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三卦

自古以來,文武雙全是一種理想,但就僅僅只是一種理想。

文和武,就好比動和靜、陰和陽,有想通處,但說到底他們的本質是互相矛盾且互相牽制的。

說到這裡可能有人覺得不對,從小教育我們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就是向文武雙全的方向邁進?

當然不是這樣,所謂的文武雙全,是極致的,是絕對的,是兩者都趨向於峰頂的存在。很多人做個廣播體操都不認真,上課就發呆咬筆頭,你覺得那是真的文武雙全嗎?

人,一定的時候就會明白自己這輩子要做什麼,做好什麼,這就叫立,三十而立的立!

但一個人的一生,精力和時間都是有限的,讓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無法真正到達那座峰頂,更何況是文、武,還雙全呢。

這中間還有最最艱難的一道關隘擋在前面——天賦。

是雄鷹就應該在天空翱翔,是猛虎就能在山林間肆意遊蕩,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雄鷹,永遠也幹不了的猛虎的事情,反之亦然。

但凡有一個人大言不慚說自己是全才時,大多數情況其實都是因爲無法清楚的認知自己,一個人的一生但凡能幹成一件事,在某一個領域取得傲人的成就,那便是非常值得自豪的事。大多數盲目認爲自己方方面面都是天下無敵的人,其實往往各方面都相對平庸罷了,特別是眼界和認識。

或許凡事總有例外......

眼前這個鶴髮童顏的老人完完全全打破了這樣的觀念,如果這世上真的有文武雙全的全才存在,那他應該便是這樣。

啞毛算是很有天賦的武學奇才,心裡也曾一度膨脹的認爲自己拳腳功夫天下無敵,但在這老人面前他那點功夫簡直不值一提。

如果說老人在武學方面的造詣已經達到了超凡脫俗的境界,那麼或許他在陣法上精研的程度就只能用學究天人來形容了。

現在的他還在以指代筆,以酒代墨......

在一錢酒肆中爲數不多的幾張桌面上奮筆疾書着......

只見老人雙目緊鎖,神情異常專注,直將那武侯八陣圖演繹得淋漓盡致,一重接着一重,循環往復層出不窮!

桌面上的酒水很快就被山風吹乾,老人剛好用完最後一張桌面,立馬調過頭來又從剛剛風乾的這張桌面上繼續往下推演。

這番推演更耗心神,普通人別說通曉,就算用墨寫在牆上讓你盡請的看,可能也根本不明白那些奇異的符號究竟代表着什麼。

白星也果然沒有令大家失望,只有她能看懂那些循環往復的奇異符號,也只有她目力所及勉強還能跟上老人演繹的變化速度,遇到一時不太明瞭的地方只好先自強加記憶,讓那變化深深印在腦海裡,遇到精妙絕倫的地方不禁忍不住在原地歡呼雀躍,眉頭忽皺忽開,神情或喜或憂,不知不覺間整個人已踏入了另外一層全新的高度,眼前這一幕就彷彿原本浩瀚無垠的神秘力量突然在面前炸裂開來一樣,讓人興奮之餘更感到無比的震撼!

現在的白星像極了一塊飢渴的海綿,突然被浸潤在奇門遁甲的海洋之中,用盡渾身一切的力量拼命吸吮着能夠掌握的一切知識,知識就是力量!

但每個人都終有其極限......

遙想當年,即便天縱奇才如諸葛臥龍那般,最後又因何病逝五丈原。

人一旦達到這種忘我境界便很容易忽略時間,更容易忽略自身的狀況。

她身子突然搖晃了兩下,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臉上疲態盡現,皮膚蒼白麻木得甚至有些怕人,瞳孔的顏色也變得越來越淡,這是心力即將耗盡枯竭的前兆,若再這麼繼續下去就一定會有生命危險!

沈浪的神色也異常沉重,他知道這場無休止的陣法演繹必須馬上停止,沒有什麼比白星的生命更加重要!

