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個大漢同時用綁着大紅綢的木樁子撞城門, 頗有要破城的架勢。
軍隊在第一時間吹響號角集結,手底下的人已吵成兩派,一派支持守城爲上, 一派要出城迎敵。
蘇苓在城牆上觀望, 指着那兩人合抱粗的長木樁:“那是什麼?”
楊帥、李靖、馬銀平異口同聲:“大紅綢。”
蘇苓:“我知道是大紅綢, 在木樁上綁大紅綢是什麼回事。”
“這……”自以爲見多識廣的李靖也覺得自己孤陋寡聞, 說的一點底氣也沒有, “大約是討個破城的好彩頭吧……”
蘇苓暫且按下分歧:“先觀望觀望他們要幹什麼?”
話音剛落,五十個戎族大漢一邊撞門一邊開始吆喝起來了:“哎~蘇娘子哎~日想郎來夜想郎,好比冬雪想春陽。哎~蘇將軍哎~冬雪想春日子短, 我想情哥日子長~”
忽如一夜寒風來,城牆上的人都凍成了土:“……”
這TM什麼鬼東西。
蘇苓雙手撐住牆邊, 俯着身子, 探出頭去想看個究竟。
張弦月默默地拿起弓, 搭上了箭。
城外。
阿諾亞換了一杆紋路繁複的紅纓槍,正站在馬背上指揮“合唱團”, 擡頭遠遠看見蘇苓那張正莫名其妙的臉,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蘇娘子!我此來周謨,新學了一個詞,覺得用在你我之間甚好。”
蘇苓趴在城牆上喊:“什麼?”
阿諾亞熱情高漲:“蘇將軍可否賞臉下來與本皇子摩擦摩擦。”
蘇苓:“……”
張弦月的箭已離弦,正衝着目標而去。阿諾亞翻身躲過, 倒掛在馬肚問後方的哈提提:“我可是按照你說的一套全無差錯, 怎麼跟想象中的反應不一樣?”
哈提提用嘴型表示:繼續, 繼續。
阿諾亞重新站在馬背上, □□一指:“蘇將軍!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男人婆!跟外面的妖豔賤貨完全不一樣!既沒有女人獨有的嬌羞溫柔也沒有女人該有的柔軟嬌氣!真漢子!真爺們!”
“噗!”也不知是誰發出的聲音, 總之大家都眼觀鼻鼻觀心。
蘇苓撐着的牆的手掌瞬間握成拳頭:“閉嘴……”
隔得太遠,阿諾亞聽不太清:“什麼?蘇娘子!你就是我的菜我的飯, 我最愛你這一款……”
“別再說了!”蘇苓氣的抓着楊帥的方天戟扔了出去。
“將軍——”
城內躁動,士兵們戒嚴,時刻準備着一聲令下衝出去,這是要開打了!
其中楊帥的喊聲最大,臉上隱有哭喪之相,待會他一定要衝在最前面去撿回自己的武器……
“哈哈!有反應了,有反應了!”阿諾亞不顧自己還在馬背上正面受敵,大聲衝着哈提提說,“她這是害羞了,對吧對吧!”
哈提提在蒙古包裡縮回了頭,以扇遮臉:“……”
阿諾亞一手接了方天戟,轉了幾個槍花,搜刮着自己腦子裡被灌輸的周謨土味情話:“蘇娘子……你是我的白月光、硃砂痣……”
蘇苓幾乎是從城牆上飛身而下,縱馬狂奔,衝着緩緩打開的城門一馬當先衝了出去,恨不得自己手中的刀刃上抹着強力瓷磚膠,能把外面男人的嘴巴狠狠黏住:“別再說了!”
“殺——”
周謨士兵緊隨其後,殺出去。
雙方在阜陽城外打起來,蘇苓衝在最前面與他們“主帥對主帥”。
大刀與□□的金屬桿身發出鏘鏘的碰撞,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阿諾亞自然能察覺到蘇苓今天的“殺氣”格外重:“怎……怎麼?”難道她不喜歡聽?還是不喜歡在大庭廣衆聽?
“我叫你……別再說了!”蘇苓翻身,背對阿諾亞,足尖一點馬背,再轉身時已開大,“我已經……不想再寫罪己書了!”
刀尖一點寒光閃爍,劈開正中的朝陽,帶着破浪斬棘之勢向阿諾亞而來。
“哈?”男人手中槍身一翻,狠狠與刀尖相抵,紋路清晰有光澤的槍身立刻出現了缺口。
接住了!
這次沒有被踹開,也沒有被斬於馬下,只是裂了武器,不丟人!
曾幾何時他要如此謹慎認真對待面前的對手了?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阿諾亞咧開了前所未有的大嘴,陶醉的摸着槍身舞起來:“啊!蘇娘子!你看你留下的……多麼令人沉醉的痕跡啊!啊!”
