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如此着急害怕的樣子,的確不像是做過什麼。思及此,佩綾落面色緩緩深沉下來,看着面前的納蘭天闕,第一次認爲這個男人不簡單。
“請把我的未婚妻,還給我。”納蘭天闕淡淡的站在那兒,淺紫色的衣袂在陽光閃射下泛起磷紋,而氣韻雅長不變,就算是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一個跨入了天階的強者,依然氣勢不差分毫。
佩綾落手中的銀針還在,暗自忖度着如今該如何收場。依照她的目的,只要是朝雲失憶不再記得納蘭天闕,一切就還可以像她想象當中的那樣發展!
她微一用力,指尖之處的銀針就要順勢插進帝朝雲的頭顱!
納蘭天闕輕甩衣袂,一陣疾風掃過,直直打向那枚銀針,佩綾落輕鬆地閃身避過,而手中的銀針被打落在地。她輕捻衣袖,又一枚銀針出現在她手中。
而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聲清淺的,卻又帶着無限惆悵的語調的一聲呼喊。
“兩朝帝后,徘徊於三個男人之間,你有沒有想過,是是否曾經愛過他們其中的一個?”納蘭天闕看着那雙絕情而空盈的眸,無奈的道,“亦或者,你愛的,從來都只有政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算是沒有朝雲的存在,納蘭天闕也應該喚佩綾落一聲,母后。
但這個稱呼只會讓納蘭天闕覺得諷刺。
一個有名無實的母后。
佩綾落曾在死遁脫身之後,在納蘭天闕還在餘花冢未曾還朝之際,繼任天聖皇后,扺掌天聖朝政三年之久。而在此期間,他稱病從未上過朝的父皇,人根本就不在天聖。
他在餘花冢,以胤真之名教習他與帝朝雲數年,就是他前一些日子苦苦尋覓的師傅。
納蘭天闕從小就知道,自己父皇愛的人從來就不是自己的生身母后,而這也是後來她母后心竭而死,迴天無力的最重要原因。
這一切都發生在二十幾年前。
佩蘭族的繼任三長老、四長老幼生之時,均是雙胎,佩蘭祖訓,雙胎只能留其一,兩家人選擇了完全不一樣的解決辦法。三長老一脈,將如今的佩暮塵鎖在不見天日的山道密洞中,而四長老一脈,則選擇了送走其中的一個孩子。
而同大長老二長老不同,繼任的三長老四長老與佩綾落年齡相近,不像是師徒倒更像是玩伴。佩綾落與四長老交好,可謂青梅竹馬,但無論怎麼都不與心思暗沉的三長老親近,直到帝朝雲不小心闖入密室,撞見了與三長老一模一樣的佩暮塵,在那之後,三長老害怕佩綾落說出真相,幾次想要置她於死地。
再到後來,理所當然的,佩綾落繼任族長之位後,用毒蠱讓三長老陷入永恆的沉睡,把他與佩暮塵調換,讓佩暮塵徹徹底底的替代了從前的那個三長老,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生活着。
這也就是爲什麼,佩華濃與朝雲長得如此相像,但佩暮塵卻對她從來冷眼的原因。因爲,佩華濃是從前那個三長老的女兒,而不是佩暮塵的。
同爲雙胞胎,四長老一脈,卻大不相同。
送到山下的那個孩子被天聖帝祖所拾,感慨其那時起天聖國運昌順、萬民一心,天聖始祖聽祭司之言,將他奉爲聖子,甚至將他封爲太子,取名,納蘭鶴君。
納蘭鶴君因幼時受凍,心肺異常,故取名鶴字就是希望他長壽但天不遂人願,納蘭鶴君早逝,臨死前祭司派人尋到了在山下游歷的四長老,算出他兩兄弟命格相近,都能給天聖帶來光復之望,希望他能夠代替納蘭鶴君,承接太子這一身榮耀。
那時的四長老正在爲佩綾落必須嫁給北封帝君一事愁苦不堪,想到如果答應了天聖,說不定能有實力與北封一決,破了這千百年來的死板族規,娶得自小所愛的佩綾落。
那時候的佩綾落雖說對着政治有着強烈的敏感以及好奇心,有着嚮往愛情的少女之心,但更多的是責任感。她拒絕了已更名登位的納蘭鶴君,隻身遠嫁北封,去面對一個自己一無所知的夫君。
但是佩綾落沒有想到,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包容她對政治的渴望與追求。至少他的夫君,沒有。那時的納蘭鶴君已經娶妻生子,她失去了少女時期對愛情的美好幻想,看破了這世事的殘忍,但是幸好,她沒有錯過她救出來的,那個從小就視她爲一切的佩暮塵。
但是那時的她已經變了,覺得誰都欠了她的。帝天言如是,納蘭鶴君也如是。她苦心孤詣的策劃自己假死,讓自己生而不凡的女兒去完成她心底壓抑已久的那份夙願,那份渴望!她找到了納蘭鶴君,讓他保密並且教習自己女兒靈術,卻沒有說過爲什麼。納蘭鶴君本就天性喜愛灑脫,佩綾落所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不會有絲毫拒絕,他也明白佩綾落對於政治朝堂的極致喜愛,索性封她爲後,執掌朝堂政要。
而她與納蘭鶴君的命牌碎裂,成死相,均是因爲,他二人已是大乘之期,天階之境,脫胎換骨如重生,所以纔會致使命牌碎裂。
恐怕就算是如今,她也不能分辨,自己到底愛的是誰?還是如納蘭天闕所說,她自始至終,愛的只有她的抱負。
一切都好似天衣無縫。
她心裡密謀的這一切,她一直以爲,都無人知曉。
這些事情,本來可以沉埋地底,無人知曉。但納蘭天闕查探如此多年,再加上佩暮塵說言,略一拼湊,就將這所有事都呈現於眼前。
何苦來哉!她既然已經覺得自己這麼慘了,還將自己的女兒拉入這無底深淵!