就在此時,老人突然手裡一頓,雙眼直勾勾停留在最後那一筆上,連呼吸和心跳也彷彿突然停頓了片刻,整個人都定在那裡!

不等其餘人等做出反應,老人猛地一掙又自甦醒過來,舉起壺中最後那口烈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跟着“啪!”的一聲將酒壺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突然得意地仰天大笑起來......

再看白星,只見她此刻面如死灰,雙眼直勾勾的,也停留在老人最後那一筆上,整個人也彷彿定住了一般,但......她卻沒有隨之醒來......

沈浪着急地衝上前去,抓着她的肩頭使勁搖晃着,口中急呼:“白星!白星......”

不料白星身子一滑,整個人便往一側倒下,呼吸、脈搏、體溫......一切人體關鍵的生命體徵都在從她身上飛速流逝......

只不過在一旁看了一場陣法推演,難道竟真這般厲害,真的要爲此失去生命!

沈浪心急如焚,白星現在的情況半點也耽擱不起,若無法將她喚醒,這輩子就真的過去了!很少有人明白心力衰竭究竟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

啞毛見狀也急了,飛起一腳,將最後那張桌子踢得凌空轉了兩圈,落在地上時摔了個稀碎!他預期以這樣突如其來的震動來喚醒白星。

可她一雙眼睛卻還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張桌面壞了,還有其他的桌面存在......

眼神更加渙散,神光正在加速流逝......

段紅裳非常明白自己好友目前所處的危險和痛苦,不久前離魂的經歷也曾與之類似,當下更不顧段家公主的身份,瘋了也似撲在其餘畫滿八陣圖的桌面上,用自己的衣服和全身一切力量想要把那些符號統統在她面前抹去!

可惜,這做法也依舊徒勞......

沈浪突然一聲暴吼,衝那老人怒喝道:“現在該怎麼辦?!”話本身不算太無禮,但他的態度絕對算不上友善,考慮到對方的年紀,這句話這樣說出來簡直是冒犯!

老人一愣,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和自己說過話......

經過一番推演,他也同樣疲憊,渾身的精力都似耗盡,癱軟依在靠牆的椅子上......

一錢酒肆的掌櫃站在一旁,神色馬上就變了,衝動得像要吃人一樣。

老人輕輕擡手攔了他一把,擡眼時,眼神盡是無奈,很認真道:“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幫到她......”

這話雖然答了,卻等於沒答一樣......

沈浪內心的焦躁已經無法按捺,一股無名的烈火正在他的腹中燃燒,理智正在一點一點從他身上褪去......

這雙眼睛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就算門外透進的一抹陽光還算強烈,但也依然能夠清晰的看見他眼裡出現一抹詭異的緋紅色流光,盤踞在眉宇之間不斷流動。

一錢酒肆的掌櫃第一次見到沈浪這個樣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以爲見了鬼怪一樣感到恐懼,不自禁往後退縮了一步。

老人的神情到還算自然,但心裡同樣感到非常吃驚。

只見沈浪眼中的緋紅色流光忽而一轉聚攏在右眼之中,另外一團更加精純的湛藍色光暈已自左眼之中油然而生,湛藍色的光暈,彷彿天際游龍一般飄忽不定,更獨具另外一種傲視萬物的王者風範,令人望而卻步。

酒館掌櫃雙膝一軟,噗通一下坐倒在地上。

老人眼裡的神色也變得十分複雜,雙拳不由得漸漸握緊起來......

兩股劇烈的靈魂之力已經被喚醒,無論是誰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抵擋這頭脫繮的猛獸,後果或許一發不可收拾,那又能如何?!

“沈浪......”那細若遊絲的一句呼喚傳入他的耳朵裡,卻如一塊清涼無比的美玉投入到了翻滾的波濤之中。沈浪渾身一激靈,迅速平靜下來,眼裡流光微轉,漸漸沒入體內。

他的眼裡充滿了無限溫柔,凝視着懷裡的白星,拉過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臉上,勉強笑道:“你醒啦......”

