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有云:未學打人,先學捱打。行走江湖,就是刀頭舔血的勾當,時刻徘徊於鬼門關邊緣。故此這捱打功夫,甚至比打人的功夫更加重要。因爲只要能夠捱得起打,交手對戰時,自然先站在不敗之地,無形中勝算更增三分。
捱打功夫,也分兩種。一種是走挪移巧卸,萬法不沾身的路子。比方說武當七俠中排名第四的張松溪,修練“小太極拳”。他的卸招工夫堪稱精妙絕倫,故此被認爲是最爲接近“真武境界”之人。墨家的“空守道”,也是走這種路數。
至於第二種路數,就是硬打硬接,憑藉雄渾的護身罡氣保護自己。少林四大神功之一的金鐘罩,就是其中代表。練上十二關最高境界,成就金剛不壞之身。無論任何形式的攻擊,都不能對其造成傷害。
江湖之上,走第二種路線的護體氣硬功種類更多。鐵布衫、十三橫練太保、童子功、銅像功、鐵骨功、殭屍功……林林種種,幾乎數不勝數。
當年,那位獨創“明器四訣”的大捕頭,因爲身爲六扇門中人,經常要出動執行任務。有很多江湖中的高手,都因爲涉及了各種案件,所以成爲大捕頭的敵人。
雖然大捕頭的暗器本領神乎其技,但暗器本質輕巧,再加上大捕頭又堅持不肯在暗器上淬毒,對付一些具備強橫護體氣硬功的敵人時,難免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有見及此,大捕頭殫智竭慮,精心巧思,終於發明出“暴雷驚”這種明器,來彌補自己的不足。
暴雷驚本身形狀如尖錐,以獨特手法發射的時候,會在空中高速回旋鑽頭,令殺傷力極度集中。再加上在暗器尾部又藏有濃縮火藥,可以隨意控制是否爆發。
火藥一旦爆發,暗器的速度立刻得以十倍激增,破壞力也隨之同步上升。在二十步距離內,暴雷驚幾乎稱得上無堅不摧。
雖然,當時少林寺內,並沒有練成金鐘罩十二關的高手。所以也無法驗證一下,看究暴雷驚竟是否能攻破金鐘罩的不壞金身。但江湖上其餘各路修練氣硬功的高手,在暴雷驚之下飲恨者,卻已經多得無法計數。
兩百多年之後的今天,明器四訣輾轉傳入唐門。唐絕的暗器功夫,足夠資格和當年那位大捕頭比肩。此刻此刻,眼看蕭昇施展極招,意圖一舉斬殺自己等人,唐絕情急之下,更不假思索,立刻便把身上所藏的全部暴雷驚,一股腦兒統統都打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十幾枚暴雷驚如雷霆霹靂,瘋狂撞入蕭昇施展“三千世界”所揪起的劍刃龍捲之中。與此同時,魔禪金鐘罩護體,名副其實人如巨鐘的唐不小,也已經殺到,他不偏不倚,恰好擋在劍刃龍捲的正前方。三大絕學,立刻爆發出一場空前激烈狂猛,名副其實之至的“火拼”。
這剎那,墨守雙眼瞳孔之間,浮現出充滿希望的喜悅光芒。因爲他相信,有唐門兩大高手合力施援,足夠擋住蕭昇。那麼自己的性命,就可以保得住了。
然而就在下個瞬間,墨守雙眼瞳孔急遽收縮,面上肌肉瞬間變得僵硬,整個人都被震驚、詫異、懷疑,以及恐懼和難以置信所充塞。
因爲墨守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修煉了魔禪金鐘罩,威力足以媲美正宗少林金鐘罩十一關的唐不小,根本就擋不住蕭昇。
只在電光石火之際,金鐘崩潰,罡氣消散,唐不小嘶聲慘叫,矮小身軀捲入劍刃龍捲之中,當場就被撕得粉碎,連點渣都沒剩下來。至於那十幾枚暴雷驚,甚至剛剛觸及劍刃龍捲,已經被絞得稀爛,根本連半點應有威力都發揮不出。
暴雷驚這種明器?雖然對於一般江湖人士來說,確實非常厲害。可是對於武道仙天高人而言,卻根本微不足道。在蕭昇看來,暴雷驚的威力,頂多就和那些工業文明爲主的世界之中,軍隊所使用的特種穿甲彈差不多罷了。
在獵人世界之中,蜘蛛旅團的頭號戰將窩金,曾經一人大戰軍隊。當時圍攻他的軍隊,不但出動了穿甲彈,甚至還出動了坦克和火箭炮。但這些威力驚人,比起暴雷驚更強的現代化武器,根本就傷不了窩金。甚至連在他身上留個白印都辦不到。
窩金作爲蜘蛛旅團頭號戰將,他的強大,已經毋庸置疑。但在旅團之中,他並不是最強的。在旅團團長面前,窩金也要自愧不如。可這位團長到了最後,卻死在蕭昇手裡。
暴雷驚的威力相當於穿甲彈,遠不如火箭彈。窩金連火箭彈硬轟都不怕,那麼實力遠勝窩金的蕭昇,又怎麼可能被暴雷驚擊倒了?
