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同
傅傾饒頭一次欠人情還欠得如此憋屈,當真是鬱悶無比。但她走出仙客居的時候,纔想起來高價買的那碗湯連見都沒見着……
頓時滿腔的憤懣都化作無語了。
朝着大理寺的方向,擰眉走了也不知多久,突然有細微的嘩啦聲傳入耳中。她擡眼望去,就見段溪橋正懶洋洋地拋着一個裝銀子的袋子,晃晃悠悠地往這邊走來。
“咦?你怎麼跑出來的?”段溪橋掠至她身邊,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她,“難不成駙馬爺覺得你幫他滅掉了一次戴綠帽的危機,爲了感激你,特意跑回去救你了?”
傅傾饒甚是無語地望着他。
大理寺的少卿們到底是不怕死還是怎地,怎麼一個個說話連點禁忌都沒的?!
眼見段溪橋將銀袋子往懷裡收去,傅傾饒搶先一步奪過銀袋,扯開繩子,扒拉了下銀子,大致數了數,奇道:“你剛纔是拿銀子去了?”
段溪橋白她一眼,嗤道:“不然你以爲呢?”
“可你一般不都隨身帶着七八百兩……”
“剛纔請大公主喝酒用光了。”他不甚在意的擺擺手,“我可不能欠那女人什麼,必須自掏腰包才行。”
傅傾饒自然明白他的顧慮,深深爲他嘆息的同時,想起一事,登時怒火中燒。
“大人,你就不怕這樣會害死我?”
段溪橋怔了下,笑道:“怎麼會害你呢?有我在,她能拿你怎麼樣?”眼見傅傾饒是真惱了,忙道:“唉,怕什麼!我又什麼都沒承認什麼都沒說,她能怎樣?更何況還有駙馬在。”
看他全然不當回事的樣子,傅傾饒氣結。
他那什麼都沒說和什麼都說了有什麼區別?
她原本就打算在偏遠之地安穩過活,當官不過是想完成哥哥們未了的心願。被他莫名其妙地弄到京城大理寺就也罷了,如今還讓皇家之人注意到她!
慧寧公主和楚雲西可不一樣。
二哥說過,楚雲西其人,有兩個特點。一是信,二是義。但凡他答應了的事情,就是拼死,也會做到。
當年楚雲西在她父親壽辰上說,師父的家人便是他的家人,有他在一日,便要護着家人一日。
那時傅傾饒也在場,這句話,她親耳聽到。她深信,就算楚雲西發現她是誰,也不會出賣她。
——她信的不是楚雲西,而是相信二哥的眼光,相信二哥對他的那種信賴。
但慧寧公主就不同了。
傅傾饒根本不想與她牽連太多。
眼見傅傾饒黑了臉,段溪橋也知自己這次玩笑開大了。雖不明白傅傾饒爲何對此如此顧忌,但到底是她想辦法找了過去,不然依着大公主不依不饒的性子,就算駙馬今日去了,恐怕也沒那麼容易脫身。
思及此,段溪橋暗暗嘆息了聲,低聲說道:“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傅傾饒的怒火被點燃,卻也不忘壓低聲音,“大公主的心思看來也不是一兩日了。你若不想去,誰能逼得了你?不過八個壯漢而已,當真能攔得住左少卿大人嗎?既然選擇了進去,又何必惺惺作態,搞出那許多事來!”
段溪橋本不是愛和人辯解的性子,但此時他卻只遲疑了一剎那,便嘆道:“我覺得頭顱被擱在若水橋不是意外,與仙客居多少有點牽扯,總要親自進去看看方纔安心。”
傅傾饒沒想到他會解釋,微微一愣,扭過頭去,“那你也得想好脫身的辦法再進去。再不濟,也得湊着大公主不在之時。”
“沒有她我恐怕真的沒法正大光明走進去。”段溪橋苦笑道:“難道你不知道,仙客居這地方,大理寺的人是禁止入內的嗎?你是新來的倒也罷了,像我和林墨儒這般,整個京城的人怕是都認得了,想混進去,難上加難。”
傅傾饒愕然,擡眼看他。
這一點她並不知曉。初時被攔,還以爲是自己衣着不夠光鮮所致。
此時街道上無人,段溪橋朝着路旁石桌椅的方向作了個請的手勢,與傅傾饒一同坐了過去。
“當初仙客居開業那日,恰逢京兆尹生辰。當時他與首輔大人和正卿大人恰好一同從御書房出來,便順勢請了兩人去仙客居用飯。誰料那裡要價太過離譜,三位大人氣不過,當場高聲將那裡貶斥了一番。也不知是不是正卿大人聲音最響之故,第二天竟傳出消息,說那裡不歡迎大理寺的人進去。”
他口中的正卿大人,指的自然是大理寺正卿了。
傅傾饒擰眉不語,他就也不催,只靜靜望着她。
“當時只有他們三人嗎?”片刻後,傅傾饒問道:“如今劉大人和京兆尹都出了事,那麼正卿大人現在何處?”
段溪橋垂眸輕叩石桌,又偏頭看她,“你的意思是,那件事可能和這案子有關係?”
他雖然知道那件事,但是此事鬧得頗大,京城之中十之七八都聽聞過。如此衆人皆知之事,他這段時日裡反倒沒往那邊想過。
如今傅傾饒這樣一提,他也蹙了眉,喃喃道:“不會那麼巧吧。”
傅傾饒說道:“說不上有關係沒關係,但是如今在場的三人已有兩位出事,想到這個,總歸有些不踏實。”頓了頓,她又道:“說起來也着實算不得大事,或許只是我多心了。”
“不一定,”段溪橋緩緩搖頭,“也許他們去的時候,恰逢兇徒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大人們或許沒意識到,可兇徒卻以爲被他們發現了。”
秦點暮的觀點,傅傾饒有一點覺得很贊同,那就是段溪橋太多疑,想事情太過於迂迴曲折。可此時聽了他這番說辭,她難得地沒有反駁,思量一番後,反而以爲頗有道理。
兩人回到大理寺時,滿屋子人都以一種極其詭異的目光凝視着他們。就連在其他屋裡辦案的那些,也藉着各種名由過來參觀了一番。
傅傾饒滿腹心事沒注意,段溪橋隨手將銀袋丟給林墨儒,渾不在乎。於是兩個當事人竟然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沒什麼反應。
衆人看到兩人極其“默契”的現狀後,甚覺無趣,互遞了個眼神,默默地該做什麼去做什麼了。
段溪橋見人走得差不多了,重又走到林墨儒身旁,倚靠到他桌前敲敲桌案。
林墨儒將視線從案卷上移到他身上,語氣生冷地問道:“幹嗎?”
段溪橋往前探身湊到他跟前,笑道:“大人,幫個忙唄。”
“別!咱倆不熟!”林墨儒把他一推,哼了聲斜睨着他,“上次你讓我幫你個忙,結果倒好,一樁案子辦完,你什麼事兒都沒,我倒是被都察院給請去喝茶了。今天我不過是陪你走了一趟,就被大公主的人從仙客居的大門一直趕出了街口……這次還想讓我幫你?跟你說,沒門!”說完起身就朝屋外走。
“哎——哎,你別走啊!我真的有要事相商!”
林墨儒理都不理他,徑直往前。
段溪橋沒轍,只得說道:“如果事情和正卿大人有關,你也不管?”
林墨儒腳下頓了頓,猛地回身,“你說什麼?”
“我不過是想知道正卿大人身在何處罷了。”段溪橋無奈地攤了攤手,“其實我也不想隨意打擾你。可問題是,大人如今的下落只有你知道,不是嗎?”
說他什麼好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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