在最後關頭,白星終於還是掙脫了出來,得救了......

果真沒有任何人能幫到她,最後還是隻能依靠自己的意志才能脫離苦海......

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又端起了酒杯,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拍手讚道:“這娃娃果真好得很,老頭子我沒有看錯!”

老人感嘆的是白星的心智竟比他那很有天賦的父親竟還更加敏銳、堅韌。

此時目光轉向了沈浪,他的雙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縫隙。

這個樣貌平凡的少年身上究竟藏着多大的天賦和機緣,能讓兩個後起之秀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走南闖北。

沈浪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他本不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此時偏偏選擇了沉默。

但剛纔的怒火過後,看向老人的眼神又多了應有的敬畏和尊重。

白星輕輕搖晃沈浪的手臂,疲憊在他耳邊小聲道:“你一定要敬他......一定......”

沈浪長舒一口氣,靜下心來,今天發生的一切,究竟是福還是禍,當真難以分清。

往往這種大機緣來臨時也都會伴隨着巨大的風險,所幸狀況都已解除,衆人安好......

猶豫了一下,還是向那老人躬身一禮,爲自己的態度道歉。

老人很好奇,眼睛看着白星,嘴裡卻問沈浪道:“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沈浪茫然地搖搖頭,到現在他還確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自己猜不出來,也沒有任何人告訴過他。

老人卻又故意問道:“那你爲何拜我?”

沈浪一臉耿直,道:“剛纔一時情急之下,態度...態度不是很好,對您老人家多有衝撞,現在想想實在是不應該,還請您原諒......”

老人嘴角帶着笑意:“二呢?二來又是因爲什麼?”

這老人彷彿真的能看透人心,沈浪再次長出一口氣,誠懇道:“二來感謝您指點,有些道理您若不點明,我的朋友恐怕一輩子也無法達到那樣的高度......”

老人嘴角一絲隱藏的笑意彷彿更深了些,他在等待沈浪接下來的話語,繼續問道:“凡事有一、有二、便有三......那三又是什麼?你且說來聽聽......”

哪知沈浪卻一臉茫然地環顧衆人,訥訥道:“沒...沒有三......”

“哈哈哈哈......”老人端在手裡的酒杯撒了不少酒水出來,笑得前仰後合,彷彿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以爲是有三的......哈哈哈哈......”手指着沈浪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這娃娃有些意思......當真有些意思......哈哈哈哈......”

沈浪看得莫名其妙,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

可也就在這一笑過後,老人這裡已將剛纔發生的那些種種事情全都放下,頭腦裡一片清明,精神也隨即恢復了許多。單就這份“放下”的功夫,就夠人學一輩子。

放下,真不是什麼人、什麼事都做得到的,很多人甚至爲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糾結一輩子,到頭來苦了別人,更苦了自己。

他又眯着一雙眼睛仔細打量着沈浪,臉色忽而一沉,嚴肅道:“老頭子我平生有一條規矩,且也只有這麼一條規矩——凡是不知道我是誰的人,只要敬我,我通常都會滿足他們一個意願。剛纔你那兩個朋友已經完成了他們想要的意願,現在,你也可以向我提一個......”

沈浪一臉茫然,這才忽然明白爲什麼白星剛纔要自己敬着眼前的老人。

白星自然是一番好意,替沈浪着想,可他又該提出什麼樣的意願呢?沈浪從很小的舊時候就已經學會了如何照顧自己,通常情況下他都不願意麻煩別人。

武學,他或許這輩子也不可能超越啞毛;奇門遁甲或是其他什麼秘技,他其實並不那麼感興趣,心裡記下來那些雜學大多是幼年跟着沈天行走江湖時爲了謀生而不得已的手段;他好像一直都比較均衡,是在場左右人中最均衡的一個,甚至均衡得有那麼點太過平常。

老人小口呷着酒杯裡的酒水,一雙眼睛彷彿真的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這也是一種能力,非常有用的能力,他在等待,等待沈浪將心底的秘密說出來......