同樣道理。魔禪金鐘罩雖然夠硬,但真要被火箭彈一下轟到身上的話,唐不小也絕對不好受。蕭昇的“三千世界”,卻連整輛坦克,甚至整艘裝甲戰艦,都能夠輕而易舉一擊斬斷。再加上寒煬、冷瀛、螭影這三口寶劍,唐不小如何抵擋得住?
唐門有五寶,破碎滅絕不會老。這個不會老,正是指唐不小。然而江湖稱謂,向來多有誇張。唐不小隻是修練了魔道童子功。故此其身形外貌,才得以長保童子之姿罷了。一旦散功的話,他還是會立刻就變成個老人的。
可是現在,唐不小卻因禍得“福”,從此永永遠遠,無論再遭遇任何變故,也絕對不會老下去了——因爲一個死人,又怎麼可能再老呢?
一切說來繁複,可實際上,從墨守高叫救命,再到唐不小被分屍慘死爲止,從頭到尾,不過只是眨眼三次左右的的短促時光。緊接着,“三千世界”就在第四次眨眼之際,殺到墨守面前。墨家鉅子絕望地一聲悲鳴,豁盡所能揮拳出掌,負隅頑抗,竭力掙扎。
只可惜,墨守的所有努力,都盡屬徒勞。剎那之後,他遭遇了和唐不小完全相同的命運,被扯入劍刃龍捲,遭遇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招意已盡,蕭昇收招斂勢,穩穩屹立,也不回頭,反手一揮。冷瀛劍立刻破空飛射。唐絕還沒能反應得過來究竟發生什麼事,立刻覺得眉心處一痛,竟被冷瀛劍貫顱而入,再從後腦處穿出。唐絕連哼也沒能哼出半聲,立刻倒地死去。
至此,唐門五寶,墨家七子,合共十二名高手,全軍覆沒。大梵天王繼宇宙天尊之後,再度損失了陰陽地尊這兩名左膀右臂。
計算下來,大梵天王麾下的二尊、三菩薩、四金剛、五法王、十八紅衣喇嘛的整個架構,如今只剩下一個“烈陽菩薩”,以及四大金剛等五人活着了。
不過,大梵天宗是大梵天王賀摩一個人的大梵天宗。只要賀摩不死,無論損失多少有力成員,大梵天宗也仍能屹立不倒。所以現在,還不是就此停步的時候。
蕭昇深深吸一口氣,心念乍動,釘在唐絕腦袋上的冷瀛劍,立刻自動躍起。劍身輕顫,把凍結在劍上的鮮血和**盡數震開,重新恢復光潔如新。緊接着,冷瀛、螭影、寒煬等三口劍,分別投入劍匣,靜靜蟄伏着,等待下一次出鞘殺敵的機會。
蕭昇則又是一聲長嘯,呼喚出干將寶劍,再度施展御劍飛行之術,踏劍凌空,如風馳電掣般,繼續往東南方蓬萊洞天所在的方向飛去。
在御劍飛行的高速下,百里之遙,也等同於咫尺之近。片刻之後,置身於雲端的蕭昇,忽然隱隱約約,聽見有陣陣水聲傳來。他俯首下望,只見下方大地處,猛然聳起一片高原。
高原蜿蜒向前,其勢如龍。來到盡頭處,儼然已經形成一面,距離地面足有百丈之高的懸崖峭壁。這片崖壁彷彿曾遭遇鬼斧神工以大刀砍削,平整光滑之極。以至於就連猿猴,也休想能夠攀爬上下。
高原之上,流淌着一道大河。河流隨山勢而走,來到盡頭處,忽然就斷了去路。於是河流自然而然,便從懸崖峭壁之上飛流直下。卻又恰好被峭壁把河流分開,形成左右兩道高達百丈的瀑布,相互並排流淌。氣勢堪稱雄奇磅礴,壯觀無比。
瀑布從百丈高處猛然飛瀉落下,在懸崖腳邊形成了大片湖泊。此時此刻,湖上大大小小,合共停泊着十幾艘船。這些船絕大部分,都裝飾得十分華麗。隱約還可以聽見有絲竹之聲,從船艙裡各自飄出。不用多說,這些船隻,肯定都屬於那些前來觀戰的蒙元朝廷宗室諸王所有。
可是在這些船隻之中,卻有一個異類,顯得十分特殊。它不像普通船隻那樣狹長,反而四四方方,活像個大木箱子,形狀十分怪異。居高臨下地俯視過去,蕭昇只感覺到它幾乎不像一艘船,反倒活像漂浮在湖面上的一座廣場。
事實上,這艘怪船之所以是這幅模樣,只因爲它的用途,根本不在於航行。建造它的目的,從頭到尾也只有一個:作爲這場招賢大會最後,以及最終極的死鬥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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