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老鼠臉上露出崇敬的神色,“其實很多人都認爲現代的技術一定高於古代,其實這完全是個誤解,我見過的古代方面的記載絕對要比別人多很多,很多古人做出的事情在現代人眼中看來還是匪夷所思。”
林逸飛淡淡道,“師不言三代,法不傳六耳,自古皆有,徒之奈何,再說就算智如達摩。當日內在傳授法印,以實證心地的法門,外加傳付袈裟,表示建立禪宗的宗旨之時,也料到禪宗要義終會被後人曲解誤導,二百年後僧衣不傳也在情理之中。”
油老鼠聽了瞠目結舌,半晌才道:“林老弟說的什麼意思?”
林逸飛笑道:“當年達摩曾經說過一首偶子,‘吾本來茲土,傳教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他雖然預測了後代禪宗的繁盛,卻更加知道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講道理的人多,通道理的人太少,其實一法通萬法,不但佛法如此,萬物皆如此,所以出現你說的後人不得傳承的情況,絲毫不足爲奇。”
油老鼠想了半天,終於苦笑道:“好像有那麼點道理。”
“雖然我不知道什麼鉻鹽氧化處理技術,可是我知道一點的是,”林逸飛目光從屏幕上面移到了油老鼠的臉上,“‘步人甲’上絕對沒有你說的什麼鉻鹽,因爲那種鎧甲穿了一年以上就基本會有所損壞。”
“你怎麼知道?”油老鼠看到林逸飛這麼肯定,大爲奇怪。
林逸飛搖搖頭,“這個你不需要知道。我只是想問問你爲什麼這件‘步人甲’看起來還和新的一樣?”
油老鼠苦笑了一聲,望了一眼四周,見沒有人留意這裡,低聲道:“其實不止是這件。當初我見到的件件都是和這件一樣新,而且還……還,你也知道地,”他的聲音更低,“在那裡,人也是新鮮的。”
他這個詞用的很古怪,林逸飛地臉上卻有一股奇異的光芒閃過,“人是新鮮的??”他喃喃自語。似乎只是想要平抑自己激動的心理,他這一刻想起計胖子曾經說過的活俑,只是當初並沒有留意。這時給他的震撼卻要遠遠大於當日。
“不過很可惜的是,那裡的東西不能拿出來,”油老鼠嘆息道:“我只是取出了幾樣,可是發現一拿出來後,實在氧化地厲害,維護起來成本太高。我還算有點良心,沒有多拿,好在沒有多取,因爲兩年前拿出來的東西到現在只有鏽跡斑斑的鐵還能剩林逸飛苦笑道:“我現在只希望趕過去。還能看到點什麼。”他地言語有些傷感,因爲從油老鼠口中說出的可知,他發現的那個俑羣裡面的裝備有自己那個時候的特徵,這點讓林逸飛很奇怪,陪葬實用活人作誦,自己那個時候已經很稀少,怎麼會突然出現那種大規模的陪莽俑羣?
“對了,林老弟,這種鎧甲你認識嗎?”油老鼠打斷了林逸飛地沉思,伸手一指屏幕上的一件金燦燦的鎧甲問道,林逸飛說的很多他並不算懂,也不太感興趣,只有唯唯諾諾地一帶而過。
“這在宋代的時候有個名稱,叫做塗金脊鐵甲。”林逸飛毫不猶豫的說道。
油老鼠一跳大拇指,示意他說的沒錯,畫面繼續跳躍,一件件戰衣連續閃過,林逸飛卻是一件件的叫出名稱來,沒有絲毫錯漏,油老鼠這張光盤絕對比一些所謂的考古專家手上的要豐富,這一會的功夫,林逸飛叫出了不下十種鎧甲的名稱,包含素甲,渾銅甲,鐵身皮副甲,墨漆皮甲等等等等。
防護裝具過後就是格寺兵器的展現,當然這張光盤並非都是俑羣中出現的陪葬品,油老鼠是個細心的人,他把所有的古董分門別類的總結,這樣看起來他倒的確像個考古專家!
