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在陵城 045 與她們的區別
“你要留在陵城?”劉公子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林蕊蕊稍一思索,就明白劉公子是什麼意思了,說道:“大哥確實會跟着軍隊走,但我這裡還有病人,應該會三個月後離開。”
稍一沉吟:“晁家嫡孫?”
“是!”
“晁家並不是好想與的,聽聞晁家嫡孫性子頗爲暴戾,治完後,你最好還是躲開吧,”劉公子非常平淡地說道。
大黑突然又想“噗”了,怎麼以前沒有發現自家主公居然這麼,這麼八卦……
林蕊蕊也是一臉無語,要說不好相與,怎麼也不可能和你老人家想比吧,起碼伺候人家晁家嫡孫的下屬,從來沒有像你身邊的人那樣,會因爲你的一個眼神一個舉動,就戰戰兢兢怕得不行。
“你已退婚……”劉公子突然開口道。
大黑眉毛一挑,既然知道在座兩人已知道她的真身,林蕊蕊淡笑點頭。
“何不願做側夫人?”劉公子的語氣裡沒有輕蔑,反而是疑惑,深深的疑惑,以他的身份地位,多少良家貴族撲着趕着向上啊,爲何這位退婚了沒名聲的小姑娘就是這麼嫌棄呢?沒錯,是嫌棄,那種眼底深深的厭棄,他真的沒有看錯……莫非她還捨不得徐某人?思及此,劉公子的心情突然變得很糟糕。
“……”這個話題不好答,實話容易開罪貴人,林蕊蕊沉默。
“回我!”劉公子的聲音突然沉下來。
大黑渾身一抖,後腿跟不自覺地後退一步,緊貼着牆壁,站的筆直筆直。
林蕊蕊看向劉公子,他的氣場真的很可怕,特別是坐直了看人的時候,瞳孔彷彿都豎起來,像遠古洪荒的野獸一般。可是林蕊蕊有《玉女仙醫》後變異的強大直覺,敏銳地感知到,劉公子並非是被拒絕的生氣,而是茫然不解疑惑,又或許是將側夫人當做籠絡自己才能的手段了吧……
看來無視、硬來的拒絕是沒有效果啊,得換個方式了。
“你想知道?”
“嗯。”
林瑞瑞心裡低嘆了一聲,好在曾經當過心理醫生,應付這種有心理缺陷的兒童不在少數。
她起身,直直的,毫無偏頗地正對着劉公子走過去。
這是第一次,如此無禮又平等的互相對視。
劉公子的眼裡都閃過一絲詫異。
林蕊蕊忽然柔柔的笑了一下,這笑容與往常的都不一樣,弧度勾得略上翹,嬌俏的睫毛紮了找,深邃的貓眼微眯帶着一絲慵懶的魅惑,船坊外的清風吹過,拂過一縷髮絲,整個人顯得格外的魅惑。
她半彎腰,對劉公子伸出手,臉上一直保持着那魅惑安心的笑容,不對,她的表情是動的,眼裡一直在散發出強烈的暗示信息:覆上我的手,覆上我的手……
也許是覺得這個動作沒有危險,沒有遲疑多久,劉公子就這麼坦然地將手放上去了。
林蕊蕊脣邊的微笑更加深刻了。
心裡運起《玉女仙醫》,吸氣,然後猛地一扯,劉公子的半邊身體借力就半倒了過來,好在林蕊蕊一邊扯的時候,就一邊往外面跑去,這纔沒讓劉公子直接摔到在林蕊蕊身上。
可這個舉動,依舊讓劉公子以及旁觀的大黑,呆住了。
不對,呆住的不止是大黑,當林蕊蕊一路拽着衣着光鮮的劉公子從船坊的五樓一直跑到一層的甲板上時,一路上不知驚呆了多少伺候的人,不知浪費了額多少湯湯水水瓶瓶罐罐,也不知多少武器被它們的主人給嚇掉在地上。
——難怪後院空置,原來主公喜歡俊美男子啊!
