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葉逸風從外邊回來,一進自己在君再來酒館的房間,便看見一個穿着淺綠色衣衫的少女庸懶的躺在牀上,長長的衣衫從牀邊上垂下來,柔軟的絲質面料上淺淺的暗紋做竹葉紋,用同色的絲線繡成,卻因爲針法和角度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光影,影影綽綽的圖案因着光影的微妙變化而顯現出來,更顯質地絕佳。
這丫頭,眼光還真是高。挑選的衣服不管是樣式顏色還是質地,都是一流的好。
這樣一個精靈的女孩兒怎麼會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賭徒的女兒?
葉逸風越發相信了曾洪壽的話:此女貴不可言,若大少爺能得她相助,必事半功倍,成就一番事業,名揚天下富甲一方皆不在話下,若大少爺與她緣分深的話,可建不世之功。
“這麼早就睡了麼?”葉逸風說着,人已經走到了牀前挨着她坐下來,擡手握住她腦後的一把青絲,讓那如水的黑髮從他的指縫裡慢慢的滑落下去。
錦瑟原本不想睡的,孫富貴的女人給她送來鞋子,她試穿了一下覺得還算合適。只是這樣的衣服鞋襪穿在身上腳上,她卻十分的不習慣。所以又脫掉後只穿着束衣便躺去了牀上,想着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的一些事情,便漸漸地睡着了。
葉逸風抓住她的頭髮時她才醒過來,感覺到他坐在自己身後,她忙往裡躲了一下坐起來,睜着惺忪的睡眼看着葉逸風,定了定心神,確定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方懶懶的開口:“大少爺回來了?”
葉逸風看着她這副慵懶可愛的樣子跟剛睡醒的小貓咪一樣,心底不由得涌起一絲柔情,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沒事兒就睡覺?白天睡多了晚上還睡得着麼?”
錦瑟扁了扁嘴巴:“不睡覺還能作什麼呢?我想要出去走走,又怕走丟了再也回不來。再說了,沒有您的吩咐,他們也不放我出去啊。”
葉逸風點點頭,說道:“這回你倒是聽話。天黑了,跟少爺我出去一趟吧?”
錦瑟警惕的打量了葉逸風一眼:衣服換過了,月白色長衫換成了雨過天晴色的夾袍,一頭烏髮整齊的束起在頭頂,青玉髮簪別成一個獨髻,真正的鬢若刀裁,朦朧的暮色裡,那張俊俏白皙的臉竟然帶着幾分邪魅的妖氣,有幾分玩世不恭的神情從那雙狹長斜飛的桃花眼裡盪漾着,怎麼看都是個徹底的紈絝子弟。
這樣的葉逸風讓錦瑟有一種同類的感覺。就像是盟友,或者說是前世的好朋友,在他的身上,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那種生長在富貴窩卻揣着顆叛逆心的味道。於是她笑了,小腰一扭,身子往前一傾,低聲問道:“少爺,天都黑了,您還要出去?莫不是去青樓吃花酒麼?”
葉逸風臉上的微笑登時僵住,眉頭微微皺起,不悅的問道:“你小小年紀,哪兒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混賬話?”
錦瑟忒兒的一聲笑了,坐直了身子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毫不在乎的說道:“這有什麼呀?”
葉逸風顯然不高興了,沉聲說道:“把衣服穿好,趕緊的下來。再胡說今晚不讓你吃飯了。”
錦瑟一聽這話,不敢怠慢,趕緊的從牀上爬下來,去衣服架子上拿過那件淺綠色的長襦穿在身上,把胸前對襟處的暗鉤扣上,又整了整衣領和衣袖,再穿上那雙墨綠色繡喜上眉梢的平底繡花鞋,身子輕輕一轉,裙角上便如一朵展開的綠芙蓉,飄逸如風,有暗香盈袖。
古代的日子真的很不好過,沒有汽車,沒有電,沒有夜生活。一到了晚上,便十分的無聊。
幸好還有個葉逸風。
跟着他出了君再來客棧的大門,二人便順着大街一直走。走了沒多遠葉逸風便停住了腳步扭頭往一旁的鋪子門口的燈籠上看過去,錦瑟也趕忙站住,順着葉逸風的目光看過去,卻見那四個燈籠上各有一個大字,四個字湊在一起便是‘桃源福地’四個字。
“喲,這名字倒真是好。”錦瑟不禁微微一笑,說道:“一看就是溫柔鄉啊。大少爺還說不是去青樓。”
葉逸風擡手在錦瑟的腦門上敲了一下,生氣的說道:“你再好好看看。這兒怎麼會是青樓呢?不知道就別瞎說。”
錦瑟擡手摸了摸被彈得生疼的額頭,不悅的嘟囔道:“青樓妓院也不一定把那倆字兒貼在臉上啊。不是還有暗娼一說麼……”
正在進門的葉逸風哭笑不得的回頭瞪了她一眼,低聲威脅:“不想餓肚子的話,就把嘴巴閉上。”
“……”錦瑟識趣的閉上嘴巴,跟在葉逸風的身後進了這家名曰‘桃源福地’的館子。
進去之後錦瑟才知道,這原來是一家新開的酒館,應該不只是酒館,還有客房什麼的。算是一家綜合性的客棧。而且應該是剛開業,迎面的櫃檯後面還掛着一副匾額,上面四個大字‘世外仙源’。櫃檯上一盆仙客來開的正豔,紅紅的花瓣恰如振翅欲飛的蝴蝶。傢俱裝飾全都是新的,屋子裡還帶着一股清漆的味道。
進門便有一個嫵媚的女子迎了上來,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打扮的有些嫵媚,但卻不妖氣。風塵氣味中還帶着幾分清雅。見了葉逸風便立刻展開了七分笑靨,深深一福,笑道:“奴家給葉公子請安了。”
錦瑟見了這女人,心裡不由得冷笑:還說不是青樓妓院,老鴇都出來了。男人果然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動物。
葉逸風對那女人倒是客氣,點頭問道:“他們都來了麼?”
那女人忙回道:“杜公子已經來了,在樓上吃茶聽曲兒呢。藍公子和歐陽公子還沒有來。葉公子請。”說着,她福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又趁機偷偷地瞄了一眼葉逸風身後的錦瑟。眼神中閃過幾分詫異,不過瞬間便回覆了平靜。
錦瑟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女人一眼,便匆匆的跟着葉逸風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