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
滔滔恆河彷彿玉帶一般,緩緩向東流去,發出嘩嘩的響聲,水聲一直傳到數十里外的山崖上,都還可以聽得見。
岸邊,一堆巨大的礁石之上,一個一襲白衣的女子默然而立,久久不語。洶涌的水浪衝刷而來,似乎想要將她打溼,露出曼妙的輪廓,可惜每每無功而返,始終到不了她的腳邊。
“唉……”
片刻之後,白衣女子幽幽嘆了一口氣,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惋惜、緬懷、惆悵……一切的感情,都盡在其中了。
就在此時……噠噠噠!
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突然從白衣女子身後傳來,頓時讓她臉色一變,急忙轉過了身。待到看清來者的面目之時,更是渾身一震,美眸不自覺的閃爍起來。
“父親,你……怎麼來了?”
風瀟瀟俏臉微紅,似乎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支支吾吾道。
“你果然來了這裡。”
風雲門主儒雅英俊,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人到中年,少了幾分年輕人的浮躁,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穩重與威嚴,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強大的人格魅力。
“我……”
風瀟瀟心中彷彿有隻小鹿亂撞,一心忙着解釋,偏偏一時卻想不出什麼好的藉口。
“是因爲那個叫做武承的吧。”
風雲門主突然間語出驚人。
“什麼?”
風瀟瀟聞言,嬌軀一顫,美眸之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本來想好的一些藉口也嚥了回去。
“看來我猜得沒錯。”
風雲門主向前走了幾步,與風瀟瀟並肩而立,目光望向了滔滔恆河遠處,神色卻冷了一些。
“一個月前,從你回到風雲門開始,便興致不高、情緒低落。甚至有的時候,還一個人走神,時而傻笑,時而哭泣,你雖然謹慎,但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我的眼睛?要知道,知女莫若父……”
“父親,不是這樣的。”
風雲門主還未說完,風瀟瀟已經霞飛雙頰,露出幾許小女兒的羞怒之色,出言打斷道。
“哦?那龍行雲派出去剿滅武家的那幾個高手,也不是你殺的?”
突然之間,風雲門主語氣一冷,質問道。
“我……”
風瀟瀟頓時臉色一白,無話可說。
“胡鬧!”
風雲門主大袖一揮,面色嚴酷,厲聲訓斥道,“如今的龍家如日中天,沒有任何勢力可以與之抗衡,鐵家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在這樣敏感的時期,你居然膽子大到出手截殺龍家高手,看來你是沒有把風雲門、甚至暴風國數百萬條人命放在心上?”
“不,不是,父親你聽我說……”
“不用說了!”
風瀟瀟試着辯解,但被風雲門主毫不留情地打斷,“你可知道,當日要不是我長了一個心眼,跟在你身後,親自出手料理後事,這纔沒有給龍家留下任何線索。如若不然,龍家的那位老祖宗恐怕早已經殺到我風雲門大門之外,一番血洗,雞犬不留
!而這一切的起因,居然只是因爲一個微不足道的死人!”
“聽着!我不管你與那個叫做武承的小子曾經發生過什麼,現在他已經死了,一切的往事都過去。這一次截殺龍家高手,就算是你曾欠他天大的恩情,也足以還清。從此以後,你必須將他徹底忘記,不然這個做父親的,就要親自出手,抹除你腦海中關於此人的一切記憶!”
