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寧嘴角微挑,在他覺得大功告成之際,入手處卻如遭雷擊,整個手臂一片酥麻。
“氣勁盈穴。”顧惜寧驚駭莫名。
暗司蒐羅天下古籍,將內家氣功分爲五個境界。一是煉體儲精,內勁自生:通過鍛鍊身體,體內產生力氣,筋骨翼膜加厚,體質強健,氣血充盈,四肢百骸行動之間自有氣力生出,謂之曰內勁。
二是內勁大成,真氣自生:筋骨翼膜不斷加厚,身體密度大漲,發生筋骨齊鳴,經脈竅穴之間自然產生一股熱流,順着經脈流動,百川匯海蓄于丹田,謂之曰真氣。
此後是勤修這口真氣,漸漸精深達第三重境界,真氣循環,周天圓滿:此時真氣充盈於經八脈,衝破一切後天污垢的阻滯,抵達全身各處,開始溫養內腑,五臟六腑得到強化。
這時可以嘗試進行第四個境界天生九竅,天人合一的修習,把經八脈全數貫通,衝擊天生九竅,九竅齊開,後天大成。
最後一重,經絡通透,氣勁盈穴:全身下所有經脈穴道,都盡皆充盈真氣,所有罩門消失,真氣由內及外自動護體,正所謂:真氣流於外,一葉不加身,至此後天圓滿。
真氣階段、開竅階段和通穴階段都是打通經八脈,但其實質是不同的,真氣階段只是使經脈通暢,能將真氣搬運周天,氣走經脈而已;而開竅階段卻是實實在在的打通經八脈,使經脈的每一處穴道都被開發出來,自含精氣,相當於一個小型丹田,可自行吸收儲存真氣,絕不僅僅只是一處通道關隘而已;通穴階段更是了得,連經外穴都一一打通,開自身精氣秘藏,實力提高何止倍許。
即便武林判斷武功高低以其領悟所習武功真意程度爲準,可一旦打開全身精氣秘藏,也可立成宗師,以一力而降十會。
見此情況,驚駭的不止他一個,在場衆人稍微對內家氣功有所瞭解的,都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商萬神更是揪着鬍子完全不能自已,他亦是達到此等境界之人,達到此境界需要經歷什麼,他其他人更有感觸。他五歲練功,十二歲練氣,整整七十五年,才達到如斯程度,那小傢伙打孃胎裡開始練功也不至於如此吧。
在顧惜寧作勢欲撲之時,陳安心有所感了,武功練到一定境界自會產生的心血來潮,預判危險,這是生死磨練,氣機牽引下增進的敏銳觀感。否則宗師怎麼會如此難殺。
他當年擊殺陸承均,用了各種毒,可到最後還是靠正面搏殺,若不是因爲離魂散的緣故,想讓陸承均毒都不可能。對付南宮耀更復雜了,他全身cáng dú都用來麻痹其靈覺直接浪費掉,最後還是在離魂散的幫助下才勉強讓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lǎo jiāng湖吸入一點金玉軟骨香。這主要還是*不藏殺機,不宜覺察的緣故。
顧惜寧那聲欲蓋彌彰的呼喊,更是讓陳安差點笑岔了氣,立國已久這些個世家子弟真是不堪大用了,偷襲偷襲,還要拉塊遮羞布,看來所謂的玉闕卿算靠着家族餘蔭有着一身驚人藝業,也是不足爲慮。
心存蔑視,所以直接弓腰塌背,渾身蓄勁,用以應付顧惜寧的殺招,誰知此人堂堂男兒,做事拖泥帶水,竟想點自家穴道,真是自討苦吃。氣勁盈穴之後,是不做抵禦也沒人能點得了他的穴位。
在人們都震驚於陳安內功修爲的時候,一抹刀光亮起,帶着澎湃浩瀚的氣勢,帶着深邃雋永之意,斬向陳安。
還在議論紛紛的人們聚都被這抹刀芒攝去了目光,耳轟鳴有聲,似乎是無盡海浪在眼前湊響一曲永恆的仙音。
這是“碧海刀歌”,斷雨天刀應通出手了,他竟與張恨水聯手夾攻陳安,宗師的尊嚴呢。衆人眼看着這一幕,膛目結舌,對陳安氣勁盈穴,還要不能接受。
