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便抵達了雲安縣城。
小小縣城依山旁河,別有一副幽靜之色,遠遠望見縣城的時候,簡文禮便突然朝着段玉山說道:“殿下可還記得馮延泰大將軍?”
“自是記得。”段玉山不知他爲何有此一問,隨口應了聲。
簡文禮便笑道:“馮大將軍和我一樣,也是出生寒門,和老朽多有幾分交情,如今來了雲安縣,不若順道去拜訪一下馮大將軍好了。”
“馮大將軍在這雲安縣城?”段玉山意外之極。
簡文禮微微一笑道:“世人皆以爲馮大將軍出身於北郡城,這也是實情,不過雲安縣纔是馮家的發源地,十年前馮大將軍辭官之後,便回到了這雲安縣的老宅中,知道這事情的人並不多呢。”
段玉山這才明白,同時朝着女兒遞了個眼色。
段青霓自是心知肚明,趁着入城的時候,勒停馬匹,等到沈辰跟上時,便立刻說道:“簡老要去馮延泰大將軍家。”
“多謝郡主傳信。”沈辰微微一笑,又低聲說道,“郡主還是到前面去吧,免得惹得簡老懷疑。”
“你便不想知道這馮大將軍是何來歷?”段青霓見他一臉泰然,忍不住問道。
“應州馮家,我多少也知道一點,郡主不必擔心。”沈辰含笑說道。
看到十四皇子那淡定從容的姿態,一股子的英雄氣概,而這微微一笑,暖暖中帶着幾分感激之情,更讓段青霓莫由來的心絃一動,眼神撲撲的閃了閃,心跳加劇。
自她滿十六歲,州郡中提親者便已不少,有州郡中的名門望族,亦有其他州甚至是皇城中的名門,誰都想和皇族牽扯上點關係。只是這些意圖迎娶段青霓的大家子弟,卻一個個都不如她的眼。
她到底是出身皇族,說眼光高也好,說挑剔也罷,尋一個終身伴侶,本就該挑來挑去,何必委屈自己。如此,數年過去,仍然待字閨中。
只是如今這十四皇子,卻彷彿一顆石頭砸入心湖之中,蕩起的漣漪一波接着一波,讓人無法將眼神從他身上移開。
那橫掃一國之威名,那臨危不懼,而從容不迫之氣度,全然不是以往所見的那些紈絝子弟所能相比的呢。
她未多說,只是心裡漣漪陣陣,更怕心事被這殿下所識破,索性驅馬追上父親,至於倩兒,自知道沈辰身份以來,免不了常常癡呆相望,和他說上一句話便要興奮一宿,此時見到小姐離開,這才依依不捨的跟上去。
待段青霓一走,羅裁便說道:“殿下,果然這簡老擇路是有陰謀的,這應州馮家究竟是什麼來頭?”
羅裁出身青嵐國,進入中土纔沒有幾年,自然對於這連山國之事瞭解要少許多。
沈辰便說道:“應州馮家崛起於三百年之前,乃是應州屈指可數,由寒門而生的武將世家,不少人都在皇城任職,家主世襲大將軍稱號。”
“家主世襲大將軍?這可是不得了的特權,一般只有開國功臣纔會享受這樣的榮譽,這馮家崛起才三百年,又有何德何能能夠享此尊榮?”羅裁大吃一驚。
沈辰便道:“三百多年前,馮家的先輩據說是個年輕郎中,偶然救治了一位被兇物重創的道家前輩,因此結了道緣。那道家前輩見他資質出衆,卻又看出他凡心未滅,所以爲表感激之情,便贈了他一卷武學典籍,名爲‘八極催心功’。”
“道家的道法麼?”羅裁問道。
沈辰說道:“倒不是純正意義上的道家道法,但是多少也有着幾分道家的皮毛,其威力自然遠大於普通世俗武學,聽說修煉此功,力可催山斷河,剛猛無比,那郎中修煉此功之後,後來一路高升,坐上了大將軍之位,更在一次連山國皇帝的出行中,擊殺了意圖謀害他的邪道,因此才得了這榮譽。這馮延泰大將軍我也聽過他的名聲,聽說武力極強,是擁有着正侯級數的修爲。”
“這簡文禮必定是在馮家設下了天羅地網,殿下,咱們是否要做些準備?”羅裁擔憂道。
沈辰卻是一笑道:“羅統領不必擔心,道家皮毛之學和正宗的道法之術,是兩個境界的東西。這八極催心功再如何厲害,比起本殿修煉的正宗功法而言,卻是天壤之別呀。任他設下什麼天羅地網,本殿也要用最強硬的手腕將其摧毀!”