“……”
媽的智障,蘇苓不想再跟這個神經病打下去了。
阿諾亞也許是周謨語言用的不夠好,但他狀似脫衣服的樣子是真的辣眼睛。
蘇苓呼吸一窒,瞳孔驟縮,一腳踹去不知用了幾分力氣,總之眼前的男人已經被踹出了視線外。
真正踹飛這個“髒東西”。
喊殺聲震天,阜陽城外兵戈四起。
這一仗,兩軍雖都損失不大,但打的蘇苓身累心累,兩條腿像陷入了沼澤泥潭,像乞丐拖着殘腿回城。
不消多,再來一次,蘇苓都有種被攻陷的失守感。
看來兵書看的再多,三十六計記得再熟,七十二條錦囊妙計,紙上談兵終究是紙上談兵啊。
回城道兒上還有一條“攔路虎”,正不懷好意的準備“落井下石”。
樊城轉動手中的短棍,正準備趁火打劫。
“戎族的這麼一點小意思就讓蘇將軍如此狼狽?”
“累,不想打。”蘇苓佝僂着殘軀,白了他一眼,十分任性了。
自樊城進了這他駐紮過許多年的大本營,就沒聽過一句順耳的好話。
廢話,你不累還叫趁火打劫嗎,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他長棍一動,兩支一模一樣的鷹羽箭一前一後的落在他腳前。
嗖嗖的,帶着冷風。
頗有威懾性。
樊城眉峰一挑,有一支箭一點也不奇怪。
但是……他視線掃去,發現張弦月和玉媚正站在道路正對的兩旁,姿勢不同,但弓箭相同、目標相同——都瞄準他,蓄勢待發。
儼然兩尊保護神一樣……
玉媚日夜不綴的弓箭之術,用的及時,恰到好處!
日了大黃狗!
樊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覺一口老血憋在裡面吐不出去,悶疼悶疼。
三對一。
還打不打?
蘇苓給了他一個算了吧的眼神,施施然從他身邊毫無防備的飄過去了。
很是囂張。
樊城單手把手中的木棍捏斷了。
再說那廂又吃了一癟的戎族,接連三次小敗,着實讓阿諾亞有些惱火。
外面晴空萬里白雪,他不修邊幅的坐在氈墊上,心底一片愁雲慘淡:“周謨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自古紅顏多禍事,紅顏最壞事。可悲可嘆……”
哈提提心好累:“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吧……”
阿諾亞摸着自己亂七八糟的胡茬,操着細細的嗓音:“那麼她到底是哪裡不喜歡呢?”
哈提提:“她有說什麼嗎?”
阿諾亞想起來了:“她說……什麼罪己書?書?那是什麼?”
哈提提:“看不出來,看來這個蘇娘子比較喜歡書信這種文藝的藝術形式。”
阿諾亞一敲掌心:“原來她不喜歡唱的,喜歡寫出來的!可是你知道我周謨的字……都不識幾個……”
“但是爲了愛!”
阿諾亞挽起袖子露出真正的肌肉,迫不及待拿起一支毛筆舔了舔準備奮起疾書:“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希望這次她會喜歡,萬不要動怒。”
因爲他發現……蘇苓越是生氣,戰鬥力就呈幾何級飆升。
他……很是吃力。
一大波情書正在靠近,阿諾亞寫不了就派手下人去寫,手下人寫不了就找書來抄,書上都抄不到,就畫圖案來表示。
從城門縫裡、底部塞、用投石機空投入阜陽城。
無所不用其極。
屋內,玉媚忙着往暖爐裡添這特殊的“柴火”。
“這樣會不會太浪費了?”
邊城紙貴啊。
蘇苓賊眉鼠眼的在門外觀望,左右無人,關緊了門:“不浪費,不浪費,千萬別讓張弦月看見。”
玉媚噗嗤一聲笑了。
蘇苓一臉說不得,心急如焚的看着緩慢燃成灰燼的紙屑,恨不得將這一疊疊一股腦蓋上去。
“那皇子,怕不是個智障。”
“戎族的皇子怎麼會是智障?”玉媚不信,她看着蘇苓清純乾淨的側臉,覺得這樣朗月清風的女子,確實令人心曠神怡。只是世人習慣了以皮囊識人,膚淺的只看表象,所以總是無法一眼辨出明珠。
張弦月真是好眼光……
“不是智障也離神經病差不離……”蘇苓吐槽,突然靈光一現,“難道……這就是他的戰術?好歹毒……”
“好狠毒!”
玉媚一聽,笑的不可開交:“用來消磨你的意志,挑撥夫妻感情,讓你無心戀戰嗎?”
蘇苓被她調侃的一窘,推她:“再去護城兵那裡看看,還有就趕緊偷摸運來燒了,快去快去。”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