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苓捶捶胸口,感覺那裡有一口濁氣憋着要炸了。
突得,玉媚僵住了身子不再說話。她的視線前方站着一個黑衣男人,劍眉斜飛入鬢,星目朗朗,眼神桀驁,眉宇間透着股狠厲,爲他添了強大氣勢。從道那頭走來,顯得路都狹窄了。
蘇苓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喲!有點帥哦。
張弦月跟他比起來只能算——娘炮。
男人越來越近,步伐沉穩,一下一下踏在心上,玉媚像被這聲音定住一樣,表情盡是恐懼、害怕、不安……但又強迫自己昂首挺胸,硬撐着脊樑。一雙手下意識緊抓着蘇苓的衣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微微發抖。
到近前,男人眼神沉暗,一語未發推開蘇苓。
蘇苓豈能讓他如願,擋了一下,力道之大兩人都各退一步。
男人這才用餘光瞥蘇苓一眼,大手向玉媚抓去。
蘇苓繼續阻攔,男人三番兩次都沒有得手,拳肘碰撞之間,男人不耐煩了,蘇苓更不耐煩:“你沒看到她不樂意嗎?”
這男人哪來的?是以前調戲過玉媚的流氓?跟誰都談笑嫣然的玉媚,被他嚇得不輕。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正愁無處發泄呢,老天就送來一個會功夫的老流氓給她打!妙哉!蘇苓見這男人也不說理,估計也說不通,乾脆起腳向他踢去。
男人沒料到有人敢對他立即發難,一時間竟落了下風。
兩人拳腳相加,約莫過了三十多招,男人從起先不耐煩的應對兩下,想把這不知哪來的女人丟出去,到後來發現竟是越來越脫不得身,這下真惱了,認真起來。
從街這頭打到那頭,兩人都打出了火氣。將路邊的雜物框、竹竿子、甚至小商販的桌椅板凳都當做武器,向對方身上招呼。
連帶着所過之處,聲勢浩大,一片狼藉,打空了一條街。
蘇苓手中的竹竿子,不客氣的狠挑對方下三路。
男人擡腿,一腳精準得踩住蘇苓的竹竿。
啪!竹子斷了。
男人隨手抄起的大桌子掄向蘇苓面門,蘇苓身子後仰,一腳踹向桌面。
啪!大桌子碎成兩半。
蘇苓腿上力氣絲毫不減,直向男人胸口踢去。男人只退半步,以攻爲守,也用腳踢。如同兩支相向的箭,尖峰對麥芒,狠狠抵在一起。
這一回,誰都沒有被震退,兩人面對面,被迫正視對方。
男人:“你是誰?”
大半年不曾回來,一回來皇城就出了這等人物?他一時三刻奈何不了對方,這架勢要繼續打下去,才能贏。
這話該蘇苓來問纔是:“你哪來的?”
這男人經驗豐富,一看就身經百鍊,這架勢要繼續打下去,方有勝算。
玉媚在遠處,看着兩人幹架,也不知是不是眼睛追不上動作,神情呆滯到來不及做出反應。
風一吹,樹影斑駁。
兩人各有心思,在樹下僵持着。
忽而平衡被打破,男人抽身而退,他離開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支竹箭。
誰!
男人擡起頭,聲音一如他的人,低沉渾厚:“張……弦月?”
來人還在二十米開外,一襲白衣未至,箭先發:“樊大人此刻的行程還在塢城。”
樊大人?樊城?正三品的驃騎將軍。蘇苓恍然,她早該想到。
此時一小廝急急忙忙上前與男人耳語幾句,催促他。男人慾走,警告道:“你該當沒看到我。”
玉媚被他臨走的一眼看得心驚肉跳,這讓蘇苓很自責:沒有在玉媚面前把欺負她的男人痛扁一頓。
“別怕,下次,下次我定叫他屁滾尿流。”
玉媚失神的點頭,她信,她什麼都信,從此刻開始蘇苓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蘇苓說完還覺得缺點什麼,忽得看向張弦月。
難道是……
缺了張弦月的諷刺,她竟會不習慣嗎!
相比於朝堂上的激烈爭吵,此刻兩人相對無言。
像慪着氣,你不先開口,我也絕不說。
蘇苓正想着我就做官做到你氣急敗壞拿我毫無辦法直到你屈服爲止,忽見一粉色身影靠近,隨在張弦月身側。
女人?
傾城。
張弦月的紅顏知己,秦樓不知多少年的老相好!
好啊,你個狐狸尾巴露出來了。蘇苓瞪大了眼珠,這下被我看到了吧!
一男一女低頭交流,甚是熟稔,彷彿沒有注意到蘇苓與玉媚存在。
如果目光如炬是真實的話,張弦月和傾城腳底下已經燒起大火;如果目光可以交流,那麼蘇苓現在已經是目語十級:光天化日之下,狗男女在竊竊私語,湊不要臉!就知道你們兩人之間不單純,還不知道避嫌!罪己書起碼也要十萬字,還要昭告天下!哎,哎……你們要去哪?你們這兩個湊不要臉的要去哪裡?
