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一般的陽光穿越晨曦,溫暖地在空氣裡瀰漫開來,院子裡的梅花開得正好,萼片綠色,重瓣雪白,淡淡的梅花香味芬芳撲鼻,清逸幽雅,美不勝收。
陽光的照耀下,是一道孤清而飄逸的身影,長長的墨髮束在發冠裡,一襲黑色綢緞,腰間束着同樣顏色的長穗絛,上系一塊麒麟圖樣的翡翠玉佩,烏木般的黑色瞳孔深邃不見底,高挺英氣的鼻樑與薄薄的脣,身材挺秀高頎,佇立在院子裡,黑衣黑髮隨風飄起,說不出的飄逸出塵,彷彿渾然天成的仙人一般。
“王爺。”夜樺走上前,朝沈墨昀行禮道。
“何事?”沈墨昀轉過身問道。
夜樺猶豫着說了出來,“王爺,蘇姑娘她,呃,她……”
沈墨昀皺了皺眉,“她怎麼了?”
夜樺悄悄擡頭看了一眼沈墨昀,“蘇姑娘被皇上宣進宮了。”
沈墨昀黑眸微冷,語氣也隨之冷了下來,“他宣蘇玲琅進宮做什麼?”
“爲昨日蘇姑娘不敬之事,皇上命蘇姑娘進宮謝罪。”
見沈墨昀陰沉着臉,夜樺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吞了吞口水,又道:“而且昨日蘇姑娘還被丞相行家法,聽聞是用鞭刑……”
“那你昨日爲什麼不來稟報!”聞言,沈墨昀怒不可遏,雙眸嚴厲,似要迸射出火花來,直直地瞪着面前彎着腰低着頭的夜樺,厲聲吼道。
夜樺連忙說道:“昨日屬下知曉此事的時候,王爺正在書房處理事務,怕打擾到王爺,所以屬下就……”
沈墨昀咬着牙,額頭青筋突起,袖中手緊緊地握成拳,大踏步地往外走。
“王爺你要進宮嗎?”夜樺追上前問道。
沈墨昀沒有回答,飛快地走出王府,將正在清掃馬兒的小廝往旁邊一推,隨後翻身上了馬背,狠狠一夾馬腹,“駕!”馬嘶鳴一聲,疾馳而去。
“原來這就是丞相的女兒啊,已經這麼大了。”一名大臣看着蘇玲琅的背影小聲說道。
“長得還挺漂亮的,就是太不懂事了!”
“是啊是啊,看不出來她居然會這麼膽大妄爲。”
蘇玲琅聽着大臣的議論聲,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你有什麼要說的?”皇帝看着蘇玲琅,淡淡開口,並沒有要蘇玲琅起身的意思。
蘇玲琅也依舊跪着,聽見皇帝的問話,她淡淡說道:“昨日臣女一時氣昏了頭,衝撞了皇上,只因沒想到皇上會被氣暈,對此臣女是寢食難安,在此向皇上請罪。”語氣不卑不亢,絲毫沒有愧疚之意,反而還有一絲絲得意。
哪壺不開提哪壺,被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氣暈過去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君王,但基於身份,別人自然不敢議論,皇帝本就覺得丟人,此刻卻再次被蘇玲琅提起,皇帝更是沉了臉色,衆大臣聽着也微微皺了皺眉,有些厭棄地看着蘇玲琅。
“這副模樣,沒瞧出來哪一點兒是在謝罪!”站在蘇玲琅身側的一名大臣說道。
“呵,是在爲自己的行爲沾沾自喜吧!”
“真是沒教養!丞相也挺厲害的,竟能教出這樣的女兒!”
