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浩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着聆聽他的懺悔,“我不配做父親,也不是一個好父親……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了這麼多年,還要擔心我這個在監獄裡的老頭子,好不容易盼到父女團聚了,我又得了這病,讓她更加擔心不說,還得花那麼多錢,她還有兩個孩子啊……我什麼都不能給他們,還要連累他們……”
陸君浩心裡極其不服,這番話到現在還把他這個孩子父親拋開在外,當他是透明的麼?!兩個寶貝又不是婉如一個人的,他會眼睜睜看着他們母子三人生活潦倒而袖手旁觀?
不過現在他是要盡力說服他接受手術,也不想在這些問題上跟他爭執,頓了頓又壓下怒氣:“既然你能認識到這些問題,那還不晚,你現在又不是被醫生判了死刑,只要接受手術,你有的是機會彌補。”
“要我接受你的腎,讓我女兒一輩子都覺得虧欠你,在你面前擡不起頭?”陶正華臉色瞬間一變,又犀利起來。
陸君浩開始火大,這老頑固怎麼跟家裡那幫長輩有得一拼?他還以爲他能懺悔,就是想通了呢!
“那你就死扛着吧,讓你女兒成天爲你擔驚受怕,直到有一天她非得把自己的腎換給你,兩敗俱傷做無畏的犧牲,讓兩個孩子也沒了媽媽,你就高興了!你不拖死她你就不甘心!”陸君浩氣得不行,聲音冰冷,說出口的話要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要麼你就再來次自殺,不過這一次最好不要再被搶救回來,你女兒爲了你眼淚都要哭幹了,你倒不如死得徹底,讓她一次性傷心到底算了!那樣我看以後還有誰爲她撐腰!真是自私自利的老糊塗!對了,你肯定還不知道吧?婉如爲了照顧你,沒有時間顧孩子們,今天晚上就要把孩子送到陸家去了,你死了後,更沒人跟我們陸家搶孩子了,我們何樂而不爲?”
最後一句話落下,他明顯感覺到陶正華身體猛地一僵,瞪着他再次激起鬥志,“我就知道你們陸家不是好東西!你用救我一命要挾婉如跟你結婚,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帶走孩子們了!你連自己都算計進去了!”
“是啊……看來你沒老糊塗。)”陸君浩冷笑着起身,看了看手錶,“我時間很寶貴,話已到此,接不接受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我好端端一個人,前途無量,我不至於腦子有病非求着一個沒良心的父親接受我一顆腎。”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過,畢竟我跟婉如是夫妻,也應該尊稱您一聲岳父,若是剛纔哪些話不中聽惹您不悅,還請不要在意。”
陶正華擡眼看着站在面前的高大男人,見他臉上涼薄的笑,越發覺得女兒跟着他不可靠。這樣城府陰險的男人,爲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對自己都這麼狠,萬一他什麼時候做了對不起婉如的事,婉如豈不是要傷心死。
想到女兒這輩子受的苦,經歷的波折磨難,陶正華心裡說不痛苦是不可能的,見陸君浩轉身要走,他忽然出聲叫住。
嘴角劃過一抹淡而得意的笑,陸君浩回身,“怎麼……岳父大人還沒罵夠?”
陶正華蒼白的臉氣成了豬肝色,死死瞪着陸君浩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陸君浩,你別想得逞!我不會死的!我答應手術!反正是你自己要這樣做的,又不是我陶正華逼着你這麼做的,我有什麼不敢接受的?你們陸家的人做什麼事都帶着目的,你已經得了好處,我不會因爲你這樣犧牲就改變對你的看法!”
陸君浩淡淡的挑眉,“無所謂。”他本來也只是要得到婉如的心而已,至於這個岳父,結果如何完全不在他考慮範圍內。
陶婉如推門進來時,正好聽到兩人之間這番對話,吃驚詫異的同時又不滿的看向父親,“爸,君浩沒有什麼目的,他只是想讓我們一家人不分開,你爲什麼總是要歪解他的用意?”
陸君浩轉身看到她,見她額頭上的傷已經處理好了,貼了厚厚一層紗布,心疼的皺眉,“怎麼樣?還疼不疼?”
她按住男人輕輕撫摸上來的手,眼裡充滿感激,嘴角帶着淺笑,溫柔迴應:“不疼了,醫生說處理的好不會留疤的,你別擔心。”
陶正華看到女兒進來,立刻着急了,“婉如,你的傷怎麼樣?醫生怎麼說啊?”
