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傅青主。 ”
當傅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是的,傅恆已經死了,和格瑞絲一起死在了那個絕望的堡壘。
而現在的自己只是傅青主,一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親人,沒有家的復仇鬼魂。
顒圖,那個他的仇人,傅恆發誓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一個人,哪怕是當初騙了妹妹,導致自己家族沒落的傢伙,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恨不得生食其肉,恨不得將之挫骨揚灰。
恐怖的殺意從傅恆眼一閃而過,隨即又變成了一片落寞。
面前的衛宏寒毛乍起,唬了一跳,可當他轉頭四顧時卻又什麼都沒有發現,身邊只有一個神色沮喪的白衣青年傅青主。
不明所以之下,他也沒再深究,注意力又回到了面前的籮筐,構思起適合的鑄劍之法。
許久之後才言道:“此物若鑄煉成劍,也不是不能,卻要耗時良久,不知客官欲鑄幾柄劍?”
“一柄”。
“什麼?咳咳。”衛宏被口水嗆到了,死命的咳嗽,但還是硬撐着追問道:“客官說是幾柄?”
傅恆歪了歪腦袋,理所當然地道:“我只一人,自然只能用一柄劍。”
衛宏試探問道:“那這些礦石?”或許是自己會錯了意,人家只是拿出來讓自己看看,僅僅只是炫富而已,沒準備全鑄。
可他話語沒落,聽傅恆道:“全鑄了,能造多大,造多大。”
衛宏目瞪口呆,有心想要提醒傅恆一句,深海寒鐵本質極沉重,其精礦質地更在其之,或有倍許,鑄成兵器後非常沉重,沒人能用的。但想起剛剛傅恆揹着籮筐進來時那輕鬆的樣子,這勸慰的話卻是說不出口。
只是改口道:“如此花費的功夫可能要翻倍,客官等得起嗎?”
“無妨,我最近無事。”
傅恆搖了搖頭,精神依舊萎靡。衛宏見了他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把有些話說在前面,小心地斟酌着話語道:“鑄煉這種特製兵器,這個資費方面,客官你看?”
傅恆還是沒有半點表情地從懷掏出了一個瓷瓶和兩枚木牌道:“這是一瓶蘊魂液和望月靈犀的五品六品魂牌,你看夠嗎?”
衛宏嚥了口口水,蘊魂液他當然認識,這玩意可以撫平融合魂牌的隱患,儘管東荒大變,天地之間的煞氣無存,但不是說融合魂牌沒有異化的風險了,魂牌本身殘留的古獸魂力依舊能把意志不堅定的人變成妖魔。
頂多因爲沒有周圍煞氣的誘因,融合魂牌異化的機率由之前的五成變成兩成而已。尤其是衛宏這樣的,沒有能力接觸成套的魂牌,只能自己東拼西湊搞些不衝突的魂牌融合,勉強進階七品,實則隱患極大。屬性不衝突不代表魂力可以承接,使用者其實負擔極重,異化的風險要翻一倍。
而蘊魂液的效用在於此,可以撫平魂力不諧,幫助秘術師降低異化的風險,對低層的秘術師來說是絕對的至寶;至於五六品的魂牌更不用說了,在血妖大量消失的今天,價值只升不降。衛宏作爲城主府的紅人,有手藝在身的匠人,攢瞭如此久的錢還是買不起其一枚。
只是看着這麼多讓他眼饞的至寶,衛宏還是搖了搖頭。
“不夠麼。”
傅恆並沒有太過意外,他這一路走來,可不是隻路過一個東榆城,其他城池的匠人聽了他這活,都言接不了,不是什麼人都有本事能夠鍛的了深海鱗鐵的。
昨日到得一城,城匠人也言不能鍛,卻向他推薦了東榆城的衛鐵匠,言他本領甚大,或許可以鍛之。
現在對方坦言可以接活,那價格貴些也可以理解。
因此傅恆想了想道:“你可以開價,但我身已經沒有更多值錢的東西了,或許可以先欠着,他日找到了,我回來還你。”
經歷了黑潮,看着格瑞絲死去,傅恆有一段時間整個人都是崩潰的,深刻的理解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無光之暗,由是他的家傳武學無光之劍竟在這種情況下大成了,他隨之也昇華了法如成爲了武道宗師,甚至還不止。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亦有大造化,黑潮雖令他與愛人生離死別,痛苦不堪,同時也給了一場大造化,在成爲武道宗師之後,他甚至能清晰地看清之後的道路。在他的認知,只要殺了顒圖報了仇,釋放了心結,可以着手衝擊那個傳說的境界了。
當然在此之前,他還需要一些其他的準備,以便更好地消化領悟無光之劍的真意,眼下來此鑄造巨劍是其一環,所以他爲此寧願許下一些承諾,也在所不惜。
衛宏聽得他言,眼一亮,強忍着要一塊深海鱗鐵的衝動,硬是挪開目光道:“在下還真有一個請求,想請傅先生答允,若是傅先生能夠答允在下這個請求,我願分毫不取,爲先生鑄劍。”
傅恆眉頭一皺,隱隱感覺有麻煩門了,有心想要拒絕,但鑄劍之事對他也很重要,於是最終還是開口道:“說。”
衛宏大喜,連忙:“實不相瞞,在下本是原人氏,因獲罪天子,被髮配至此,與在下一起被髮配到這裡的還有妻兒幼妹,希望先生憐憫能帶着在下出去尋找一二。”
傅恆眉梢一挑,說道:“妻?兒?你妻子還在啊,真好。”
“啥?”