“要是我有這樣的女兒,早就躲起來不敢見人了,真是丟人。”
“皇上都還未開口說話,身爲朝中大臣居然能先開始議論起來,看來你們是將禮儀和規矩拋之腦後了,這,就叫有教養?”蘇玲琅扭頭,看着方纔那位說自己沒教養的大臣,目光清冷,讓那名大臣瞬間噎住,再也說不出話來。
蘇玲琅本是不想搭理他們的,只是牽扯到自己家人,那她就不能忍了。
大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蘇玲琅,秦夜站在一旁若有所思,脣角微微彎起,看來這蘇玲琅,還真如傳言那般,不可小覷啊。
“你想說的就這些?”皇上再次開口問道。
蘇玲琅轉過頭,目光直視皇帝,清冷絕俗,毫無卻切之色,竟讓皇帝有一瞬間的恍惚。
“所有的錯都是臣女一人造成,不管皇上要如何懲罰臣女,臣女都無話可說,只是請皇上不要怪罪我的家人。”
“口出狂言,對朕不敬,你可知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蘇玲琅輕笑,“皇上,臣女不是說了嘛,只要皇上不爲難我的家人,不管什麼懲罰臣女都認了。”
話已至此,皇帝便不再多言,這次他本就只想給蘇玲琅一個教訓,也沒想着要對丞相等人如何,“薛公公。”皇帝出口喚道。
“老奴在。”薛福海側身答道。
“以下犯上,目無王法,依安南國的律法,應當作何處置?”皇帝看着蘇玲琅,淡淡開口。
薛福海愣了一下,隨後答道:“輕者杖責五十,重者,五馬分屍。”
聞言,丞相渾身怔了一下,立即扭頭看着蘇玲琅,只見她依舊平靜地跪在那裡,並無半分驚恐之色。
感受到了丞相的目光,蘇玲琅也扭頭對他笑了笑,低聲說道:“爹,放心吧!”見她這副模樣,丞相眼中涌上了淚水,第一次嚐到無能爲力的感覺。
皇帝冷笑了一聲,開口說道:“丞相之女蘇玲琅,目無王法,當街打人,又以下犯上,出言不遜,應當按律法,五馬分屍處置,念在其父親平時爲朝廷立下不少功勞的份上,遂留其全屍,賜白綾一條。”
丞相腳下站不穩,踉蹌了兩下,好在身旁的嚴平勳伸手扶住他,纔不至於摔倒。
“皇上!”丞相疾步走上前跪下道:“求皇上開恩,饒了家女一命吧。”
“丞相,不要怪朕太狠心,只是若不這樣做的話,是置安南國的律法於不顧,也無法給百姓們一個交代。”皇上揮了揮手,立即有奴才捧着白綾上來,“拿過去吧!”
“皇上,子不教父之過,倘若皇上執意要將家女賜死,那就連老臣一併賜死吧!”
“你……”皇帝倏地站起身,指着丞相說道:“你、你這是在威脅朕!”
“老臣不敢,只是老臣教女無方,實在沒臉面對皇上。”丞相跪在地上,拱手說道。
皇帝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丞相德高望重,又怎能將他一併處死?只是眼下丞相是在忤逆自己,他若就此放過蘇玲琅,又豈能甘心?“好,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你!”
“皇上!”蘇玲琅站起身來,看着皇帝說道:“我剛纔說了,要我死可以,但不許碰我家人一下!”
“朕可沒答應你,再者是你父親自己要求!”皇帝看着眼前的父女倆,臉上盡是一片怒色。
“哦,是嗎?”蘇玲琅挑了挑眉,“既然皇上這麼說的話,那這罪我也不賠了,你自己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大不了這丞相的位置我們不要了!”蘇玲琅說完拉起丞相便往殿外走。
“你!”皇帝怒髮衝冠,顫抖着手指,指着蘇玲琅的方向說道:“攔住她!”一旁的侍衛紛紛上前,攔在了蘇玲琅面前。
“皇上息怒,注意龍體啊!”大臣們紛紛說道。
“如此囂張狂妄!是誰慣的你!”裴青斜睨着蘇玲琅,出口罵道。
“本王慣的,如何?”還未帶蘇玲琅開口,殿門處便傳來一道低沉冷峻的聲音。
衆人紛紛往殿門望去,一襲黑衣難掩絕世風華,挺拔修長的身軀傲然立於殿門前,丰神俊朗,英姿勃發,他背光而立,陽光刺人眼眸,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他如雲煙似的墨黑長髮,冷傲孤清,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世天地的強勢。
“沈墨昀?”看清來人是誰時,蘇玲琅不可置信地開口,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俊美男子,視線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讓開!”沈墨昀伸手將擋在身前的幾個侍衛推開,隨後走到蘇玲琅面前,“你沒事吧?”
丰神如玉,目似朗星,雕刻般俊美的臉深深地印在了蘇玲琅的眼睛裡,烏黑深邃的黑眸,微微蹙着的劍眉,還有那高挺的鼻,薄薄的脣,一絲絲,一寸寸,令人見之忘俗。
沈墨昀低下頭看着蘇玲琅,眼前所見,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一張小臉秀麗絕俗,只是過於蒼白,無半點血色,兩片小巧的嘴脣,也是血色極淡,見狀,沈墨昀臉色更加陰沉起來,“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見蘇玲琅呆呆地看着自己,沈墨昀擡眸,眼神冰冷肅殺,直直地瞪向最上方的皇帝。
衆大臣見來人是睿王爺,一個兩個嚇得都退遠了些,裴青也嚇得直往一旁躲。
沈墨昀將蘇玲琅拉入懷中,看着皇帝冷冷道:“聽說你讓她來向你謝罪?”
“昀兒,你不要插手此事!”皇帝回過神來,見沈墨昀似要殺人的模樣,不悅地皺着眉頭說道。
沈墨昀冷哼了一聲,“那你是想如何處置她呢?”
“她犯下如此大的錯,應當五馬分屍!皇上仁慈,留她全屍,只賜了白綾一條。”不知哪位大臣開口說道,其他人紛紛佩服他的勇氣。
沈墨昀轉頭看向他,眸光陰冷,帶着濃濃的殺意,那名大臣立即嚇得後退一步,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