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頒金節,禾青自然要爲自己好好地拾撿一番。先是洗了頭,躺在長榻上,眯了一覺。
禾青的頭髮蓄的很長,張氏見禾青要進宮,還特意修剪了。進宮兩年有餘,禾青的頭髮都是叫的戴姑姑幫忙打理。如今長長的披着,也拖到了臀部。
等醒過來,禾青的長髮也纔剛幹。
戴姑姑特意的過來,給禾青梳起了標緻的把子頭。簪上了滿頭花鈿,粉玉碧翠顏色鮮嫩,禾青俏生生的讓戴姑姑打扮。
臨了,還在手上戴了一隻鐲子,腰上又繫上了玉佩。
禾青覺得太過了,戴姑姑卻眨眼笑,“多少比你豔色的,你這是鮮少打扮,顏色嫩着襯得很好看。”
戴姑姑說的也是實話,禾青左右看着,也只好作罷。姜侍奉的和自己差不多,只是往日也打扮,倒少了那份驚豔。皇上見得時候,多看了兩眼,鬧得禾青很不自在。
好在並無說什麼,禾青守在皇上身邊,等大家宴席差不多了,皇上就讓禾青下去。禾青在太后那領了個餑餑墊着。如今偷了閒,禾青去了後面和各宮奴才開起的小桌。比着往日的吃食豐富了很多,一桌子葷素湯水盡都齊全。禾青本來就有些餓了,如今看着更是肚子咕嚕嚕的響個不停,剛筷子下去,吃了兩塊肉,小路子就走了過來,“武侍奉,四阿哥有請。”
禾青嘴上抹了油,抿了一下,見小路子笑眯眯的側過身。連忙抽出袖裡的絲巾,仔細的擦了乾淨,“皇上回去了?”
“姜侍奉已經回乾清宮了。”
皇上都回去了,四阿哥尋她做什麼?禾青怎麼想都不對勁,念此,不由得猶豫了起來。小路子狀若不見,再三強調,“四阿哥就在外頭等着呢,武侍奉請吧!”
禾青跟着出去了,打了一盞玲瓏燈籠,一路走着,也不見所謂的四阿哥。這外面,到底是哪裡?禾青捂着胳膊,只覺得冷的發顫,牙齒都開始咯吱咯吱的響了。小路子領着禾青一路走,直到一處廊角。
靜悄悄的,根本就沒有人。
禾青回國頭去,小路子已經轉過頭,身影也在夜色中影影綽綽的,只能隱約看見那一盞紅燈。
禾青站在廊柱邊,風吹過,帶着葉子簌簌聲落下,沙沙的在地上滾動。這一刻,多少細聲都入了禾青的耳邊。手有些涼,禾青兩手捂着,拿着燈籠太冷了,索性放在了一邊。
四阿哥來的時候,就看到地上一盞燈籠,邊上一團蜷縮着,還在那裡晃悠悠的。
“起來。”
四阿哥等着地上不像話的禾青,冷聲厲道。
禾青嚇了一跳,猛地一哆嗦,擡頭藉着燈,依稀看着四阿哥那半邊臉,冷硬的神情讓禾青來不及反應。當即站了起來,又覺得冷的手腳無措。四阿哥睨了一眼,把手裡的大氅遞了過去。
禾青看了四阿哥一眼,又看了大氅一眼,不放心的再如此重複動作,等到四阿哥不耐的扭緊了眉頭,這才趕緊抓了過去,麻利的穿了上去。
四阿哥看着禾青急切切的樣子,慌里慌張的,右手放回了鶴氅裡捂着暖,“出來了也不曉得穿上大氅。”
碰着手都是冷冰冰的。
四阿哥話語裡的嫌棄,讓禾青低着頭一個勁兒的努起了嘴巴,要不是某人讓人帶着她,急急切切的就出來了,她能這樣嗎?偏偏她以爲當真就是在外頭,興許是有事說兩句話罷了。如今左繞右繞,禾青都分不清路怎麼走了。
站在風頭等了一會兒,禾青卻覺得時間過得很慢。
想到這,禾青擡頭瞄四阿哥一眼。卻見四阿哥眉頭輕蹙,對着自己的神情,卻是柔和,帶着關懷。
禾青一驚,耳根子莫名的紅了起來,這才反應過來福身行禮,“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
四阿哥不語,轉頭走了起來。禾青跟着慢慢步行,兩人踱步般,禾青緩下心頭的緊張,走起來倒沒那麼冷了。拉着大氅,禾青整個人縮在了裡頭,“四爺可是要給奴才打賞?”
禾青厚着臉皮說笑,四阿哥抿着脣輕笑,“你想賞什麼?”
禾青臉上一喜,“四爺是個和善人,便是指縫裡流出來的,賞了奴才,奴才也歡喜。”
四阿哥挑眉,摸着香囊裡的硬物,笑了笑。頓下了腳步,禾青見此,不由得狐疑,莫不成四阿哥還真的要給她打賞?