沈浪直起身子,問道:“前輩,請問是一定要提一個意願嗎?”

老人的眼睛又開始發亮,彷彿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沈浪正色道:“那就冒昧向您請教一個問題吧,有勞......”說着從貼身的布兜裡掏出兩件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其中一件銀白生光不可逼視,另外一件則黝黑沉重穩若泰山,伸手往那兩件東西一指,認真道:“還請前輩賜教這兩件東西的來歷和出處......”

一錢酒肆的掌櫃也是識貨的主,看到這兩件東西時早已雙眼放光,脖子伸得老長,死死盯住了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老人一雙眼睛也在放光,手指在黝黑沉重的撼龍尺表面輕輕滑過,停在那銀白生光的陰陽書上時頓住,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娃娃,既然你已經同時得到了它們,又何必再來考校我?”

沈浪卻很認真:“前輩,我並不是想考校您,但看您見多識廣,想必知道這兩件東西的來歷。”

老人嘿嘿一笑,這次笑得卻不那麼友善,以爲沈浪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口中不屑道:“然後呢?問明白了之後,你想做什麼?”

沈浪脫口答道:“物歸原主!”

在場所有人都爲他這句話感到震驚!

撼龍尺,陰陽書,兩件神兵!

關於它們的傳說實在是多不勝數,無數人甚至連做夢都想得到它們,不,哪怕只是得到其中的一件!然而沈浪卻想着如何把它們再交出去......

老人臉色陡變,眼中神光忽明忽暗,臉色更加陰沉起來:“你在試探我?”

沈浪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忙低頭誠懇道:“晚輩絕沒有這意思......”

“你既然知道它們是什麼,又爲何想着要把它們交出去?!”

沈浪沉默了一會兒,心裡知道什麼事都逃不過面前這位老人,索性昂首道:“晚輩知道它們是什麼,但更知道墨家和五色教這百年以來的爭鬥都是因爲撼龍尺而起......常言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管是什麼樣的神兵,不管它如何珍貴,總也抵不過這一百年以來因爲這場爭鬥而死去的那些人的性命!所以......”

老人怒道:“所以你就想將它們交出去?哪怕是交給我也行......”

這是實話,沈浪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重重點頭道:“是!您的技藝是我們做夢也沒想到過的,文采武功確實都只能用神乎其技來形容。交給別人或許是害了他,但若交給您,想必再也沒人敢來搶奪,江湖上也不會有人再因爲這兩件神兵而犧牲......”

老人的雙眼彷彿已變成透明,死死盯着沈浪,他在審視,這少年和他那些脫口而出的話,究竟是天真還是愚蠢,長長嘆了口氣,反問道:“娃娃,你又怎麼知道老夫沒有擁有過它們呢?”

“您......”

老人沉聲道:“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我和它們之間的機緣已經散了,既然散了,便再難重執神兵在手。現在神兵既然在你手裡,便是你的機緣,只要這點機緣不斷,別人便是想搶也搶不走的!但你呢?你可曾真正想到過要好好利用這兩件神兵?可曾好好的珍惜過它們?沒有......你怕的不是神兵,是怕放在你面前的機緣,怕即將要面對的這一切!怕......你怎麼能好好把握他們,怎麼能好好去享受這一切?”說罷重重一拍沈浪的肩膀,續道:“老頭子也是這世間的凡人,終有死的那一天,即便我真的肯收下,但等到我死了之後呢?又該怎麼辦?前人有前人的責任,你們年輕人也有自己的未來,每一代人都沒有路可以退縮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關於撼龍尺的傳說,相傳它裡面藏着一個驚天的秘密,關於仙宮的秘密,找到仙宮的人——便能白日飛昇,永享長生......”

長生......又是長生......

確實,不論你生前擁有多少的財富、有多麼淵博的學識、或者多麼龐大的權利,這一切都會隨着生命的終止統統歸零。

我們一無所有的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像我們終將一無所有的走一樣。

所以,長生,是比這世上任何財富、任何權勢都更有分量的事情!

