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兵昊日煌權引路,蕭昇和茅小方、馬金鈴等人,離開隆荒城,一路前行。途中攀山越嶺,穿林過險,越走越荒涼。
幸虧,三人都一身本事。即使行走於懸崖峭壁之上,照樣如履平地。否則的話,恐怕還未找到殭屍老巢,已經先下去黃泉陰司,爲枉死城添丁增口了。
走了約莫兩三個時辰。衆人正在一處密林中摸索。忽然,陣陣微風迎面吹來,當中隱隱有腥鹹氣味。同時,耳邊也隱隱約約,傳來海潮之聲。
茅小方精神一振,凝聲道:“是海風。看來,我們到了。”說話之間,他加快腳步向前。沒走幾步,眼前陡爾爲之一亮。隨即,胸襟大爽,豁然開朗。
原來,茂密樹林已經走到盡頭。眼前展開了一大片草地,再向前,草地又過渡爲沙灘,然後更變化爲滔滔大海。放眼眺望,海中白浪如線,一波接一波地不斷涌上沙灘,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也帶來了隆隆潮響。
草地的另外一側,乃是條從西北方蜿蜒而來的雄峻山嶺。得到海邊,忽爾山脈延伸戛然而止。就似一條巨龍,到了這裡,就停止前進,然後高高擡起了頭。
龍首爲山。山體雖然不高,卻自有一股厚重莊嚴的氣象,顯得氣勢萬千。
道靈一脈,斬妖除魔固然是拿手好戲。但風水點穴,尋龍定脈,同樣也是拿手好戲。驟然看見這處山水,茅小方和馬金玲二人,立刻脫口道:“天宮列陣,王母點兵?這是行龍騎天局?好風水,好風水!”
蕭昇對於風水這回事,可謂一竅不通。他好奇地問道:“茅道長,馬姑娘,你們說什麼?”
茅小方舉目眺望,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確實是行龍騎天局。”隨即舉手指點道:“蕭公子,你看。這裡的山水走勢,可以用幾句詩來概括。正是:
銀巖英姿起雄風,認定太祖不離宗;南面蟠龍橫達垌,北面穿越九格龍。
九龍伏地再接踵,千里真龍落林垌;水口北辰來鎮山,獅象齊齊來護關。
水去再回繞一圈,此朝向去萬重山;若問此地如何貴,要等天數兩輪迴。”
“方叔叔,你這幾句詩,概括得好。”馬金鈴一雙眼睛閃閃發光,似乎又要變成銀元寶的模樣了。她笑嘻嘻道:“我也有幾句,可以補充一下。乃是:
雲霧北面起武宗,銀巖浩瀚顯靈龍;巍峨南脈投入海,萬/裡之內誰爭峰?
天兵列陣真局勢,左右雙旗通天隆;東南西北皆發脈,一桌四面競千重。
乾坤所設鬼斧工,行龍點兵騎天衝。”
“……呃……,聽起來,似乎厲害的樣子,不過我還是聽不懂。”蕭昇微微苦笑,問道:“茅道長,可以說得簡單一點嗎?”
茅小方失笑道:“哎喲,是我們疏忽了。嗯,蕭公子,這樣說吧。天下龍脈,合共有一十四道。九龍在陸,五龍在水。其中,陸上南龍承西北祖龍之勢,一路東來,南投入海。
然而,海中西龍也是從南龍入水處崛起,龍尾接龍頭,成雙龍連環之勢。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奇觀。”
馬金玲在旁邊又道:“龍脈和朝代氣運之間,可謂息息相關。不過自從雲鼎王朝以來,世間朝代更替,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朝代,是秉承南龍氣運而起的。所以這條龍脈氣運最強,積蓄最厚。
而南龍入水,與水中龍脈相續。意味着假如有一個朝代,能夠借南龍氣運興起的話,那麼在朝代國運衰敗之後,將能夠藉助水中西龍的氣運,再起復國。等於一朝獨佔兩朝氣運。”
茅小方嘆道:“只是龍脈易尋,龍/穴難定。想要藉助龍脈氣運立國,必須恰好點中龍脈裡最尊貴的真龍風水/穴,才能夠成功。否則的話,差之毫釐,謬以千里。辛苦一場,到頭來盡數成空。”
馬金玲擡手向遠處指點,道:“這裡山脈連綿,峰巒起伏。但又錯落有致,不顯凌亂,活像排兵佈陣。
假如說最高峰處是龍脈天宮,那麼四周山峰,就是天兵天將。再看主峰形象,蕭公子,你覺得像不像天上的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蕭昇愕然一怔,然後回首眺望。果然看見,這座高山的主峰,隱隱然有些像是位身穿宮裝的貴婦人。當下十四皇子點點頭,道:“果然像王母娘娘。”
茅小方又道:“正因爲山勢如此,所以這裡的風水小格局,就稱呼爲天宮列陣,王母點兵。
不過再從大格局看,這座山峰,正好坐落在陸地南龍和水中西龍的交界處,而且偏偏壓住了南龍入海的龍首,又鎮住了西龍出水的龍尾。故此,又稱呼爲行龍騎天局。”
蕭昇聽得似懂非懂,問道:‘你那麼,這個風水局究竟好不好?”
