056臨行
其實我也知道,說羅老根把我們放在村子裡不聞不問是不可能的,他除了每天過來打個招呼,暗地裡肯定也少不了囑咐附近的村民們注意一下我的日常舉動。高家坡的普通村民們也許是與外界隔絕久了,對於這套“間諜”把戲並不會掩飾,羅老根的這點小九九我早已看在了眼裡,心裡雖然有些不快,但是看在他對我們的招待還不錯,倒也不記仇。
我們住的這間房子也就是單薄的一道磚牆,屋外有個什麼蟲子叫都聽得一清二楚,所以羅老根做的並不過分。
“什麼?你老小子敢監視我們?”老狐狸還沒說話,一旁的狗根子倒是來勁了,他從坐着的地方一躍而起,言語裡滿是暴力威脅,但是搭配着他半腫的臉,怎麼看怎麼滑稽。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羅老根好像比較在意這個監視的指控,連連擺手,然後立刻說道:“我好歹也是個巫師,俗話說巫蠱不分家,能看出來你的本命蠱在沉睡並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本命蠱有護主的本能,之前你被村外面的鬼火追,又去過村裡的停屍房,龍蛭蠱都沒有出來,更加驗證了我的判斷。”
“哦。”我思索了片刻,選擇了相信羅老根的話,我對巫蠱之道一竅不通,但是他浸淫此道幾十年,也許真能看出龍蛭在睡覺也說不定。但是他說龍蛭蠱作爲我的本命蠱有護主的本能,我倒是有些難以理解了,以前哪次不是好說歹說,許下了無數好處才能請的它出來救命呢?
不過今天這次,龍蛭蠱倒算是主動護主了一回,而且進攻直搗黃龍,繞過了被厲鬼衝身的狗根子,直接搞定了在背後搞鬼的羅老根。
這小夥睡了這麼些天,似乎又通人性了許多,難道是揹着我吃了什麼開竅的靈藥麼?我張嘴收回了龍蛭,心裡不由的想道。
羅老根倒是說了真話,但是說的還不那麼實在,他不就是想最後親眼確認一下龍蛭蠱到底有多厲害麼,羅裡吧嗦說了這麼一大堆,真是有夠虛僞的。
被我道明瞭心思,羅老根的老臉上也沒見到有什麼異樣,這份功力真是讓我自愧不如,倒是一旁的狗根子剛纔還迷迷糊糊的,現在終於從我們的對話中聽出了一點意思,感情剛纔鬧鬼是羅老根故意搞出來的。
狗根子又摸了摸自己腫的老高的嘴脣,立馬暴起滿屋子的追着羅老根,要跟他拼命。堂屋攏共就這麼大,地上還倒了一堆爛桌子破板凳的,偏偏身強力壯的狗根子繞着屋子跑了幾圈就是追不上羅老根,看來這老小子確實有兩下子。
好容易狗根子跑累了,坐下來喘口氣,羅老根卻一臉的輕鬆,他臉色一正,說今天晚上來還有一件正事要和我商量。
“是準備上山的事情麼?”我算了算時間,我們歇得時間也夠久了,該辦辦正事了。
羅老根嚴肅的點了點頭。
狗根子一聽是關係到自己以後能不能入土爲安的大事,立刻也不鬧騰了,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聽我們說話。
“後天是個黃道吉日,我看天氣預報也是個大晴天,所以準備後天上山。”羅老根認真的說道。
後天是黃道吉日?我從滿地的碎木頭裡翻出了一本黃曆,自從老狐狸說他想要選個好日子開始,我自己也沒閒着,得空就會搬着這本黃曆翻,但是這兩個月裡的所謂黃道吉日我都翻遍了,沒發現後天是什麼好日子啊。
爲了保險起見,我重新翻開了黃曆瞧了瞧,這一瞧可好,後天的黃曆上赫然寫着“諸事不宜”四個鮮紅的字。
這他孃的是黃道吉日?專門找這麼個日子難道是趕着上山投胎啊?我把黃曆本遞到羅老根鼻子底下,誰知道他只是隨便瞄了一眼,然後就隨手推開了。
羅老根言之鑿鑿的跟我說,他們彝族人的黃曆和我們漢族人的黃曆是完全不同的兩本,現在既然是準備回去石頭上山的彝族寨子裡,漢人的黃曆就不好使,得按照他們彝族人的黃曆來辦,而後天是大大的黃道吉日,正好辦事。
我本來還想再和他理論幾句,誰知道老狐狸一句話徹底堵死了我的嘴。
“後天老頭子我還有羅通他們那些村子裡的孩子是都要跟着你們一起去石頭山的,就算我想坑你們,總不會連自己的老命也算計上吧,小許啊,你就只管放心,聖祖的遺骨只要一找回來,不管詛咒解沒解我都先給你們三十萬,你看怎麼樣?”