只有長生,才能留住所擁有的一切!這是天大的誘惑!

沈浪臉上卻掛着厭惡的表情......

老人奇道:“難道你不想留住所擁有的一切?你不想獲得長生?”

沈浪搖了搖頭:“不想,人的一生或許很短暫,但也因爲不能短暫,所以每一天都顯得那麼珍貴、那麼精彩。一年前我受重傷將死的時候就問過自己,對這發生一切後悔麼?但若給一次重來的機會,我還會選擇那樣去做......雖然有一天,我們都將會化爲塵土,但當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的靈魂一定已經和來的時候不一樣了,這就不枉這一輩子,值得了......”

老人看了沈浪良久......

這少年到底經歷過什麼樣的人生......

這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成熟得與他這個年紀格格不入......

緩緩放下手裡的酒杯,喃喃道:“孩子,你若不是活得太癡,就一定是活得太苦了些......”黯然道:“咱們先不說這些,你換個意願吧,只要老頭子我做得到就一定滿足你。”

沈浪低下頭想了想,傻笑着攤手答道:“沒有了,我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

“沒了?!”老人站起身來,嚴肅道:“你可知道,你們這一行人現在早已身處險境......你竟跟我說沒有意願!哪怕你讓我助你一臂之力或許我也會答應的......”

有這樣一位老人坐鎮相助那簡直無往不利,彷彿已經可以看到前方的障礙已經被摧枯拉朽那般一一掃清。

沈浪與白星相視一笑,卻平靜答道:“知道,在決定離開昆明的時候便已經知道,此行絕不會平靜......但我相信,即使前路艱難,我們一行人還是能走下去的......”言下之意竟拒絕了老人的幫助。

像沈浪這樣平白放棄一次機會的人到現在爲止還沒有出現過,一次都沒有過!

白星見老人臉色難堪,站起身來向他盈盈一拜,俯首道:“如果可以,我代替沈浪向您求一件事情,求您助他能夠通曉並好好運用自身的能力......”

哪知老人卻一擺手擋住了她,他也絲毫不想隱瞞,沉聲道:“自己的事情,別人永遠替代不了,就算老頭我真的答應下來......對不起,這件事情我也做不到,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娃娃身上發生的異變難道還不夠怪嗎?老頭子這輩子也沒見過三魂歸一這種事情,所以也幫不了他。”

他這話確實不是推脫,一開始老人就仔細觀察過沈浪,初時還不見有什麼異樣,但就在剛纔,白星受難的時候,沈浪眼中一紅一藍兩抹光芒交替閃過,手上雖不見動作,但那眼中神光所潛藏的威勢卻已足夠威懾這世間的任何凡人!老人強自忍耐,但心底卻仍舊是生畏的......對於未知的恐懼......

想凡人之力妄加干涉超脫了物質界限的神秘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到,強加干預只會適得其反。

三魂歸一,本身也是一種機緣,古往今來聞所未聞的大機緣......

三魂之中,一龍,一人,一獸,他們是怎麼組合在一起的,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謎團!

接下來沈浪的身上會發生怎樣的變化,這能力又該怎麼運用或者控制......等等這些問題都是未知數,無人能夠解答,往下的發展也只能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白星對這樣的回答似乎感到有些失望,但沈浪卻毫不在乎。

老人頓了頓,嘆道:“慚愧,慚愧......你們一連說了兩個問題,我都沒法接下來......可見老夫也並非萬能......孩子,你們也不用再勉強去想什麼意願了,老夫突然覺得卦緣已生,乾脆今天就贈你們三卦,希望會有幫助......”