陶婉如看了陸君浩一眼,放開他的手走到病牀邊,“爸,我沒事,你不要自責了。君浩這幾天爲了你的病也操了不少心,爲了讓你少受罪,他決定捐出自己的腎給你,爸--就算是親生兒子能做到這一點也很不容易了,何況他只是一個不被您承認的女婿--爸,您就不能改變對他的看法嗎?”
陸君浩走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肩,“婉如,你別說了。時間不早了,你下午不是還要回公司嗎?”
陶正華跟陸君浩爭鋒相對的較量了半天,此時也已經是筋疲力盡。護士小姐又進來要給他掛點滴了,陶婉如只好站開一些讓出位置,“爸,你好好休息吧,我有空再過來看你。公司有事,我得走了。”
“婉如,你不能把孩子給陸家!”陶正華見女兒起身要走,忽地想到這個問題,連忙急聲命令。
陶婉如皺眉,“爸,我沒--”剛剛開口,察覺到男人捏着自己的腰倏然用力,她狐疑的轉頭看了陸君浩一眼,瞬間明白了什麼。
“爸,你好好休息吧,我做什麼都是有分寸的。你現在就等着手術後身體恢復,其它的事情都不要管了。”留下這句話,陶婉如跟陸君浩一起離開病房。
直到坐上車,陶婉如才轉身過來,盯着男人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君浩,你到底是怎麼說服我爸的?他居然會答應這個手術!”
男人英俊剛毅的面龐浮起神秘的笑,“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總之現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你心裡的石頭可以落地了。”
他越是不說,女人便越是好奇,執意要問清楚。陸君浩不耐煩了,乾脆也不急着走,一把拉着她靠過來,也不管這是什麼時間什麼場合,精準地捕捉到她的脣瓣霸道的吻下去--
“唔……”她吃驚的瞪眼,伸手去推他,“大白天的,你別……”車外人來人往,人家看着多不好啊!
“我親我老婆又不犯法……”他笑着鬆開,鼻尖兒抵着她的,好看的嘴角帶着邪魅的笑,忽而又想到什麼,微微撇了下頭,“嗯,老婆這個詞叫起來的感覺真好!老婆老婆老婆……”
他像個孩子似的,不停叫着老婆,女人被他幼稚可愛的舉動逗得發笑,拍他一下,媚眼如絲的瞪過去,“你夠了沒啊!”
“不夠,老婆老婆……”他又拉着她靠近,連連吻下來,“叫一輩子都不夠。我可是記得某人昨晚說過的,下輩子還要跟我在一起!”
她也止不住甜蜜幸福的笑,“就是不知道下輩子我還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當然有。”他篤定的道,忽而話鋒一轉,“我還沒聽你叫過那兩個字。”
“哪兩個字?”她不解,心想“我愛你”也是三個字啊。
“你說呢!”男人登時黑着臉,一副嚇唬人的模樣。
兩個字……看着他冷沉的眉眼,她忽然笑了,終於明白過來,卻又忍不住臉紅,“這有什麼好叫的啊,你好無聊,快開車吧,吃了飯我得回公司有事!”
“哎,你怎麼回事啊?證據在這裡,想賴賬不成?”他一把將她拉回來,手裡已經揚着結婚證提醒她,橫眉豎目,表情嚴肅,彷彿她今天不讓他滿意就不罷休。
陶婉如愈發不好意思,白皙的容顏染上點點酡紅,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哎呀,你心裡知道不就行了!”
“我不知道,我就要聽你叫出來。”
“……”
“不叫那就不走了。”
她乾瞪眼,但又忍不住嘴角含笑,拉着他的胳膊搖一搖,“你無不無聊啊?叫一聲能讓你長命百歲還是怎麼的?”
“那叫一聲也不能讓你減壽啊--”
這麼無聊的問題,兩人討論的津津有味,陶婉如有一種錯覺--彷彿她又回到了十幾歲年輕的時候,像個撒嬌任性的小女孩兒跟男朋友談情說愛的場景。那時候,她跟衛志城也會爲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鬥嘴,看似生氣,實則其樂無窮。
那時候,她以爲她這輩子都不會跟衛志城分開,卻不想,現在做了他的大嫂。
不過,她不後悔。看着眼前男人期盼的眼神,又看看那一本耀眼的紅,她陡然而生一種強烈的幸福感--面前這個男人,是她的老公啊!
坎坷經歷這麼多年,如今孩子都三歲多了,他們終於修成正果,成了夫妻!
“老公……”她忽然就含着笑叫出來,停了停,看着男人頓時喜笑顏開的眉眼,由衷的補上了三個字,“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