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從超市裡逛完回來,兩個孩子便已經跟陸君浩混的很熟了,路上那些陌生和害怕全都消失不見,甚至陸以然會撒嬌着讓陸君浩抱着不肯下來,還炫耀似的跟站在地上的哥哥說:“爸爸的抱抱跟乾爹的一樣,暖暖的--”
她說“暖暖的”三個字時,小臉露出滿足的笑容,小腦袋還往陸君浩脖頸間靠了一下,那動作說不出的憨態可掬,陸君浩當下又被女兒萌的心臟顫抖,摸着小丫頭滑嫩嫩的臉蛋寵溺的笑。
不過,他依然沒錯過女兒話裡的重點,轉過頭,視線清冷的看向站在冰箱前的女人,“乾爹是誰?”
陸以軒好像不服氣妹妹跟爸爸“感情”這麼好,立刻討好似的回答爸爸的問題:“乾爹就是……”
“以軒,以然,回到家後第一次件事是做什麼,又忘了嗎?”陶婉如及時打斷兒子的話,並不想讓陸君浩對她過去的生活有太多的瞭解。
兩個孩子瞬間想起,齊聲回答:“洗手手。”
於是,陸以然從爸爸懷裡掙扎着下來,跟哥哥一起進了浴室,踩着小板凳站在盥洗臺前,開了水龍頭,洗手。
陸以軒很有禮貌,先是站在一邊等着妹妹,又像是護着妹妹,待到妹妹洗好了手,從小板凳上下來,他才又爬上去。
陸君浩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三歲的孩子做這些,心裡那一瞬間對陶婉如的恨全都成了佩服!能把兩個孩子教育的這麼大方懂事,乖巧自立,她到底是有多大能耐?
陶婉如忙着做晚飯,也無暇顧及兩個孩子,平日裡他們就很擅長自娛自樂,更何況今天多了一個重要角色的陪伴,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很是多餘,便默默無聲的在廚房裡忙碌。
陸君浩的手機不停響起,像是很忙碌的樣子,可他完全不顧,後來或許是被打擾的煩了,乾脆摸出電話關了機,往桌子上一扔,繼續跟孩子們聊天玩樂。
兩個孩子的性格繼承了父母幾乎所有的優點,只是陸以軒更像爸爸的沉着穩重,陸以然偏向媽媽的甜美可愛。兩個孩子本來就不怕生,更何況此時跟他們在一起的人是他們盼望已久的爸爸!於是,客廳裡,一大兩小很快打成一片,陸君浩不着痕跡的把他們之前在國外的生活打聽的一清二楚。
自從陶婉如不告而別,他的世界便也跟着失去了色彩,這幾年的生活更是單調的令人乏味,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君辰在短短几年事業版圖又擴大了數倍,跟他不要命的工作方式息息相關。
這幾年,他就像是自我折磨一樣,把自己困在一個牢籠裡,自己不出去,也拒絕別人進來。有時候甚至連跟他關係最親近的霍天磊都會看得於心不忍,數次衝動的差點告知實情。他以爲自己這輩子就要這樣過下去了,像行屍走肉一般,失去了喜怒哀樂的本能,卻不想,命運還是給了他復活的機會。
他已經忘了上一次激動難抑時是什麼時候,那一併封存的情緒此時全都傾瀉而出,他清清楚楚感覺到自己的世界一點一滴注入色彩,一點一滴鮮活起來。
陶婉如在廚房裡忙碌,可耳朵卻豎得高高的,聽着客廳裡的一舉一動。這樣的情景,她曾幻想過,可後來隨着孩子們慢慢長大,她越來越不敢想。
有些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想得多了不過是平添煩惱,她原本都放棄了一家四口團聚的希望,卻不料這一天來得這麼突然。
眼淚數次蓄滿,又被她仰起頭狠狠逼退。這一幕,是她此生最爲幸福的時刻之一。
“寶貝們,準備吃飯了,快去洗手手。”把爲孩子們精心準備的營養晚餐端出來,陶婉如歡快的提醒,整個情緒看不出一絲異樣。
陸以然坐在陸君浩懷裡,沙發上攤着一本插圖的童話書,她正津津有味的講着故事,但一聽到媽媽的話,立刻坐起身,從男人懷裡鑽出來,滑到沙發下,自己穿拖鞋,還不忘得意的炫耀:“爸爸,我今天晚上有熊貓飯飯吃--”
“是嗎?”陸君浩看着女兒笑,聽到兒子又問道,“爸爸,你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陸君浩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他可不認爲陶婉如現在有膽量當着孩子的面把他趕出去。
不過,他顯然還是預料錯了,當他也來到餐桌前時,陶婉如正端着一碗排骨湯出來,眼都未擡,“你不回去嗎?沒有事情忙?”可她明明聽到他電話響了好多遍。
話音剛落,察覺到看着自己的視線陡然變得刀子一般凌厲,她又狀若無事的把湯碗放下,不敢再有異議。