沈浪笑着應道:“悉聽尊便。”

老人正色道:“這第一卦,本是老夫出山之前就卜得的......當時我正自斟自飲,杯酒邀明月之際,忽見一顆紫色飛星自東方而來,劃落西南而逝,山頭那邊頓顯一片紫微精光,卦象機緣大顯,於是便即卜了這一卦......”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靜靜等待老人說下去,不料老人又自重重一嘆,才道:“但到了今日老夫才明白,天象所顯現的大機緣是沒有我份了......”雙眼一一自身前這些年輕人身上掃過:“或許那機緣本來便是爲你們這些年輕人而生的也說不定......偏偏老夫還趕來湊什麼熱鬧......”

機緣?莫大的機緣?老人指的是什麼?

老人微笑道:“天象顯現的機緣,據卦象顯示應該和仙宮再現人間有關......”

仙宮,長生......

又是這兩個條件......

老人哈哈一笑,道:“咱們現在就開始第二卦,不算你們此行進程如何?”說罷隨手在兩個碟子裡各抓了一把,一撒開,花生和豆乾隨即散落在桌面之上。老人凝神看了一會兒,對沈浪道:“且來看看......”

這方面沈浪也算是行家,自幼跟着爺爺擺攤,替人算卦相面餬口,各種卦象、各種算法對他老說已是倒背如流。不過還從沒見人隨意抓起一把花生就能打卦問天,好奇之餘也靜下心來仔細看了一會兒,可滿桌散落的花生和豆乾隨意且零落,根本就看不出什麼門道,只好搖了搖頭表示看不明白。

老人微微一笑,將手掌一揮,把多餘的一些邊角拂去,其餘或長或短的卦象便既漸漸歸位,清晰顯現了出來。

沈浪定睛一看,矢口道:“主卦位天,客卦位兌,這是澤天夬卦!卦象德配:堅剛正義決邪惡!本經意爲:揚於王庭,不利既戎......”這段卦辭聽起來艱澀難懂,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前方路途兇險,若不能與敵人共存,就只好拔刀相見,看來一場征戰是避免不了的。

老人笑道:“你只看到兵戎相見,但沒留意此卦的主客配位,主爲天,客爲澤,若一方強盛,則必定壓制另外一方,爭鬥難免發生,但澤天夬卦也同時提醒了你,遇事要主動積極,佔據先機方能克敵制勝!至於誰是主,誰是客,誰是正,誰是邪,其實都在一念方寸之間,都在這裡......”用手指點了點沈浪的腦袋。

沈浪隨即明白,心裡對老人的敬佩也更加深了一層。

老人端起酒杯,朗聲道:“這第三卦,老夫便以酒爲媒,卜算此行因果吉凶!”說罷將杯中酒水盡數傾瀉於地。

以花生和豆乾卜算卦象已經夠奇特了,現在以酒水爲卦媒就更沒見過,衆人都紛紛湊了上來,連對此絲毫不懂的啞毛也伸長了脖子往裡面探視。

只見酒水落地之後快速匯聚,不斷流動往下,不料竟順着地面上一條不太明顯的裂隙迅速滲透了下去,完全消失不見了!

這......這算什麼?

原以爲顯現的卦象就算不會很明白但至少也能找到一些端倪,但那酒水落地便即透過裂隙盡數遁走,半點也沒留下......

一錢酒肆的掌櫃忽然臉色蒼白,顫抖道:“酒水從上而下消失在土中,上水下地,是爲比卦,比之無首,大...大凶......”

段紅裳俏臉一板,馬上不同意道:“比卦也象徵夥伴彼此之間親密吉祥,相互協助相互依靠,若能固守有德才的長者爲首,自然便就有了依附,水土共同依存,相輔相成,哪裡來的凶兆?更可況比卦之中有陽爻位居九五,更預示君臨天下,無往不利......我說是吉兆,大吉之兆!”