武林人可都是要面子的,兩大宗師圍攻陳安一人,傳出去,陳安無論勝敗,都將名動天下,這次可不是惡名遠揚,而是譽滿江湖。
陳安受刀氣所激,意氣風發,我也是可以堂堂正正地與江湖羣豪爭鋒的,興奮之下大喝一聲:“來得好。”雙手一圈,寒炎兩極掌分擊兩人,半點不落下風。
應通的刀勢如同滔天巨浪,可遇到陳安的寒炎兩極掌,卻一下滯澀起來,推進艱難。而張恨水的四象拳勁也只能勉強抵敵的住這詭掌勁。
應蘭琪看得是又驚又急,莊蘭面色一肅,向商萬神道:“商老,此子辣手,這許多高手都拾掇他不下,還請商老相助。”此時她早選擇性的遺忘了,剛剛應通和顧惜寧在明月宮的大肆破壞了。若來的是馮正言,莊蘭還有心情與之虛以委蛇,可惜現在面對得是陳安,在陳安的威脅下,只能放下舊怨,一致對外。
要說兩人都是暗司衛,可性質卻截然不同,馮正言代表的是暗司,是聖廷,是朝廷,而陳安呢,代表的是死亡,是恐懼,別管這種想法偏不偏激,反正莊蘭是這麼認爲的。人在慌亂之唯一能想到的是把危險扼殺,否則這瘋子一個想不開,灑點毒物,這東臺論武的盛會變悲劇了。
雖說她不信什麼毒藥能一下滅殺她這等真氣大成的高手,可明月宮的弟子呢,她們可沒這修爲,若這一戰之後,剩自己和應蘭琪兩光桿司令,自己找誰說理去。
此時她唯一能想到的是求助商萬神,宗師交手,以她的實力去也是炮灰的命。
“這……”商萬神沉吟不決,明月宮家大業大,背依豪族,擊殺暗司一名衛士,自是無妨,可他孤家寡人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暗司事後清算能有自己的好嗎?
仔細想想也是,暗司的設立是皇爲了對付世家門派的,死於和世家門派的爭鋒,那叫因公殉職,他們也有心理準備。如果半路冒出一土鱉,都來殺他們的人,哪還有不報復的道理。
莊蘭當然知道商萬神的顧慮,繼續說道:“這陳安惡貫滿盈,做下海州那等人神共憤之事,江南道御史已經串聯都察院御史臺聯名書,請求誅除,我們此時代天罰罪,有功無過。”
商萬神略微心動,那可是各大宗師都爭取的寶物,自己有明月宮這地頭蛇幫助,事後定能分潤一二,算不能突破,也當有所助益。先天啊,那代表着閉鎖精元,延年益壽。他都八十七歲高齡了,正所謂越老越怕死,如今有一份機遇擺在自己面前,怎能輕易放棄。可是直面暗司,這個厲害還要計較一番。宗師也是人,縱然厲害些,也不是不死的,陳安向世人證明了這點,陸承均是前車之鑑。
同是暗司,難保不出第二個陳安來對付自己,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莊蘭察言觀色,見他面色紅潤,似有答允之意,連忙趁熱打鐵道:“商老除此惡獠,不止是造福天下之事,亦是對我明月宮的大恩,吾輩定當銘感五內,奉您老爲卿,明月宮下皆任您老差遣。”
商萬神眼睛一亮,看向了應蘭琪,只見後者也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待他應允,心下頓時有了決斷。什麼任其差遣之類的鬼話他是不信的,但前一句明顯是有意招他爲客卿。當然能招攬宗師爲客卿,還是明月宮佔便宜,若是前幾天莊蘭對他說出這話,他定然嗤之以鼻,他宗師修爲開宗立派也隨手可爲,要不是喜歡閒雲野鶴的生活,早成爲開派祖師了,又怎麼會在乎明月宮客卿的位子。
可如今要應對暗司的因果,有人幫忙去抗,自然是大善,他只要躲個幾天,可以正大光明的研究先天秘法,如何選擇自不待言。