沈辰很清楚道宗的規矩,其實這世上並不乏有和道家武學沾親帶故的武學典籍,但這些典籍全都剔除了道家修煉道心的部分,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修煉這些武功,在道心上是得不到任何進展,無法強壯靈魂之力。
而靈魂之力的強大與否乃是道家武學強大的根本所在,剔除精髓,這些武學典籍雖然強於普通世俗之學,但成就在道家人眼中卻是有限的,自然,在世人眼中,這種道家所傳之物卻被奉爲至寶之學。
而沈辰不一樣,他所學的可是純正無比的道家之學,只是因爲入門時間尚短,在靈魂之力的修煉上未有多大進展,但和皮毛之學一比,其間的差距卻是猶如鴻溝。
一路入城,待到了北大街的時候,便抵達了馮府。
門庭高闊,巨木參天,馮府的規格分明超過了普通縣城的世家規模,而馮府外幾個家丁,昂胸擡頭,身直如杆,不僅有幾分武功底子,更有幾分別於家丁的氣質,足見馮家人也是訓練有方。
待聽到乃是簡大學士和龍臺王來訪,家丁便立刻趕進去稟告,同時將諸人引進宅內,在小廳裡坐下後不久,便有一個七旬老者領着一行人走了進來。
這七旬老者面如虎獅,濃眉闊目,步如龍盤虎距,一副威風八面的樣子,而隨他而來的諸人,皆是四五十歲的樣子,個個也都是氣勢不凡,一身勇武之力畢露無疑。
“草民馮延泰見過龍臺王殿下。”七旬老者沉着聲音,硬朗的行了一禮。其身後諸老也都跟着一禮,其中一人,眼神不經意的在沈辰身上停留了一下。
沈辰裝作沒看到,此時心裡便已有數。果然,這馮家人是早知道自己要來的。
段玉山含笑說道:“馮大將軍不要多禮,您老乃國之棟樑,縱然已辭官歸田,但威名猶在朝野呀。”
馮延泰不苟言笑的說道:“殿下過獎了。”
簡文禮此時笑道:“馮兄之前來信說搬了家,老朽一直沒時間來拜訪,如今正好順路過來,這新家倒是不錯。”
馮延泰這才擠出半分笑意,說道:“簡兄過獎了,這是以前的馮家老宅,搬過來後重建了一些地方,尚且簡陋,不及簡兄的府邸呀。”
“奢華於我如浮雲,子弟成羣,含飴弄孫纔是人生樂趣呀。”簡老呵呵一笑。
馮延泰自也頷首稱是,可見和簡老確實交情甚深,簡老此時又說道:“此行咱們過來,還帶了一位客人,這位乃是霸州國十四皇子殿下。”
馮延泰這才盯上了沈辰,一雙眼睛如鷹似虎,銳如劍,厲如刀,光是這一眼望來,便暗含強大的威懾力,若是普通人,只這一眼下,便要嚇得屁滾尿流。
只是沈辰卻是神色淡定,嘴角含笑,目光平靜如水,深邃如海,海的遼闊,讓馮延泰那銳利的目光起不到半點威懾效果。
見這年輕人有如此眼神,馮延泰倒也不由有幾分意外,正如沈辰所料,簡文禮早在幾日前便派人送來書信,言及十四皇子之事。
馮延泰自是早有準備,想着一開始就給這十四皇子一個下馬威。
只是沒想到,這眼神並未起到任何作用,反倒對方那從容姿態還勝出一籌,他不怒反喜,哈哈大笑起來,沉聲說道:“十四皇子可是威名遠播,能夠親眼一見,可是我馮家人的福氣呀。”
隨馮延泰而來的,皆是家中強者,從二人對眼的片刻也看出幾分端倪,聽得馮延泰這一說,心裡也有了數。
馮家人向來崇敬強者,能讓馮延泰笑出聲,那便是遇到強者的驚喜,可見這橫掃一國的十四皇子,確如傳聞中所言,有着一身非凡了得的工夫。而且,簡文禮在書信上也寫到過,兩千精兵敗陣之事,多少也讓諸人心裡有了底。
沈辰則微微一笑道:“馮大將軍過獎了,應州馮家之名,本殿也是久仰,如今幸而得見,也是本殿的幸運。”
馮延泰沉聲說道:“今日三位貴客登門,不可輕怠,容草民在府中設宴,請三位在此休息一晚。”
簡文禮含笑說道:“老朽本想不耽擱這行程,不過馮大將軍如此美意,推辭怕也不好,不若就留下住一晚如何?”
段玉山哪裡不知簡文禮的打算,自也不會推辭,便頷首說道:“如此甚好,十四皇子殿下以爲如何?”
沈辰含笑說道:“就聽殿下所言吧。”
於是,諸人便從過路拜訪變成了在這裡住上一宿,簡文禮嘴角勾起獰笑,眼中殺機騰騰。
待到了傍晚,馮家在大廳擺設夜宴,諸人匯聚一堂,龍臺王段玉山和沈辰並座於上位,其他人則分座在左右兩邊,絲毫不逾越這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