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有些熟悉,沈墨昀心裡一凜,緩緩轉過身軀,在看清那張臉時,眸中不由得閃現出一抹欣喜,長長的頭髮綰成低髮髻,曾經嬌俏的臉也因歲月的摩挲而留下幾絲皺紋,膚色也不比以前的白皙,而是變得有些粗糙黝黑,身着一襲翠色麻布衣,已然是一副婦人模樣。
“欣兒姐姐。”沈墨昀抑制不住欣喜,開口喚道。
欣兒疑惑地看着面前俊逸無雙的男子,自己什麼時候認識了這般氣度不凡的男子?出於困惑,欣兒還是開口問道:“敢問公子是……”
“欣兒姐姐,是我,我是墨昀!”
水盆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清脆,欣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滿臉欣喜的俊美男子,“二、二皇子?”
聽見此話,沈墨昀徹底鬆了一口氣,笑着走上前,“欣兒姐姐,是我。”
欣兒還在震驚當中猶未回神,“真、真的是您……”
沈墨昀點了點頭,欣兒喜極而泣,滿臉淚水地看着沈墨昀,隨即跪了下去,“參見二皇子。”
沈墨昀連忙拉起她,“欣兒姐姐,你別這樣。”
欣兒眼淚直往下滾落,扶着沈墨昀泣不成聲,躲在欄柵門後的狗蛋和小丫見自己母親哭得悲痛欲絕的樣子,更是怒從心起。
“這兩個壞人,居然惹娘哭,狗蛋哥,我們上去打他們!”小丫率先拿起一旁的木棍就往前走。
“好!爹爹不在,換我們來保護娘!”狗蛋說完也跟着拿起木棍,倆人直直地跑向背對着他們的夜樺和沈墨昀。
沈墨昀忙着安慰欣兒,沒注意到後面的動靜,夜樺率先發現,連忙轉過身,伸手拉住倆人的木棍,狗蛋和小丫皆是一愣,明明他們已經很小心了,怎麼還是被發現了?夜樺見是兩個小孩子,不由得撇了撇嘴,隨即將兩根木棍丟了出去。
沈墨昀和欣兒聽見聲響,轉過頭來看着夜樺,夜樺走到兩個小孩身邊,一手拎起一個,對着沈墨昀說道:“王爺,這裡有兩個小孩子想要偷襲。”
沈墨昀微微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說話,卻聽欣兒驚訝略帶責備的聲音響起:“芷容,芷易,你們跑到哪兒去了?娘找了你們好久!”
“娘!是不是這兩個壞人欺負你?你別怕,我是男子,會保護你和妹妹的!”芷易揮着小手,朝夜樺拳打腳踢,“你們這兩個壞人,不許欺負我娘和我妹妹,不然我會打你們的!你們別看我小,我力氣大得很呢!”
聽見那一聲“娘”,沈墨昀和夜樺皆是一驚,夜樺更甚是手裡一鬆,兩個小傢伙立即摔倒地上去,同時發出“哎喲”的慘叫聲。
“二皇子,夜公子,請用茶。”欣兒將倆人招呼到了屋子內,隨後端上兩盞茶,見沈墨昀一直皺着眉打量着這個有些破舊的小屋,欣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寒舍太過簡陋,讓二皇子見笑了。”
屋頂是有茅草蓋的,隱約還有幾個小小的破洞,擁擠的小屋內有着做飯的竈臺和一個簡單的桌子,隔壁是一個小房間,應該是他們休息的地方。
沈墨昀眉頭緊蹙,看着這破舊的小屋說道:“欣兒姐姐,你們,就住在這地方?”
欣兒點了點頭,“家裡本就不富裕,眼下還有兩個孩子,雖然這裡是簡陋了些,但有個能住的地方我已經是很滿足了。”
沈墨昀看了看低着頭站在一旁的兩個孩子,雖是穿着麻布衣,但卻依舊清秀可愛,特別是那個小男孩兒,大眼睛裡閃現的是少有的堅強,想起方纔他說要保護妹妹和孃的話,沈墨昀不禁脣角一彎,“沒想到,欣兒姐姐也爲人娘了。”
“是啊。”欣兒滿臉慈愛地摸着兩個孩子的頭,“就算日子過得再苦,只要一想到這兩個孩子,便覺得做什麼都值得。”說完又擡起頭看着沈墨昀,有棱有角的臉格外像他,只不過,那雙銳利的黑眸卻是十分像娘娘,“還記得二皇子離開京城的時候才八歲,欣兒從沒想過,此生還能再見到二皇子,時隔十多年,二皇子也已經長大成人,若是娘娘還在世的話,見到二皇子這般模樣,定是很引以爲傲吧……”欣兒感慨地說道,眸中已漸漸浮現出淚水。
“欣兒姐姐,我今天來,是爲了我母妃的死因,你是否知道當年的事情?能不能告訴我?”沈墨昀語氣有些焦急地說道。
聞言,欣兒臉上閃過一絲悲痛,轉過臉去,娘娘生前曾經交代過她,不要將事情說出來,以免惹來更多禍端,她雖然也很想告訴二皇子,但是娘娘的遺命她又豈能違背,“我、我不知道……”
見她這副猶猶豫豫的樣子,沈墨昀站起身來,“欣兒姐姐,我大概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現在只不過是想確認一下而已,你不必顧慮太多,我母妃冤死了那麼多年了,是時候還她一個清白了。”
欣兒眼中的淚水再一次滾落,她轉過頭看着沈墨昀,顫抖着聲音說道:“二皇子,我……”
見沈墨昀朝她點點頭,欣兒抿了抿嘴,二皇子說得沒錯,娘娘是冤死的,既然她知道所有事情,那就應該說出來,還娘娘一個清白,況且眼前的人是二皇子,她又有什麼好顧忌的?想到此處,欣兒抹去臉上的淚水,淡淡說道:“二皇子,是安國公和皇后陷害娘娘的,皇后腹中的龍子根本就是她自己弄掉的,爲的就是陷害娘娘!”
