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隱含絕望的嘶吼聲自頭頂傳來,陳安夾着那面黑鏡,雙手提着安雅安嫺姐妹,奮力在落石中躲避。
這個時候一層負一層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那血肉怪物臨死掙扎已經徹底破壞的這棟建築的地基。
本就是超齡的老樓,結構已然鬆散,再經此一遭徹底垮塌。
陳安身處最底層,費勁力氣還是被兩塊掉落的巨石砸中,好在他這些時日利用從本體處攝取的能量鍛鍊,不是白玩的,僅只是吐了兩口血,內臟略有些移位而已。
這傷或許對其他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可對於能準確把握身體細微的陳安,還在可控範圍之內,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反倒是安嫺姐妹在他的保護下,沒受什麼大的傷害。
如此持續了足足一分鐘,陳安將安嫺姐妹丟在一邊,自己撲倒在碎石堆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雖然只有一分鐘的時間,可他的消耗卻是不小,風遁術開到了極致不說,精神上把控細微也做到了一個非人的地步。此時鬆懈下來,一股疲憊之意直催的他想要昏迷過去。
“噗通。”
從天空墜落的老道士腳上頭下地落在了他的不遠處,這傢伙身體素質還不如他,頓時被摔了個頭破血流。
“吼……”
頭頂的吼聲可辨地低沉,就好像這怪物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頓了一頓,又繼續掉落而下的碎石即可證明這一點。處於瘋狂邊緣的傢伙,在刻意破壞着周圍的一切。
陳安沒有猶豫強打起精神再次咬破舌尖,同時精神拔高,順着人魂之線聯繫到了本體,一點冥冥中的感應促使着他擡起手臂,沾了點舌尖血,直接在半空中畫起符咒來。
虛空畫符,陳安是不會的,但無相玄通見過即能模仿,雖他沒有本體無相玄通的底子,但魂體完整就表明着記憶的完整,勉強還是可以把曾經見過不算很難的虛空畫符復刻出來。
少頃,一團金光舒展成爲一個半球型覆蓋住安雅姐妹、陳安和老道士,欶欶落下的碎石砸在上面直接被彈開。
金光符同樣是低階符籙,防禦力有限,持續時間短,可被以血書就,就成了血符,品級立時提升了一個檔次,全然不是從十幾米高處砸落的碎石所能擊破了。
儘管金光閃爍,可它依舊堅韌地保護着它下面所籠罩的陳安等人。
只是禍不單行,卻也在此時,那怪物發了會瘋,終於看見了陳安等人,這讓才鬆了一口氣的陳安心頭一顫。
不管怎麼說,“袁小新”這具容器現在還在凡人的範疇,甚至都沒有接觸到非凡的界限,可眼前的怪物卻早已經超出了超凡的層次。
可陳安現在內腑震盪,四肢疲憊,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無力地看着一個巨大的血肉拳頭在眼前急速放大。
那怪物似乎由於失去了支撐,身上的血肉大塊大塊的落下,與之前所見虛弱了不止一個層次。可即便如此,它還是有着兩三層樓這麼高,一雙肉拳怕不是得有房屋大小。使勁砸下,就算是百十米高的小山也能被砸平。
“轟……”
頭頂金光一陣漣漪擴散,穩穩地擋住了怪物鐵拳,可這只是第一下。
隨之,“轟隆,轟隆……”陷入瘋狂中的怪物全無理智可言,對現在的它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目標。
眼下有陳安四人這麼大的一個目標,它哪還會顧忌其他,只是一下一下的敲擊在金光護罩之上。
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真的的金剛不壞,再堅固的東西經這麼反覆錘擊也有損壞之時,頭頂的金光護罩在對方捶出第十一拳的時候,“咔嚓”裂開了一道七尺長的巨大裂縫,並且這裂縫上還有小裂縫不斷滋生,幾乎就是瞬息之間就爬滿了整個金光護罩。
看見這道裂縫,陳安知道自己撐不到對方先崩潰了。
他咬了咬牙也不管手中黑鏡到底是個什麼物事了,現在這玩意是他的唯一救命稻草,一旦讓對方將金光護罩捶爛,自己等人必死無疑。
所以他將僅剩的力量全部注入到手中的黑鏡之中,然後想也不想對着那高舉血肉拳頭的怪物就照了過去。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下了,那怪物高高舉起的拳頭,又緩緩垂了下來。它身上的血肉不再掉落,而是以另外一種方式變的灰敗,發黴,腐爛,枯竭,乾涸……直至最終全數化灰,隨風飄蕩。
陳安愣了愣,沒想到這鏡子的威力居然如此強悍。
一時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
“這鏡子如此厲害,還有沒有其他的功能?若是帶出這方世界還能不能有如此功效?”