風雲門主的聲音愈發冰冷,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一番話說完,風瀟瀟的一張俏臉早已經徹底失去了血色。
良久。
“我……知道了。”
風瀟瀟喃喃道,眸子一片死灰之色。其實,在內心深處,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對武承的感覺,究竟是友情還是愛情?可惜,這個一直以來困擾她的問題,隨着武承的身死道消,永遠不會有答案了。
“瀟瀟,爲父是過來人了,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你的人生還很長,或許再過幾年回頭來看,你就會發現當初的自己是多麼幼稚。向前看吧,外面的世界萬象紛呈、精彩萬分,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風雲門主似乎也意識到之前的態度過於嚴厲,於是面色放緩了一些,溫和道,“現在的龍淵王朝已經不適合再待下去,我會帶着你沿着恆河向東,漂流數十萬裡,到達萬國島的中心,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方,去尋找我們的根。”
“呵呵,那是你的根,不是我的根。”
風瀟瀟只是慘然一笑,心底寒冷。
“如今看來,你還是不能理解爲父的良苦用心。”
風雲門主沒有生氣,而是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知道真正的風家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龐然大物麼?這麼說吧,萬國島上的國家,按照規模與實力從低到高可以分爲四個層次:最弱小的的一類,以‘國’作稱呼,比如以前的龍淵國、暴風國、鐵血國;第二個層次,以‘王朝’作稱呼,比如如今的龍淵王朝;第三個層次,以帝國作爲稱呼,即使是最弱小的帝國,實力也比龍淵王朝還要強大十倍;而在帝國之上,還有地位超然、凌駕一切的八大世家!風家,正是其中之一,也是我們的根。”
風雲門主說到風家的時候,情不自禁的顯露出神往和興奮,那種骨子裡面流露出來的卑躬屈膝,如果讓旁人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如果風家真有他所描述的那般強大,恐怕不止是他,就連應龍來了,也要老老實實低頭,心存畏懼和諂媚。
“父親,你知道嗎?每當你提到風家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變得好陌生,好像完全成爲了另外一個人。”
風瀟瀟直勾勾的盯着風雲門主,突然之間語出驚人,“我知道,你這次帶我出去,是想讓我攀上高枝變爲鳳凰,讓你能夠重回風家。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會答應的,絕不。”
如果是以前的乖乖女風瀟瀟,恐怕永遠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這次遠古戰場之行,對她的觸動實在太大,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改變了,不再任人擺佈,而是產生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和追求。
“混帳!”
風雲門主終於忍不住了,一個掌摑狠狠扇了過去,只聽到“啪”的一聲,風瀟瀟居然不閃不避,俏臉之上頓時出現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她的臉色十分平靜。
“哼,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爭取到這樣一個機會?作爲一個分家的女人,能夠和宗家締結關係,這是一種莫大的榮耀!只要被對方成功看上,你不但能正式成爲宗家的一員,甚至可能獲得資格參加萬國天才戰,獲得更大的好處!總之,這門親事由不得你,我這是爲了你好,你將來遲早會明白的。”
話音落下,風雲門主便頭也不回,拂袖而去。
岸邊,浪花席捲,水聲隆隆,只剩下風瀟瀟寂寥的身影,一人獨立寒秋。
三天之後,風雲門宣佈,門主已經卸下職位,與女兒風瀟瀟一起消失,離開了龍淵王朝。
同一時刻,皇宮之中也傳出內幕消息,稱太子龍行雲已經動身,代表龍淵王朝前往萬國島中心,參加萬國天才戰。
……
龍淵王朝以南,十萬裡大山深處,一座巨大的山谷之中。
對於生活在這裡的妖獸來說,這是一段艱難的日子,因爲就在幾天以前,足足有數萬名武者大規模遷徙而過,逗留了幾天之後,不但沒有離去,反而在這裡安營紮寨,徹底定居了下來。
於是,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深處,出現了一個繁華的村落,彷彿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這數萬名武者,正是天風國武家與司馬家的所有人馬。
當日,司馬菲兒以大局爲重,趁着混亂離開了龍淵國,又星夜兼程趕回天風國,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兩大家族的高層。短暫的商議之後,無論是武穆還是司馬菲兒的爺爺,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當機立斷,命令火速傳下去,吩咐族人捨棄一切不必要之物,大舉遷徙。
像武家、司馬家這樣的家族,憂患意識自然是很強烈的,爲了應對突然可能出現的滅族危機,都留有後路。僅僅用了不到三天時間,兩大家族便離開了龍淵王朝的勢力範圍,又經過一番跋涉,最後在這裡安置下來。而且,由於司馬菲兒帶回來天丹宗遺留的大量丹藥,足可以支撐兩大家族繁衍生息數十年,不用擔心資源的短缺。
山谷四周,一處懸崖上,司馬菲兒俏生生的身影迎風而立,神情黯然。
武承死亡的消息,在兩家逃亡過程中便傳了出來,尤其是對於武家,幾乎是一個晴天霹靂,武承的母親雲氏更是當場昏倒,還好有小喬與烈焰照料。司馬菲兒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什麼,但內心的傷痛卻不亞於任何一個人。
“混蛋,居然就這樣死了,簡直是沒用的廢物……”
司馬菲兒狠狠地罵着,使勁踩着腳下的草地,眼眶中卻早已經是溼潤一片,兩行熱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良久。
“你沒有完成的心願,我替你去完成吧。”
司馬菲兒喃喃道,烏黑的大眼睛中閃現過一絲堅定的光芒……
一個月之後,司馬菲兒悄無聲息的失蹤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