先交代了再走!
玉媚見蘇苓咬牙切齒:“你怎得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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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苓:“賭着氣呢,先開口說話我就輸了!”
玉媚:“……”
那就這樣由着他們去了?
現在不止是胸,蘇苓覺得自己肝膽脾肺腎都在疼。
好氣。
蘇府。
前腳蘇苓做官的事情還沒平息,後腳她就帶了個秦樓女子回來。
事情太多,蘇父都不知道要先愁哪件纔好。
蘇菁菁插着腰,嗓音高的直衝屋頂:“你這個白癡,別以爲仗着有大堂哥就可以無法無天,她是什麼人你也敢隨便帶回家!真不知你走了什麼狗屎運,能被皇上賞賜?一定是堂哥……”
話還未說完就被蘇父呵斥:“不可如此說你妹妹!你在家中如此也就罷了,到了外面務必管好你的嘴!”
蘇菁菁委屈:“爹!怎麼了嘛!”以前不也是這樣,怎麼現在就讓她管住嘴了呢!
蘇父嘆氣,心情複雜:“今時不同往日……”有一個官級比自己大的女兒是什麼感受,就是他在外面,也要端正的稱呼蘇苓一句蘇大人。
蘇苓笑,慢悠悠的踱到蘇菁菁面前,挑起她的下巴道:“是啊,我的老姐姐。”
蘇菁菁被挑釁了,猙獰道:“老姐姐?”
蘇苓:“我現在也是功名加身了,你對朝廷命官不敬可是犯法的。到時候我加蓋了自己的宅子,還不是想帶什麼人就帶什麼人。現在我還回家,你還能見得到玉媚這樣的大美人,是你的福氣啊!”
“啊!”蘇菁菁幾欲用指甲撓死蘇苓,被蘇父示意的丫鬟急忙拖走了。
蘇父:“都說女大不中留,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不中留法。”他不知要說什麼,整夜整夜都失眠,只能多囑咐爲官的規矩,讓她小心再小心。
蘇父:“你現在身份不同往日,不是闖了點小禍,爲父和你堂哥就能夠擺平的。你面對的是朝堂上百雙眼睛,面對的是九五之尊,多得是可以拿捏你的人物,稍不注意……哎,所以你的一舉一動啊……”他看了看玉媚,又不知如何說下去了。
郭家的事誰不知道呢,蘇父也不好意思當着女娃的面說重話。
蘇苓倒是心大:“我當然知道分寸,不就是樊城嗎,他都未必打得過我!你和大堂哥就放心吧,我一定幫你們撐起蘇家,撐起我們這一派。”用拳頭讓攝政王沒有武將可用!
蘇苓若是個男兒身,蘇父指不定這會怎麼開懷大笑誇她有志氣呢。
此刻他聽了,心裡只能又酸又脹。
玉媚上前,實實在在的給蘇父磕了三個頭,說:“蘇伯伯,玉媚自知身份,絕不敢有非分之想。蘇大人是憐玉媚可憐,纔將玉媚帶回。既然玉媚是被贖回來的,就應當恪守本分,做蘇家的奴僕。他日真有一日牽連到蘇家,玉媚自當立刻離開,必守承諾。”
蘇父想了想,郭家就剩下這麼一名女子,確實念她可憐:“罷了罷了,真的爲奴爲婢倒不必,但是在外人看來,你卻不能當蘇家的客人。記住你今日的話。”
玉媚再磕三個頭:“玉媚不敢忘,多謝蘇伯伯!”
蘇苓既將她帶出來了,如果她還不試着與命運抗爭,那可怨不得……旁人。
如此,玉媚暫在蘇府住下了。
皇城,一羣穿着衛兵服裝的男人們正在交頭接耳。
“哎,我說頭兒。你聽沒聽到最近的風言風語,都說我們虎賁軍被皇上遺棄了!”
何好:“胡說八道什麼,我們虎賁軍一直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還有……不要沒個正行,要叫我右統領。”
“那怎麼派個女人給我們當總統領?”我看我們是被天下遺棄了。
提起這個何好心中也痛,也煩,但他思及是自己辦事不利在先,怨不得皇上。
至於其他的大男人,就沒有何好這麼好的心態了,衆人紛紛提出質疑,要給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看看。
“我們虎賁軍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善騎射,精武藝,專偵查,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女人管!
你們沒聽說嗎,這女人上朝都被一羣大男人轟出來了,怎麼有臉當我們的總統領?丟人!”
“對,打女人不好聽,咋呼咋呼就管夠。待會她一來,先調戲一番,再狠狠扔出去,保管她嚇得不敢再來!”
衆人笑,大多數人都非常贊同。
“來了來了!大家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