這句話讓衛宏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傅恆想表達什麼,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只能盡最大努力,繼續遊說道。
“其實並不需要先生太過奔波,我對親眷的下落也隱有把握,這東荒交通開啓半年,人員走動頻密,我前日正巧見了一位昔日難友,聽他言道,在下妻兒約莫在西邊的兩座城邦裡,只需先生將我送到那即可。且先生的這柄劍太大了,又是深海鱗鐵,以東榆城的爐火完全沒法熔鍊,我卻知道一處地方,或許能將之熔融,那處地方也在西邊,正好可以順路,不會耽誤先生太久時間。”
“可。”
“啊?”衛宏一呆,這是什麼意思?是答應了?這麼容易?
“我是說我幫你找人,你幫我鑄劍。”
聽得傅恆又重複一遍,衛宏大喜過望。
計劃是一回事,實際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之前爲了保命,融合的魂牌太雜了,算他重拾祖技藝,時刻鍛鍊意志,也還是沒有把握可以平安晉升六品。更何況算他運氣逆天,能夠平安晉升六品,晉升五品,又能怎麼樣呢,東榆城與他的目的地千里迢迢,這點實力怎麼跨越危險的東荒。
別以爲現在血妖大量消失沒有妖魔了,大妖魔一個都不少的在路蹲着呢,前日城主府探險隊伍爲了清理通往其他城市的道路,路過一處密地還死了差不多一半人,他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最清楚,哪敢到處亂跑。
傅恆的回答等於讓他看到了家人團聚的希望,他怎能不開心。
這倒不是他對傅恆盲目自信,而是這兩年裡練出的一雙招子,自信不會看錯。
這麼重的礦石舉重若輕不說,其他融合了力量方面魂牌的人也能做到,但這一籮筐深海鱗鐵可做不了假,能帶着這麼一筐寶貝,旁若無人的行走在外本身是實力強悍的表徵。
更何況這可是深海鱗鐵,產地在海濱,能從那地方帶來這種“土特產”的人實力有多強,衛宏不知道,但他覺得,能從海濱一路平安走到東榆城的人,帶着他到他的目的地完全不吃力,所以才動了心思,有此一請。
“那先生這兩日先在舍下屈,我收拾些東西,順便把這礦石處理一下,咱們啓程。”衛宏邊說,邊在傅恆的幫助下,將那一筐礦石,搬到裡屋地窖鎖。
接着,衛宏又期盼地問道:“在下還想去城主府向長青城主辭個行,畢竟當初多蒙其收留,在下才有今日,不知先生是否想要同去。”
當初長青虹雖說他是走是留都不阻攔,但他又不傻,怎會輕易相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衛宏早不是當初的天真二世祖了,對人性有自己的一番把握。現在城主府的大半兵器都出自他手,誰知那位城主大人會不會放心讓他離開,扯這高手作虎皮,也能提高兩三成辭行成功的機率。
傅恆目光閃爍了一下,道:“也好,我正好也有事想要請教一下這位東榆城主,勞煩你代爲引薦了。”
“不勞煩,不勞煩,”衛宏笑着擺了擺手,並引着傅恆向外走,在路過門口時,回頭對還在燒火的圓臉少年道:“六猴,我陪客人出去一趟,你小心看家。”
“好的,師傅。”
得到迴應,衛宏便安心地陪着傅恆離開了鋪子,向城主府走去。
這東榆城也是相當於一輔城的規模,城人口不到千戶,沒幾步路,兩人來到了城主府。
衛宏身份特殊,直接能進來,一直到前廳長青虹辦公之所才停下。
那裡大門緊閉,門口熙熙融融地站了些等待辦事的人。
衛宏有些怪,向傅恆告了個罪,好地找到了一個平時還算熟絡且同樣等在這想要面見長青虹的朋友道:“老範,長青城主這是在忙?”
那人回頭,見了是他,面色有些怪地道:“大宏,你還沒有聽說?”
衛宏有些莫名妙:“聽說什麼?”
“大齊要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