馬金玲笑道:“當然好。而且,好得簡直太過頭了。非有極尊貴的氣運,否則根本承受不住這一局。而且,天宮列陣,王母點兵,利陰不利陽。
也就是說,假如在這裡點穴下葬,最好下葬者爲女子,而且也只能利益女子。下葬者子孫後代之中的男子,非但不能得到祖先庇廕,反而會一生顛沛流離,兼且註定命中無子,孤獨終身。”
“自古以來,天下間所有王朝更替,都是男主當國。即使曾經有女主爲帝,但也是一代而止。哪裡有皇位世代都是女子相傳的道理?”
蕭昇搖頭笑道:“這樣看來,就是知道了龍脈龍/穴所在,但也得物無所用。看來,風水局雖然好,但也沒人會用了。”
馬金玲笑道:“那也未必。比方說我們馬家,就是歷代都傳女不傳男。假如現在把我姑婆的墓遷過來葬在這裡,哈哈,那麼我就發達啦。”
茅小方哂然道:“剛纔不是說過嗎?若問此地如何貴,要等天數兩輪迴。金鈴,即使現在就把妳姑婆埋進去,也要等待至少兩個甲子的時間,龍脈的影響,才能逐漸發揮得出來啊。到時候……呵呵,妳自己也都離仙山不遠了,還發什麼達?”
馬金玲一下子變得垂頭喪氣,嘟囔着抱怨道:“人家當然知道啦。不過……唉,方叔叔你也真是的。難道就不準人家做做美夢啊?”
蕭昇皺眉道:“墓穴下葬之後,要等兩甲子,也就是一百二十年時間,才能發揮作用?嗯……朱果王朝亡國到現在,倒差不多也有兩甲子了。難道說……
茅小方和馬金玲兩人,都是當世第一流的風水大師。突然間看見一個珍貴的風水奇局,難免心中興奮,忍不住就多談論了幾句,倒把殭屍的事情,一下子拋諸腦後了。
這時候聽見蕭昇提醒,南茅北馬禁不住同時爲之一愕,面色隨之微變。茅小方凝聲道:“蕭公子說得對。這件事,恐怕……”
說話還沒完,忽然間,只聽得一聲既似餓狼嗥月,又似怪梟夜鳴的陰森長嘯,從遠處山峰之上響起。聲音入耳,登時感人感覺毛骨悚然,如墮冰窟。
衆人齊齊擡頭,循聲張望。赫然都當場大吃一驚。
整座山峰,由遠處看去,原本極像一位宮裝貴婦人的模樣。可是此時此刻,這位貴婦人的髮髻,卻正在不斷聳動。乍看之下,就似她已經活了過來,隨時要挺身站起一樣。
不,不是山峰活過來。而是山峰頂端,隱隱有無數條黑影,正面向夜幕之上的月亮,不斷起立又跪下,虔誠膜拜。這是……
“殭屍拜月!”茅小方神色凝重,沉聲道:“月亮就是太陰星,爲天地/純/陰/之精。一切山精水怪,邪魔外道,都喜歡吸納月陰/精華來修練。殭屍這種東西,更加沒有例外。不過……”
“整整一座山頭,全部都站滿了殭屍!”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馬金玲,說話聲音之中,也禁不住出現了微微顫抖。她彷彿牙痛一樣,呻/吟/道:“這究竟有多少啊?一千?一萬?還是不止?老天,把我這輩子……不,把我們馬家向上十輩子,所有人見過的殭屍全部加起來,說不定還不及這裡的十分之一呢。道祖在上,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哦,馬姑娘,妳害怕了?”蕭昇開玩笑道:“不應該啊。依我看,妳應該開心纔對嘛。先前,妳不是明碼標價,收一頭殭屍就收多少多少錢嗎?現在這裡成千上萬殭屍,妳全部把它們收掉,哇!發達啦。別說三年不開張,我看啊,馬姑娘妳至少下半輩子都不用幹活了。”
“切,蕭公子,你就別說風涼話了吧。”馬金玲嘆氣道:“答應給我銀子的,是隆荒城城守。可是小小一座隆荒城,又能有多少錢?這裡殭屍那麼多,本姑娘即使打一折收費,隆荒城也非得破產不可。根本就是打白工啊。”
“金鈴,別胡鬧了。”茅小方語氣前所未有地嚴厲,凝聲道:“持正衛道,降妖伏魔,是我們修道人義不容辭的職責,怎能說什麼錢多錢少的話?
這裡成千上萬殭屍,一旦傾巢出動,到達人煙稠密的地方作亂,豈非就是一場浩劫?所以,咱們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些殭屍全部消滅。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