同一卦,兩人一個斷兇,一個斷吉,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白星攔住道:“不對,酒並不是水,歸根結底其五行屬火,上火下地,這應該是個晉卦,一輪紅日從地上升起,意味這我們此行也會順利上升......”她竟推翻了原有卦象,認爲這應該是六十四卦中的晉卦纔對。

沈浪皺眉道:“以你這麼說,咱們現在也沒站在地上,別忘了,咱們腳下可是蒼山......上火下艮,這該是個旅卦纔對......”他看到的竟然是個旅卦。

白星馬上不同意道:“也不對,剛纔酒水明明是順着地下的間隙流走了,兩者的位置發生了改變,上下位置發生了顛倒,應該是上艮下火,這是一個賁卦,有言道:有往則利!不可太重文飾,我們要憑藉自身實力順勢而爲......”

得......同一個卦媒竟由此得到了五種完全不同的卜算結果,衆人各執一詞,都覺得自己所說的更有道理。

之所以急着爭辯不休,正因此卦預示着他們此行的結局。

不知不覺間,屋外的光線已逐漸暗淡下來,一輪紅日緩緩自山邊落下,小店裡也點起了燈。

沈浪一回頭,發現好像少了點什麼,脫口問道:“老人家怎麼不見了?”

正如他的出現一般,不知什麼時候又從這間小小的酒肆裡悄然離去......

啞毛坐在一張桌旁,百無聊賴的守着面前一盞油燈,單手拄着下巴,不耐煩道:“你們一直說個不停,老人家早就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老人家走了,那這第三卦又該當怎麼去解?”

啞毛無所謂的擺擺手,道:“都對,但都不全對唄,還能怎麼着?”

沈浪咧嘴道:“你小子!說這話有什麼意思?”

啞毛瞪大了眼睛:“唉~這可不能賴到我頭上啊~是老人家自己這麼說出來的,你們只顧着自己有理,誰也沒聽進去,現在卻來怪我......切~”

同卦未必同因,同行未必同果——

一錢酒肆的掌櫃不知以何爲中心,是爲舉目無首,所以看到了比卦的凶兆。

段紅裳身出名門,本身更是大理段家的公主,自然而然會想到比卦中位居九五的陽爻,由此而生君臨天下無往不利的看法。

白星期待着突破當前的境況,正如期盼紅日初升照亮這天地間一切陰暗,因此生出了晉卦。但又擔憂團隊人手不足,恐怕難以和將來要面對的危險相抗衡,由此而心生賁卦,摒棄粉飾,只求更加務實的積極面對。

沈浪看出的旅卦則應了前面第二卦的卦辭——何爲主?何爲客?何爲正?何爲邪?全是一己之念,僅在方寸之間而已,若執着於此,眼光畢竟還是太小了,此行難有成就。

衆人稍加揣摩後馬上領會了老人話裡的意思。

老人當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沈浪忽而轉向那一錢酒肆的掌櫃,問道:“這位老人家究竟是誰?”像這樣的曠世奇才怎麼可能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那大理漢子被他一問卻馬上板起了臉:“過路的酒客,我有什麼權利對每個人刨根問底?”嘴裡這麼說,但顯然他是知道老人身份的,只是不願意說出來。

白星攔道:“我應該知道他老人家是誰,江湖上恐怕只有一位能配得上這樣神乎其技的人,他的存在本身便是個神話......”

段紅裳很快明白過來,拍手叫道:“竟然是他!太讓人意外了!他老人家竟然到了大理!我竟然真的見到了他......”

沈浪和啞毛都覺得很疑惑,什麼樣的人值得段家的公主這樣大呼小叫。

白星續道:“江湖上有這樣一位奇人,琴棋書畫、醫卜星象、文采武功......無所不通且無所不精!相傳此人身懷十種絕藝,雄冠天下且無人能及,能得他的指點當真是三生有幸。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或許連他自己都已經忘了,大家都叫他做——十全老人。”

“十全老人?我到認得一個,曾經住在紫禁城裡。”

白星認真道:“不是那位,乾隆帝晚年自號十全老人,他是人間一代君主,而我說的這位‘十全老人’可算是這江湖的帝王,鬼谷門中最傑出的豪俠。”

沈浪低頭思索,這名號彷彿十分熟悉,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白星既然已經點破老人身份,一錢酒肆的掌櫃也就不再藏着掖着,過來拍拍沈浪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道:“朋友,其實這裡和他老人家最有淵源的應該是你纔對......”