可是就算這個考古專家也不能不佩服眼前的這個林逸飛,他本來以爲林逸飛手頭有兩下,還有常人沒有的可怖的本能和敏感,卻沒有想到他對宋代的古董這麼精通,這盤光盤記錄的都是宋時兵備,可是林逸飛竟然如數家珍一樣。
“你這裡記載的倒也詳盡,”林逸飛一件件的接着看下去,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宋代士兵常用的刀有八種名目,分爲手刀、掉刀、屈刀、掩月刀、乾刀、眉尖刀、鳳嘴刀和筆刀,嗯,這就是手刀,短柄的。”
林逸飛指着一柄刀口弧曲,刀頭較寬的短柄刀具說道:“其實我們,嗯,據我所知,手刀的樣子和漢唐依賴的傳統形制有很大的不同,除了刀形狀上的改變外,更加顯得厚脊薄刃,堅重有力,當然,這種打造方式更加
適合劈砍,使用得法的話,砍下一個人的腦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說的聲音雖然不高,油老鼠卻是嚇了一跳,後面那個公子哥也聽的清楚,不由把音樂的音量調大了一些,心中有些發怵,聽這小子的說法,好像沒少砍人過,本來還在考慮是否暗中跟蹤他,找人揍他一頓,可是轉念一想,阿Q的精神浮了上來,自己這等有作爲的青年,怎麼能和林逸飛那種亡命之徒一般見識,只是這麼一想,嘴角不禁浮上一絲微笑,心中也就安靜了很多。
中國禪宗裡有名的二租神光乞求“安心”法門的公案,這位公子哥雖然不得而知,不過就算沒有達摩祖師的‘我爲汝安心’,這位公子哥做到反求諸己,無形無相倒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嗯,這種直刃尖鋒的叫做掉刀,這種類似偃月形狀的叫做掩月刀,不錯,你這裡的也算不錯,辛苦你了。”林逸飛忍不住誇了油老鼠一句。
油老鼠聽到這句話,彷彿比什麼京城著名大學請他去做客座教授還要高興,“哪裡,哪裡,我這只是愛好,一點都不辛苦的,林老弟,你接着看,後面是宋時使用的槍。”
林逸飛臉上的表情突然一僵,半晌沒有說話,油老鼠察覺不到自己說錯了什麼,忍不住問道:“林老弟,怎麼了?”
“沒什麼,”林逸飛緩過神來,望着畫面上各式各樣的槍種,緩緩道:“這是宋代騎兵用的槍,這種叫做環子槍,常在槍首側面加上雙倒鉤,單倒鉤,有的在槍桿上裝環,多從騎兵速度快,加大殺傷力的角度來考慮。”
油老鼠連連點頭,本來以爲自己要給林逸飛講解一下,沒有想到他知道的一點都不必自己少。
“這中叫梭槍,是步兵使用的,”林逸飛望着畫面上一柄槍柄比較短的槍道:“它一半和盾牌配合使用,除了可以近身個頭拼刺外,還可以投擲,也叫做標槍,是當時大宋從西南少數民族那裡汲取來的新品種,經過改造後,更加適合步兵使用。”
油老鼠連連點頭,“我這裡槍記錄也不少,還有幾種,林老弟你感興速,可以好好看看。”
林逸飛又看了幾種槍後,畫面一轉,已經到了遠射兵器的畫面,林逸飛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槍就這些?”
“不錯,就這些。”油老鼠點頭道:“林老弟,你如果感興趣,我到時候讓我們公司的職員再給你搜羅一下別的朝代的槍。”
“你還有公司?”林逸飛忍不住問道,心中卻在想着,油老鼠蒐集的也算很全,畢竟,這已經是八百年後,他能做到這種程度實屬不易的,只是這裡全不全不得而知,但是林逸飛知道這裡還少了一種槍!
瀝泉龍鳳槍!
心頭突然像被一針紮上了一樣,林逸飛緩緩的合上了雙眼,腦海中情不自禁的又浮出了一幅幅畫面,沙場上金戈鐵馬,氣吞如虎的屢戰,一排排的士兵倒了下去,可是跟着那杆‘嶽’字戰旗的兵士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只有一種赴湯蹈火,義無反顧的決絕!
他真的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了,可是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來到現代掐指算起來,發生的事情不算多,可也不少,一個人忙忙碌碌的,看似充實,可是他一直覺得自己在雲端,月餘的日子,說長不長,可能已經夠某些人記憶一生!
一雙溫柔的眼睛又在不遠處凝望着自己,“別離,我要你念着我,每天看到這塊玉的時候就想我一遍。”
那塊玉?林逸飛只覺得胸口又推了重重的一擊,剎那間血液彷彿停頓了一樣,寶庫中藏寶無數,玉器難以盡數,可是銀瓶給他的玉只有那唯一的一塊,再也無處找尋!
當他進入寶庫的那一瞬間,察覺到物是人非,無法挽回的時候,所有埋在心底的記憶統統的復甦起來!
他以爲自己再也不會流淚,男兒流的只會是血,可是那一刻,無聲無息滑落臉頰的又是什麼?
多情不是濫情,絕情並非無情!
塵封的記憶中,那個奇女子的一段詩詞驀然涌上了心頭。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淘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