禾青一愣神,只聽得四阿哥一聲,“接着。”
是一袋子的香珠。
氣味很香,禾青手裡摸着一袋子滿滿的,不用打開禾青就曉得。當即手裡發燙,想要推上去,“這打賞太貴重了,奴才怕受不住。”
“爺賞的,你怎麼受不住?”四阿哥看着禾青猶猶豫豫的小臉,當即心頭不爽,冷着臉道。
禾青擡眼掃了四阿哥的臉色,突地心頭一鬆,頓時笑了起來,“那奴才,就謝過四爺了。”
不見客套了,四阿哥反而有些不自在,看着禾青那笑着眉飛色舞的,四阿哥伸手握拳,在口邊咳嗽了兩聲。禾青依舊哧哧的笑着,腰都彎了下去。四阿哥不由得窘迫,見禾青一雙剪瞳澄澄的,透着水色,柔了兩人之間的冷然和疏冷。
笑得是那麼的肆意,又好看。
四阿哥不由得的心裡跟着歡喜,瞅着禾青一張臉紅通通的,擡起的手放低,掐了臉頰一塊粉肉,狠狠的捏了起來。
“啊,四爺!”禾青臉被拉扯開,嘴巴扯得沒了形。
四阿哥不肯放手,禾青伸過手來,拽着四阿哥的袖口,咿咿呀呀的喊了起來。只是話語含糊,聽不清晰。四阿哥睨着禾青一雙眼水汪汪的,似乎都要哭的樣子,側着耳朵,低聲溫柔,“你說什麼?”
禾青瞪眼,眼裡閃着兇光,四阿哥當即鬆開手。
禾青低下頭,兩手捂着臉,齜牙咧嘴的開始鬆活起來。四阿哥樂呵呵的看着禾青這樣,露着一排的白牙,還低下身,皺着眉頭細細的看着禾青。
如此細緻的看着,禾青很是惱怒。恨不得上去就打上一頓,以解心頭之恨纔好。
四阿哥心情難得愉悅,看着禾青氣不過,只能暗自氣悶,偏偏眉宇露出那一臉的惱怒,莫名的哄着四阿哥心頭歡喜,更是笑了出聲。
禾青擡頭,細細的看着四阿哥。鶴氅很暖和,連着圍脖嚴嚴實實的捂暖。四阿哥脖子縮在圍脖裡,上頭露着兩隻大紅的耳朵,滿臉紅通通的,禾青方纔不覺,如今一看,便明瞭過來,“四爺,您喝醉了。”
您老人家還是回去,折騰四福晉去吧。
禾青受不了四阿哥這樣的親近和失態,驚恐四阿哥回過神來會不會恨上了她。但想歸想,四阿哥卻一點都不明白禾青的意思,反而靠近了一步。身子越發的低了下來。兩人靠的近點,輕薄的酒味,淡淡的的傳了過來,鋪滿了禾青一臉。
四阿哥低聲細語,溫柔的驚人,垂下眼瞼,吐了一氣,“恩,我喝醉了。”
禾青擡眼看着四阿哥,“奴才送您早些回去,先歇息吧。”
四阿哥迷迷糊糊的看着,似乎酒勁跟着上來了,沉吟後,點頭又搖頭,“爺還沒醒完酒。”
禾青怔愣,就看着四阿哥走在了前頭。禾青顧不得和四阿哥獨處這事得多嚇人,連忙上前幫着打燈籠,很小心得看着腳下,就怕四阿哥萬一得摔着碰着了,受罪的就是她了。
禾青緊張兮兮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用心。走過一間殿前,上頭敞亮的光色打下來,把禾青的神色一一的顯現出來,睫毛埋下一排的陰影。粉色的櫻脣緊緊的抿着,睫毛顫了顫,打着燈籠的手,已經紅透了。
看這丫頭冷的。
四阿哥不由得好笑,又驀地心疼。快步的走在了前頭,幾個奴才就在殿裡候着。見着四阿哥來了,俱都蹲下身子。
禾青見此,止住了腳步,站着看着四阿哥走在前頭。
四阿哥回頭看了禾青一眼,擺手,“快回去吧!”
禾青福身,送禮。
眼見着,四阿哥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遠了。
直到被夜色吞沒後,禾青松了口氣。一個奴才走了過去,遞了手爐過來。禾青心裡一沉,接到手裡。手背的發涼的,可禾青苦笑的看着自己緊拽的拳頭,手心早已涔出了一層的汗水。不知是嚇得還是驚的,禾青站在原地不動,只管風兒吹着。
小路子牽着線,禾青說不出心頭什麼念頭。但又有些歡喜,至少跟了四爺,好歹對着她不說情分,也有幾分熟絡。
倒難爲戴姑姑還這麼爲她着想,禾青猛地惦記起箱底,四阿哥送的基本那幾本書,轉頭就要回去。
只是漆黑一片,禾青看着殿里人都走得快沒了。怔愣了一會兒,無奈走了進去,隨便拉了個宮女,很是尷尬,“我是乾清宮的宮女,請問,該怎麼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