“我?”沈浪指着自己的鼻子,他一點也不明白......

掌櫃的低下身子,沉聲道:“他老人家或許你不熟悉,但他門下曾有兩名弟子,當年離開師門下山闖蕩,其中一個以武稱雄,後來成爲了墨家的一代鉅子,人稱通天神猿——古通!”

沈浪一驚!古爺爺竟是十全老人的弟子!

掌櫃神秘一笑,又道:“另外一個機智過人,將他老人家的醫卜之術學得最好,後來歷經磨難成了五色教主,人稱百目魔君——沈天行!”

沈浪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是自己的爺爺!

慌忙爬轉身來,對着門外朦朧的夜色和老人早已離去的背影,恭恭敬敬拜了又拜。

原來今日撞見的不是別人,是師公來了!

別人的話可以不聽,師公的話不能不聽!

十全老人顯然一早就已經知道了沈浪的身世來歷,光憑這樣的信息速度就很少有人能趕得上。

今日的三卦,卜算出的卦象是否真會應驗,接下來沈浪等人又將經歷怎樣離奇的故事?

盡請期待《無量仙宮》終卷的到來......

第二十八章:百目神君第二十七章:以魂招魂第三章:啞毛與瞎子第四十七章:捆龍陣(下)第五十四章:絕境第六十一章:邀月樓捉妖第四十二章:妖精潭第四十三章:山鬼第五十七章:灰袍教主第三十九章:上善若水任方圓第三十四章:魂魄散 龍飛昇第三十三章:龍戰於野第二十八章:百目神君第三十五章:湮滅第六十章:三卦第三十六章:是人是鬼第三十六章:是人是鬼第六十八章:消失的手絹第十四章:包子與小白第六十二章:人屠第三十七章:千年之觸第五十七章:灰袍教主第七十四章:有影無形第七章:奪命夢境第五章:預見死亡第三十八章:陰陽書第四十一章:重生第六十九章:萬毒之王第四十三章:山鬼第六十二章:人屠第一卷:人之初 第一章:啞毛第七十五章:虛以控實第六十章:三卦第三十三章:龍戰於野第二十四章:求放過第三十六章:是人是鬼第三十章:生與死之歌第七十四章:有影無形第二十七章:以魂招魂第二十七章:以魂招魂第六十三章:狹路相逢第十六章:探營第三章:啞毛與瞎子第十三章:氣數第七十五章:虛以控實第十九章:月見溪第三十五章:湮滅第七十三章:龍到處有水第三十三章:龍戰於野第二卷:龍虎相爭 第十章:分道揚鑣第二十八章:百目神君第五十四章:絕境第三十八章:陰陽書第十五章:共識第六十九章:萬毒之王第十七章:送你一個奇門陣第三章:啞毛與瞎子第七十四章:有影無形第二十二章:撼龍現世第五十八章:入場券第十二章:好大的頭第四十一章:重生第三十章:生與死之歌第六章:悶糟的旅程第七章:奪命夢境第四章:龍過水第五十五章:青衣第二十六章:撿腳印第五十五章:青衣第七十四章:有影無形第三十七章:千年之觸第十三章:氣數第六十四章:背叛第四十章:與神識同行第五十九章:一錢酒肆第二十六章:撿腳印第六章:悶糟的旅程第四十八章:天然陣法第三十二章:即是終結也是開端第二十八章:百目神君第三十八章:陰陽書第六十五章:後裔第十五章:共識第六十九章:萬毒之王第五十七章:灰袍教主第十三章:氣數第十三章:氣數第十二章:好大的頭第六十九章:萬毒之王第三十九章:上善若水任方圓第四十七章:捆龍陣(下)第十八章:七星拱天門第七十六章:最爲天下貴第三十一章:雙雄第七十七章:神話第二十二章:撼龍現世第七十章:有仇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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