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及此,蕭昇再沒有絲毫遲疑。他伸手拿起虎符,沉聲道:“好,答應你們了。劉伯溫,聽令。”
劉伯溫愕然一怔,隨即畢恭畢敬答應道:“屬下在。”
蕭昇把虎符塞進劉伯溫手中,凝聲道:“現在,我以都元帥的名義命令你,全權負責應付波斯明教侵略之事。應天十萬兵馬,全部任你調動。若有任何人膽敢不從,你可先斬後奏。”
劉伯溫吃驚道:“都元帥,這怎麼可以?既然現在你已經接掌都元帥的地位,那麼應天兵權,只該惟你一人之命是從啊。”
蕭昇一笑,隨之凝聲道:“以後當然如此。不過現在,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啊。”
劉伯溫皺眉道:“更加重要的事?”
蕭昇點點頭,回過頭去,把目光投向剛纔白蓮教教主離開的方面,凝聲道:“不錯。這更加重要的事,就是韓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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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天下,羣雄並起,各自割據一方。說到勢力最強,自然還是蒙元朝廷。若論聲勢最盛,則是白蓮教的大宋龍鳳政權。若說財雄勢大,則盤踞東南的張士誠堪稱第一。若說兵多將廣,則徐壽輝帶甲百萬,當居首席。但要說人才衆多,顯然朱元璋纔是獨佔鰲頭。
劉伯溫、李善長、胡惟庸、徐達、常遇春、藍玉、湯和、胡大海、花雲……或文或武,皆堪稱一時之選。在很多平行世界的史書上,對於他們的才能,都記錄得十分詳細。
所以蕭昇知道,在具體事務上,他們並不需要在上位者指手畫腳,告訴他們應該怎麼辦。作爲他們的領袖,只需要告訴他們,應該把力氣往什麼方向使。他們自然就能各盡全力,把事情辦到最圓滿。
想當年,漢高祖劉邦和韓信談論兵法。韓信說,陛下你頂多只能指揮十萬兵馬,而我卻是多多益善。劉邦問,既然如此,那爲什麼你還是當我的部下?韓信說,因爲陛下雖然不擅長帶領士兵,卻擅長帶領將軍。這是上天所賜的才能。
劉邦“善將將”的才能,究竟是否天生?後人不得而知。但爲人君者最重要的,確實就是必須“善將將”。至於將兵之才,當然也重要,但並非爲人君者最必須的。
現在情況也是一樣。雖然蕭昇答應了接掌都元帥府,接掌應天。但他也知道,真命天子,天子龍氣之類東西,除去劉伯溫以外,恐怕並沒有其他人會百分之百地相信。
李善長等人,之所以積極擁戴自己,無非因爲在他們眼中,自己是一個“相對來說最不壞”的選擇而已。暗地裡,甚至不能排除,他們想要把自己當成傀儡般操縱的企圖。
不過,蕭昇對此並不在意。既然自己坐上了這個位置,那麼之後,事情究竟往哪個方向發展,可就由不得李善長等人了。
蕭昇有十足信心,頂多三個月之後,這羣被迫無奈投靠自己的朱元璋舊部,將徹底變成自己真正的下屬,只聽從自己一人之命令。
不過這些事情,也不必急在一時。現在蕭昇比較在意的,還是韓琳兒。
韓琳兒的境況,和南宮鐵心實在太過相似了。而蕭昇對於南宮鐵心,是有一份獨特感情的。雖然離開神兵世界,已經有相當一段日子。但這段時間以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鐵心。
愛屋及烏之下,蕭昇本能就感覺,自己不能對韓琳兒就此置之不理。
韓琳兒重傷初愈,一身本事,十成裡頂多只剩下兩成左右。再加上極力隱藏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穿。心情激盪之下,更難以注意得到身外的危險。這種情況下,她一個人能到處亂跑,萬一發生點什麼意外,讓十四皇子的良心如何能夠過意得去?
所以,蕭昇必須追上去,找到韓琳兒,然後把她平安送回白蓮教大本營,大宋龍鳳政權的首都:汴梁。
辦完這一切之後,蕭昇才能安下心來,專注於對付世尊之子所率領的波斯明教。同時蕭昇也完全相信,只要有劉伯溫在,穩住陣腳,暫且擋住世尊之子一段時間,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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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琳兒知道的。白蓮小福也好,蓮瓣侍女也罷,都在後面拼命追趕自己。然而此時此刻,太過強烈的痛苦和恥辱,讓韓琳兒實在感覺無地自容。本能地,她就只想要逃避。逃避這個世界的所有一切。
所以,韓琳兒對於身後教衆的呼喚聲,徹底聽而不聞。她只是不斷地拼命跑,拼命跑。至於,究竟要跑去哪裡?她不知道,更不在乎。總而言之,只要是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那就好了。
越跑越快,越跑越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白蓮小福和蓮瓣侍女們的呼喊,都確實聽不見了。然而,韓琳兒並沒有就此停下腳步。因爲一旦停下,她腦海裡自然而然地,就會浮現出剛纔自己被“示衆”的情景。
緊接着,無數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就會隨之紛紛浮現。在這些面孔之上,赫然顯現出了嘲弄、諷刺、譏誚、挖苦、恥笑……形形式式,終於也匯聚爲四個字:無地自容!