話說的是在理,大家現在同在一條船上,羅老根確實沒理由再坑我們一把,但是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彆扭呢?
就在我滿腦子糾結的時候,羅老根已經搖晃着身子,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調兒甩着兩條胳膊走出門外,漸漸的走遠了。
“這老頭子腦瓜子可能有毛病,要給錢給我們了他怎麼這麼高興呢?”狗根子一邊揉着自己的臉一邊嘀咕着。
一天的時間眨眼間就過去了,今天就是羅老根嘴裡的黃道吉日。早上天才矇矇亮我就被屋子外面震天的喇叭嗩吶聲給吵吵醒了,披上衣服跑出去一瞧,在村中央的那個小廣場上,高家坡的村民們又穿着我們闖入那晚瞧見的斗篷聚集到了一起。
不過今天他們並沒有把斗篷的兜帽披上,所以看起來還沒那麼瘮人。
站在衆人之前的當然還是羅老根,今天他倒沒有穿上那件騷氣的暗紅色斗篷,換的是一件白色的大褂。
這大概就是老狐狸之前和我講過的,上石頭山之前要在村裡舉行的,祭祀天地和祖先靈魂的儀式吧。碩大的神案上俯臥着一頭牛犢、一頭豬和一頭羊,畜生的四肢被用紅色的布帶捆紮了起來,使得它們不得不趴在神案上。
不過就算沒有這些布條的捆紮,作爲祭品的這三頭畜生也是動不了的了,因爲它們的喉嚨都已經被利刃豁開了一個大口,鮮血從傷口裡汩汩涌出,落到地上擺着的銅盆裡了。畜生無神的眼珠子和喉嚨處露出來的白生生的氣管,看得我一陣陣的犯惡心。
而神案背後立着的,就是那天晚上嚇了我一跳的,用不知道什麼骨頭堆起來的圖騰,即便是現在來看,還是讓我覺得有些心驚肉跳。
羅老根嘴裡嘰裡咕嚕唸叨了一陣子不知道什麼咒文,然後在衆人之前跳了一段大神,正在我覺得有些無聊的時候,羅老根扯着嘶啞的聲音喊了一聲:“上來”。
然後就看見臺下的村民隊伍自動分成了左右兩邊,從中間走上去一隊人,我定睛一瞧,正是羅通和他手底下的那幫子兄弟。
羅老根端起地上接獸血的銅盆,把盆子擺到神案之上,然後伸手進去沾了一點獸血,先是在自己的額頭和兩頰上抹了兩道,然後又在羅通臉上照樣抹了兩下。
“祖先的靈魂會保佑你平安歸來的。”羅老根給羅通抹完臉,又沾了點獸血繼續給下一個人抹,那麼腥臊的血抹到臉上該有多難受?反正羅通這個平常臉上表情豐富的漢子這會兒板着個臉,嘴角一個勁的直抽抽。
抹完臉,羅老根又給村裡的漢子們每人斟了一碗酒,十個人一字排開,面向着底下的鄉親們把酒一飲而盡,然後把手裡的瓷碗摔了個粉碎,這場景看的我眼皮子直跳,羅老根這個祭天儀式怎麼搞的這麼像電視裡給敢死隊員們弄的送行儀式啊。
真他孃的不吉利。
這祖也祭過了,酒也喝過了,羅老根清了清嗓子,朝着村民們喊道:“這三天之內,大家都要留在自己家裡,把門關關好,除非我們提前回村,否則一步也不能出門,就算是解大手也不行。三天之後...”
羅老根說話的時候,我特意觀察了一下底下村民們的表情,平日裡一臉淳樸的他們此刻臉上掛着的表情都無比的沉重,完全沒有知道自己身上詛咒就要解開時的開心。
這情形有些古怪啊,可是沒能等我多看兩眼,羅老根的話在“三天之後”這句上戛然而止了,場上的氣氛頓時變得無比的詭異,好像差點哀樂就能辦成追悼會了。
“這老東西到底想幹什麼?弄的這麼悲。”狗根子在我耳朵邊上直嘀咕。
何止是悲,簡直就像肯定了我們此去凶多吉少的樣子。我心裡涌起了一陣不詳的感覺,上山肯定有危險,但是我們白天去,那飛僵總不可能頂着個大太陽出來作怪,所以大體上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的纔對,羅老根搞這一出究竟是爲了什麼?
“都回去吧。”羅老根在臺上低沉的說了一句,然後臺下的村民們作鳥獸而散,安靜而快速的返回了自家的房子,在一聲聲有遠有近的關門聲之後,整個村子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現在偌大的廣場上只剩下了我和狗根子兩個蓬頭垢面的以及臺子上面羅老根和羅通一幫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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