“不對,這鏡子來歷詭異,功效也強的詭異,不知道會有什麼限制乃至詛咒,還是小心爲好,不要輕易使用。”
“應該是沒事的,它都已經認我爲主了……”
“這算什麼認主,不過就是照了一照,那兩鬼物還讓它照了一照認主了呢?等等,常用這玩意不會變成剛剛那樣的血肉怪物吧。”
“其實也不怕,我現在雖然是分身,但魂體卻是完整的,法相宗師的境界不變,除了沒有炁,和給養外,本身的精神層次卻是極高,不怕鎮壓不了一面鏡子。”
“嗯,還是謹慎一點好,這個世界可不是什麼低等的地方,被一個相當於造化大能的古獸駝在背上已經不比諸天差多少了,就算是有些高層次的東西也不奇怪。”
“咦,奇怪,我今天怎麼這麼多紛亂的念頭?”
陳安心中有些警醒,硬生生地將這些雜亂的念頭統統壓下,平時他雖然也會多想一些事情,可從未像今天這樣念頭大多對立,左右不能融洽,多有矛盾之處。
當然也不一定就是使用這面鏡子的副作用,很可能是精神太過疲憊了,畢竟剛剛一個不甚都有可能喪命在怪物手中,面對一個一根指頭就能摁死自己的存在,只是精神緊張了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強行收攝心神,陳安轉而將注意力tóu zhù在了老道士身上,他慢慢站起晃晃悠悠地朝對方墜落的方向走了過去,正看到和一灘爛泥一樣的老道士。
對方不止全身多處骨折,內臟也是大出血,當然這種傷勢對超凡者來說還在容忍的範疇內,真正要命的是其眉心胸口的血洞。
血洞並不大,還沒有一指寬,可卻流盡了對方的眉尖血和心頭血,這對於一個人來說意味着什麼,陳安再清楚不過。
油盡燈枯,想來除此之外對方的舌尖血也用得差不多了,是真正的油盡燈枯。
陳安實在沒想到,在他收取黑鏡這一兩刻鐘的時間,外界的爭鬥竟激烈若斯。
眉心、舌尖、心頭牽扯人身本源,內裡鮮血精貴,若是耗盡,可以說其本源就耗盡了,就算能把這老道的傷都治好,他也沒有幾天好活了。
嘆了口氣,陳安以手做針,制刺老道腰側腎俞,這是最後的一點能量儲備,幫他釋放了早死早超生,剩了這許多痛苦。
“呃,”腎俞穴一破,老道士猛然醒來,煥發了最後一點生機。
他先是看清了陳安,大概明白了周圍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這才略微安心地笑了笑,顫巍巍地伸手入懷,拿出一個薄鐵片,遞到陳安面前,口中艱難地說道:“送,送到,京畿……107……”
他終歸沒能說完就徹底嚥了氣,人與人不同,老道一把年紀又虧空身體強練道術,腎俞中本就沒有多少力量積蓄,再者舌尖、眉間、心頭的破損對腎俞中積存的本源本就是極大的損耗,還能交代最後一件事情已經算是不錯了。
陳安下意識地將那枚薄鐵片接過,心中想的卻是若是順路就去幫他送上一送吧。
恍惚間,他竟想起了一幕似曾相識的場景,那似乎還在東荒魔淵世界中,也是個老道士,也是同樣的臨終託付。
莫非在諸天萬界中,道士都如此的悲天憫人,嫉惡如仇?
“咯吱。”
陳安正胡思亂想着以緩解疲憊,冷不防聽到一聲開門聲,心中一緊,猛然擡頭向前方看去。
只見大樓側面的一間廁所木門打開,走出了一個翠綠色的窈窕身影,正是剛剛被他塞進去的陸小菲。
這丫頭也是命大,剛剛那怪物發瘋拆房子,整個大樓主體都被砸成了廢墟,可偏偏兩邊的輔樓完好無損。被設置在接近輔樓處的衛生間自然也是倖免於難。如此才讓這丫頭毫髮無傷的存活了下來。
不過見了她,陳安心神倒是陡然一鬆。
陸小菲懵懵地走了過來,先是看到了陳安,遲疑道:“你……”
陳安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眼前的一切,由是苦笑道:“如果我說其實這棟危樓年久失修突然塌了你信嗎?”
陸小菲沒有任何表示地又看向躺在地上的老道士,道:“他……”
陳安想了想對方似乎沒和老道照過面,於是不知怎麼的衝動之下脫口道:“可以說,是他救了我們,只是他自己卻是再也無法醒來了,哎。”
陸小菲的表情依舊有些木訥,眼神猶疑地在周圍掃過,正看到躺在不遠處的安雅安嫺姐妹。
“她們倒是沒什麼事,估計睡一覺就能醒來了吧。”
陳安的解釋隨後即至,可能經歷了一番大戰他也想和人說道說道。
陸小菲收回目光,神經質地閉了下眼睛又再次睜開,然後整個人的表情都在瞬間崩潰,突兀地一把抱住陳安,大聲啼哭了起來。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