商萬神袖彈出一柄流光四溢的寶劍,吐氣開聲:“陳小哥技壓全場,實在是後生可畏,老夫不才,也來湊個熱鬧。”
聲到人到,一劍飛虹。
陳安受氣機牽引,在危急之,掌勢一分爲三,竟將三人全部接下。可畢竟是三位宗師,只是片刻,他有一種後力不繼之感。
商萬神早年窮苦,武功無人指點,他的劍法平淡無,是最爲普通的江湖把式。可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吐納煉氣,真氣之強遠超齊輩。真氣附於劍刃,劍芒閃耀,威力無匹,之張恨水,應通之流,失了一分凌厲,卻多了三分老辣,反而是三人種最難對付的。一劍飛虹之後,是萬劍搖光,漫天劍影,陳安敗亡只在旦夕。
彼時,陳安沒有半絲畏懼,反而感到一股想要顫慄的興奮,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生死一線的cì jī了,南宮耀不算,他沒有半點殺意;陸承均也不算,戰鬥的結局是註定的。
很久很久了,除了最初的幾次,他做事一向力求穩妥,絕不輕易涉險,大事是做了不少,可自身的歷練呢。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這句話一點也不錯,只有經歷生死歷練,才能不斷成長。
陳安感受自身武道理念漸趨圓潤,仰shǒu cháng嘯一聲,全身氣勢大盛,寒炎兩種真氣在場,縱橫肆虐。
張恨水三人以爲他要拼死反擊,連忙回招自保,卻見陳安掉轉身形,直奔遠處而去。
跑了?三人一時竟呆愣在原地,實在是陳安剛剛還表現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現在卻夾屁而逃,反差有點太大了。可仔細一想,這正是暗司衛士一慣的作風,十分正常。
三人相視一眼,均想絕不能讓他逃了,否則後患無窮,被一位宗師級殺手惦記着,還要過日子嗎。
他們各自展開身法緊追其後。其間,還怕陳安耍計施毒,又運足真氣,以劈空掌力遙擊前方陳安,務必使其難以騰出手來。
陳安只爲磨礪武道,根本沒想過用毒,更何況他現在孑然一身,也沒毒物可用。
他此時奔到一處花圃,從挑出一根枯枝,持在手,反身殺回,竟以草木做劍,再次與緊追的三人鬥在一處。
原來他自覺,對手有兩人拿着兵器,他一雙肉掌太過吃虧,場唯一認識的許晴蕊用的兵器還不是劍,根本無處相借,所以乾脆撿根樹枝,用最拿手的劍法與之zhōu xuán。
他本是用劍的,只是後來練成毒爪,劍法荒廢了。之後觀陸承均的劍譜,又起了用劍的心思。南宮耀的劍法,商萬神的劍法,均是平凡之顯珍,這種返璞歸真的招式給了他很大的啓發。
陳安一劍橫空,八方皆動,劍勢生生不息,以地支六合演化五行陰陽,將寒炎真勁融入劍法,起手是午與未合。午是“陽刃”,鋒銳絕倫,主戰。是至陽之火,是爲“太陽”。未是“火庫”,專門收藏、埋葬火的墳墓,是爲“太陰”。
陳安劍勢展開,如同兩人同時用劍,以太陰太陽之意,把張恨水的四象拳意死死壓制,太陰太陽難舒,少陰少陽不生。
他壓制張恨水的同時,又運使陸承均的天意九劫,分化劍光之法,又分化出兩道劍光,子與醜合,這是陽支第一與陰支第一的融合,乃陰陽交泰之意,自然演化混沌,五行屬土,以土克水,將應通的滔天巨浪阻與身前,不得寸進。
陳安腳踏歸妹,手腕轉動,猶如風車,劍光再次分化,陽進合陰進,演化爲九,乃數之極限,窮盡變化,牢牢地抵敵住商萬神。
以一敵三,亦能攻守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