郎朗晴天,驟然降下了霹靂雷響。韓琳兒聽在耳中,赫然感覺,這雷聲就是上蒼對自己無情的譴責和咒罵、是對自己身爲女兒身,卻居然妄想瞞天過海,染指九五至尊的懲罰。
滂沱暴雨,瘋狂灑下。冰冷雨水一點點一滴滴打在身上,直讓人渾身顫抖,如墮冰窟。
然而,韓琳兒沒有想過,要去找地方避雨。因爲她知道,天地雖大,卻又哪裡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了?
睜開自己茫然無神的雙眼看出去,觸目所及之處,儼然是一片無盡的死灰漆黑。這彷彿象徵着,韓琳兒今後的人生,也必定如同這景象一樣,全是晦暗無光的。
這場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當雨勢終於停止的時候,韓琳兒也不再奔跑。不是她已經擺脫了內心深處,那份無地自容的感覺。僅僅只因爲,她的體力,快要消耗殆盡了。
但縱然如此,韓琳兒依舊不願停止。她雙目無神,意識已經完全陷入迷糊。僅僅憑着本能驅動身體,在泥濘路上蹣跚而行。
就在這時候,忽然間,韓琳兒依稀聽見了,有一種非常古怪的聲音,從身後不斷接近。緊接着,有人粗聲粗氣地叫道:“喂,前面那個女的,你知不知道什麼地方可以買早點啊?”
說話聲傳來同時,一隻大手猛地伸過來,在韓琳兒肩膀上重重一拍。韓琳兒本身已經衰弱到了極點,哪裡還經受得住這大力拍擊?
剎那間,韓琳兒如遭雷擊,氣息一窒,雙眼緊閉,身體直勾勾地向前就撲。緊接着,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良久良久,陣陣食物的香味,忽然傳入鼻端。韓琳兒悠悠醒轉,輕輕發出一聲**。隨即,就聽見有人欣喜地叫道:“啊喲,醒啦醒啦。哈哈,我都說了嘛,根本不用擔心的。”
另一把女子聲音傳出,勸道:“流主,您說話小聲一點。這位姑娘現在很虛弱,聲音太大,又會把她震暈過去的。”
先前說話那人,不滿地嘟囔道:“哼,什麼人啊?豆腐做的麼?這樣子嬌滴滴的,簡直把我們女人的形象都拉低了。”
說話之間,韓琳兒感覺有人靠近自己,然後伸手托住自己的腰,把自己扶起來坐好。柔聲問道:“小姑娘,妳可口渴?要不要喝碗熱米粥?”
雖然是詢問,但緊接着,韓琳兒就感覺,有人把一個瓷碗湊到自己脣邊。米粥的香氣撲鼻而來,讓已經飢腸轆轆的她再也忍受不住。當下微微張開嘴巴,配合着那人,把大半碗米粥喝下。
米粥下肚,軟綿綿的身體裡,力量暗生。韓琳兒勉強睜開雙眼。依稀看見,此刻自己置身所在之處,乃是一座荒廢的破廟。廟裡生着一堆篝火,上面架着鐵鍋,正在煮粥。火堆旁邊赫然是一僧、一道、一尼再加上一名肥婆,合共四個人。那肥婆腳邊,還趴着一隻粉紅色的,只有貓兒大小的小豬。
不……等等!這幾個人,怎麼看起來如此眼熟,彷彿在那裡見過的?
想起來了,韓琳兒很快就想起來了。沒有錯了,就是他們。空門隊!
四年之前,蒙元朝廷的丞相脫脫,爲了招安天下英雄,於是在大都舉行英雄大會。各路人馬組成隊伍,相互比武奪帥。當時,剛剛從長年沉睡中甦醒過來的韓琳兒,也和副教主劉福通,再加上白蓮天女馬秀英等人,組成“白蓮隊”參戰。
此外,還有朱元璋的明教隊、張士誠的九四隊、朝廷的蒙古隊,丐幫的龍隊和虎隊,還有就是:空門隊。
空門隊,顧名思義,組成這隊伍的人,都是身在空門的出家人。分別是和尚空澄、尼姑清澄,還有道士清雲。
清雲道士只是個閒雲野鶴,倒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身份。空澄和尚卻是皇覺寺的主持,也是朱元璋的武學啓蒙師父。至於那尼姑清澄,其實是“道流”的人。
南宋末年,丞相文天祥爲了日後漢人光復河山着想,着手煉製了“天翔五靈”。當時輔助他完成這件事的,是道門玄空觀的“玄空四子”。大師兄川東子,二師兄淮南子,三師兄湘西子、四師弟鄂北子。
南宋滅亡,文丞相殉國之後,玄空四子也只剩餘淮南子和鄂北子兩人倖存。他們奔波各地,聯絡佛道兩門之中的義士,暗中建成一個秘密組織,稱呼爲“道流”。負責監護天翔五靈,確保它們不會落入蒙元朝廷手裡。
道流輾轉傳了三代。當代道流的流主,道號小玲瓏。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丐幫十二生肖裡面的“亥”,外號豬耙。卻就是此時此刻,韓琳兒眼前所看見的,這個長得五大三粗,肚子比十月懷胎的孕婦還大,手上拿了根九齒釘耙的肥婆了。
不過,這其實只是小玲瓏的僞裝。她的真身,其實是嬌小玲瓏的一位少女。當然,關於道流的詳細來歷,韓琳兒並不是太清楚,只隱約聽過這名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