許是多了爸爸的陪伴,陸以軒小朋友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他居然把自己那份熊貓飯飯裡面被媽媽摻進去的胡蘿蔔泥都沒吃出來。
而陸以然一邊吃飯一邊還要跟陸君浩說話,胖嘟嘟粉嫩的小手抓着“熊貓”笑眯眯的炫耀:“爸爸,這是媽媽做的熊貓飯飯,很好吃……”
“嗯,那就把它全部吃光光。”陸君浩笑的有點滲人,一頓飯自己沒怎麼動筷子,全都盯着兩個孩子,彷彿看着他們吃飯的樣子自己就能吃飽了。
總之,那一晚的陸君浩與平日裡的他完全判若兩人,連見識過他溫柔一面的陶婉如,都不敢相信他面對自己的孩子時,會露出這樣讓人不敢置信的一面來。恐怕這一幕若是被外面那些對他刻板印象荼毒的人看見,都會風中凌亂了吧。
可是,他跟孩子們相處的這麼歡樂,對陶婉如卻像是陌生人一樣,視而不見。後者知道他早晚會跟自己“算賬”的,給孩子們洗漱時腦子裡就在想着當年的事情應該怎麼解釋,她不能出賣了霍天磊,可又要讓這個男人不起疑。
哄孩子們入睡時,在陽臺上打了數個電話的陸君浩又推門進來。他一靠近,陶婉如後背便不自覺的緊繃,好在孩子們的反應及時打斷了兩個大人的尷尬,陸君浩又被一雙兒女拉到牀邊,要求給他們講睡前故事。
想着浴室裡還亂作一團,她便悄然退出去,到洗手間裡把孩子們換下來的小襪子小褲子洗了。剛剛把這些小衣物全都晾起來,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猛地回頭,只見一身戾氣的男人已經走了過來,那雙墨色的眸子裡像是積聚着狂風暴雨,直直盯着她。
陸君浩抿着脣,站在浴室門口,臉上的表情陰狠的無法形容。兩人沉默對峙,浴室裡的空氣似乎在瞬間便被凍結。
陶婉如心跳如雷,可是面上不敢泄露分毫。輸人不輸陣,況且她獨自養大兩個孩子,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爲什麼要心虛害怕?
“孩子們睡了?”她強迫着自己鎮定,可嗓音還是有輕微的顫抖,眼神也垂下來。
陸君浩不說話,她便也裝作什麼都不懂,沒事人一樣走到盥洗臺前放了水池裡裝着的水。
忽然,男人大步跨進來,同時反手鎖了浴室的門,下一刻,他一把擒住她的胳膊,近乎粗魯的把她拉扯過來,將她整個人壓在牆壁上,動彈不得。
“陸君浩你幹嘛!”她被嚇得不輕,但還是兇狠的質問,不服氣的掙扎反抗,可男人高大強壯,又是在盛怒的狀態下,力道不分輕重,她怎麼掙脫的開。
陸君浩陰沉着臉,熊熊怒火若隱若現,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就這樣盯着陶婉如直直看了好幾秒,他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問:“陶婉如,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不敢拿你怎麼樣?!”
他氣得整個人都要爆掉,陶婉如看着他眼底的陰霾,心裡還是怕了,動了動嘴脣沒敢說話。
“你居然……你居然敢瞞着我三年!他們是我的孩子!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相比陶婉如的沉默,陸君浩則像是要把幾年來鬱結的情緒徹底宣泄出來,“當年你是怎麼做到的?!那個流產手術是假的!到底誰幫了你?我家裡人?說!”
她繼續沉默,倒不是故意激怒他,而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男人一拳重重砸在牆壁上,下一刻大手掐住她纖細的脖頸,面龐猙獰,手臂顫抖,“你說話!信不信我真的掐死你!”
他的手漸漸用力,陶婉如驚恐的瞪大眼。這種感覺又來了,三年多前,他們決裂的那一次,他也曾用這種近乎是野獸決鬥的模樣對她,此時--又來了。
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一次一次對她咆哮大吼,她長這麼大,只有他敢這樣對她。
感覺到頸部的骨頭都在咯吱作響,她終於開口,卻自暴自棄的說了句:“你要掐就掐吧!我無話可說!”像是絕望一般閉上眼睛,她在挑戰這個男人的底線!
“你--”感覺渾身的血液都逆流起來,陸君浩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不明白這個女人爲什麼到現在還敢這麼理直氣壯,彷彿自己什麼都沒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