沈墨昀眸光暗沉,冷聲道:“你繼續說。”
“當年,娘娘因爲救過皇上,皇上登上皇位後便一直對娘娘寵愛有加,因此冷落了皇后,皇后氣不過,便跟安國公那個老狐狸,想方設法地陷害娘娘,幾次都不曾得手,反倒因禍得福,皇上變得更加寵愛娘娘,皇后被嫉妒之火矇蔽了內心,居然想出用腹中的孩子來陷害娘娘……”
十七年前,陽春三月,青草初綻,含苞待放的花蕾一個個綻放成甜甜的笑靨,如夢,似霞,更像一雙無形的手在不經意間流瀉的一首春天的詩,略帶甜意的風披着柔媚的春光輕輕地略過大地,變成了一幅清新的圖畫,充滿朝氣和生機。
御花園裡,皇后安靈芸坐在河邊的亭子裡,正等待着林思煙的到來,一襲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更顯繁麗雍容,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鬢髮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花容月貌出水芙蓉,美豔的臉上化着精緻的桃花妝,更加顯得柔情妖媚,勾人魂魄。
“皇后娘娘,林貴人到了。”婢女上前躬身說道。
安靈芸美眸中閃現過一抹冷意,伸手摸了摸自己以及微微隆起的腹部,孩子,不要怪母后心狠,只是你父皇一心在這妖女身上,就算你出生了,你父皇也不一定會看得到你,母后必定要剷除這個妖女,才能永葆無患啊。
見林思煙的身形漸漸接近,安靈芸收起冷意,恢復到溫柔賢良的模樣,站起身來走到林思煙面前,“妹妹,讓你大老遠地跑一趟,姐姐真是過意不去。”
林思煙淡淡一笑,只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無妨,皇后娘娘也是好意邀臣妾來賞花,讓皇后娘娘久等,應是臣妾過意不去纔是。”這安靈芸一向視自己爲眼中釘,肉中刺,這次叫自己來肯定不會有好事,看來自己還是要多提防些,想到此處,林思煙又接着說道:“皇后娘娘怎麼穿得如此單薄?雖說現在已是春天,但不免還是有些涼意,皇后娘娘現在懷有身孕,應當多注意纔是。”
安靈芸在心底冷笑,這假情假意的女人,若不是爲了除去她,她連碰都不想碰她一下,看着眼前這張清秀卻絕美的面孔,安靈芸暗自咬牙,立魘族的人就是長得這般妖孽,盡會幹些勾引男人的事!“勞妹妹掛心了,姐姐會注意的,姐姐成天在坤寧宮裡呆着,實在是悶得慌,今日是見花園的牡丹開得甚好,便想着讓妹妹一同出來賞花。”
“那臣妾就謝過皇后娘娘了。”林思煙微微躬了躬身說道。
“我們去那邊瞧瞧吧。”安靈芸伸手指了指遠處的牡丹花說道。
“是。”林思煙應聲着跟上前去。
兩人一同走到牡丹花旁,身後還跟着幾名婢女,安靈芸忽地想起什麼,從袖中掏出一支黃金簪子,遞給林思煙說道:“對了,本宮看妹妹的飾物好像就那一支,早就想送妹妹一支了,吶,這個給你。”
林思煙看着那隻華貴的簪子,躬身說道:“臣妾謝皇后娘娘賞賜,只是這簪子華貴,請恕臣妾不能收。”
“這是本宮送你的,你就收下吧。”安靈芸一直玩林思煙的手上塞,“這些本宮多的是,倒是妹妹沒多少,這要傳出去,別人還以爲皇上虧待你呢。”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不能收。”林思煙急忙將那支簪子塞回安靈芸的手中,她怎麼可能會那麼好心,指不定又想使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