爲了讓朝雲徹底走上她想象的那條路,她還生生摜死一個無辜的男嬰,只爲了讓朝雲深恨自己的父皇!
這個女人的心,實在是太狠毒!
納蘭天闕直視着佩綾落,甚至可以說是逼視着她,這一句話的道出足以打破這女人自遠以來的傲氣,挫敗她的銳氣。
這一句話,讓佩綾落瞬間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深深的吸入一口氣,冷笑一聲,道,“你父皇告訴你的吧?當年的信誓旦旦,也不過如此。”
納蘭天闕搖頭,深深的爲自己父皇感到不值,父皇爲了這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不過也只是換來了一聲不屑的冷哼而已。沒有信任,哪裡來的相愛?所謂的年少純愛,不過也是笑話罷了。
“你錯了。”他面色冷然,道,“父皇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一個字,他甚至幫着你瞞住我,以致我和雲兒分別這麼多年訊息全無一無所知。你只交代給他在雲兒身上施靈,讓她失憶,讓她的身子變成活死人一樣,卻從未想過他會有多痛苦。這麼多年相處,他把雲兒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待,萬般不捨還是按照你說的做了,你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如今,就得到你這麼一句話嗎?”
“那是他欠我的!”佩綾落手指慢慢緊握,滿臉慍色,“他從前也說是有多愛我,轉身他還不是娶了你娘!”
納蘭天闕皺眉,已經深感佩綾落的冥頑不靈,她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面,一切都以自己爲中心,好像從來都只有別人對不起她,從來都是別人欠她的。這一種偏激的行爲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怎麼都說不通的!
“那雲兒呢?”佩綾落抱着的朝雲依然昏迷着,面色煞白,他如今最怕的就是佩綾落激動之下對朝雲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
“我女兒是天之驕女,生而不凡,她將來一定會坐擁天下!我不會允許她跟你在一起的!”提起朝雲,佩綾落立馬變得激動起來,緊緊攬着朝雲,往後退了幾步,警惕的看着納蘭天闕。此刻在她心中,納蘭天闕十分危險,不得不防。
“她纔多大就要揹負你給她的虛假的仇恨,逼得她以犧牲自己的生命爲代價來給你報那子虛烏有的仇!你從來沒有問過她,她想不想要你給她建構的坐擁天下的未來!”納蘭天闕步步緊逼,這也是他第一次變得如此咄咄逼人,因爲他實在是不能想象,身爲一個母親,到底得有多狠心,才能對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做出這麼狠毒的事!
“她是我的女兒,怎麼可能不喜歡?”依舊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依舊是無厘頭的回答,她沒有分毫的後悔之感,反而道,“雲兒以後一定會感激我的,待她坐擁天下之時,什麼男人得不到!我就是要告訴她,所謂的愛情,是全天下最大的騙局!”
納蘭天闕頭疼的撫撫額,覺得之前說的所有話都像是做白工,跟她說道理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通的,與其想着怎麼把她的理念糾正過來恢復正常,還不如想想怎麼把朝雲弄回來!
“你不用想着怎麼讓雲兒重新記起你了。”佩綾落淡淡開口,“你現在就是雲兒記憶中一段痛苦不堪想要刪去的記憶,我女兒可不能再這麼痛苦下去,忘記掉你,就是她如今最好的選擇。她,已經不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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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有一種想寫前傳的衝動,把朝雲她娘與三個男人的愛恨情仇寫出來……不過,不會寫成np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