這是看見兩人牽手,自以爲知道主公真相的下屬。
——爲何俊美無雙的公子都不喜歡女人啊!
這是少女心碎裂的小姑娘。
兩人無視衆人聚焦於他們身上的複雜目光,船坊的甲板並不遠,而且離廚房很近。
林蕊蕊吩咐旁人在船坊上臨時佈置了一個簡陋小廚竈後,完全不看其他人呆滯驚恐的表情,讓他們全部退開,退遠,然後拿着活蹦亂跳剛撈上來的魚衝劉公子燦爛一笑:“劉公子,會剝魚嗎?”
少年打扮的少女,此刻深邃的貓眼裡搖弋的光芒,不同於行醫時的堅定、專注與明亮,漾滿滿滿了見到他纔有的歡喜與調皮,這讓一向不太明白感情的劉公子的心臟都爲之一跳,心臟悶悶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了,可他依舊沒有找到問題的關鍵,最可怕的是,明明不知道如何回答,卻依舊默默地走過去接住那條魚!
外面趴在紙窗上,戳兩個孔圍觀的下屬們,全部瞠目結舌,目光呆滯!
林蕊蕊瞧見劉公子這麼順從地接過魚,心裡也有些驚訝,如果說一開始爲了扯劉公子過來,她確實利用眼睛對劉公子施展了心理暗示術,可剛剛她明明還沒來得及動啊,怎麼這位洛陽來的貴人就如此乖乖聽話呢?不過事成了就行,過程怎麼樣也不重要。
“我啊,其實就是一個普通人,願望很簡單,想當個好妹妹好家人,與哥哥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他做什麼的都支持他,有一技之能傍身,救助醫患的時候多少賺點錢,然後找個普普通通的老實男人結婚,衣食無憂。要兩個小孩,第一個是女孩,母親的貼心小棉襖,第二個是男孩,家裡的頂樑柱。等孩子們成長了,我也垂垂老矣,之後每天過着看書、畫畫的悠閒隱居生活,然後比自己的丈夫要早老死,我就是想過這種生活。”這是從林蕊蕊曾經看過的一部漫畫裡最喜歡的一段話改編的,正因爲她生活得不平凡,時刻處於危險之中,安安穩穩的日子沒過多少天,才更加嚮往這種平淡恬靜的生活。
林蕊蕊的聲音不大,只有劉公子能聽見,聽着聽着,他的眼神晦澀一片,突然開口道:“那是不可能的。”
林蕊蕊一怔,繼續將燒紅的大鍋裡填滿水,氣喘吁吁地一笑:“我明白,懷璧其罪的道理嘛……”
沒有哪一個權貴能忍住神醫的誘惑,越是有錢有權的人,就越是怕死,越想要籠絡神醫,恨不得系在褲腰帶上隨身攜帶。神醫這個職業,想要風光很容易,但是想要平凡,卻恰恰很難。
“我也不強求一輩子安穩,但我求個後宅安寧。我這人戾氣其實挺大的,討厭婦人在耳邊嚼舌根,也討厭她們爲了一個男人互相鬥得你死我活,我真的不明白,人之一生,穿暖吃飽,一技之長,琴棋書畫,能通一樣,這人生便舒坦順通到極點。偏偏有些自封才女的美人們,一個個挖空了心思去爭男人,簡直是可悲可笑,”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林蕊蕊的音量較大,幾乎圍觀的耳力較好的都聽見了,“哐當哐當”又是一堆瓷器武器掉落在船板上的聲音。
“我與她們的區別,無非是我看得通透點,就如活魚與死魚,可在油鍋裡待久了,再活的魚照樣死路一條,”林蕊蕊繼續看着劉公子,“而公子的後院,恰是這些死魚最愛去的油鍋。”
說完,也不理會劉公子怔愣的表情。
直接從他手上接過破開洗好的整條魚,然後慢條斯理地放入大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