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筋武神沉湎在回憶之中,略帶幾分傷感地緩緩道:“論才幹、學識、眼光、手段、當然還有武學修爲。認真說起來,無邊這孩子,是自白霸天祖先以來,近三百年當中最出色的海虎武神了。白家在他手上,也算髮展得不錯。只可惜……唉~~他走得還是太早了啊。”
白露寶面色微微一僵,眼眸內有極明顯的怒氣浮現。但這絲怒氣終究只是稍縱即逝。他挺直了腰桿,唉聲嘆氣道:“是啊是啊,老爹他真的走得太早了。唉~~當年老爹他假死隱居,我們幾兄弟傷心了十幾年。好不容易知道老爹原來未死,沒想到好日子還沒過兩天,他又……唉~~”
易筋武神嘆道:“我知道。不過平心而言,無邊他雖然爲白家做了很多事,但所用的手段,有時候卻未免顯得太……哎~~比方說,當年他對待‘無量武神’,就顯得實在不夠光明,大大的有損陰德。即使他和正兒先後收下大刀做徒弟和義子,但害得別人家破人亡,終究罪孽深重啊。要不是如此的話,無邊他又何至於會走得這麼快呢。幸好,不管究竟誰對誰錯也罷,這筆糾纏不清的仇恨,現在總算結束了。或許,亦屬於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白露寶暗地裡不以爲然地撇撇嘴,接口附和道:“是,是。叔公您老人家說得再對沒有了。只不過……哎,假如老爹他先前在水星不是先被藍海偷襲打傷,大海無量又如何有本事能夠傷得了老爹一根頭髮了?哼,說來說去,都是藍海那個小雜……小傢伙不好。”
“露寶,不可以這樣在背後議論藍海武神。”易筋武神搖頭道:“推動水星計劃,實在太過傷天害理。雖然無邊和我們一樣同樣屬於白家人,但我們也絕不能因此就顛倒黑白,不管是非曲直啊。更何況,現在彼此都代表着大地陣營參加武神大會。〖藍國〗大敵當前,自己人之間,正應該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啊。”
白露寶直起脖子,振振有辭道:“叔公,不是我幫着自己人說話啊。誠然,老爹做這件事確實有錯,可他藍海又是什麼好東西了?叔公您不知道,當初這個藍海初初出現在大地上的時候,侄孫我就和他打過交道了。這傢伙簡直是名強盜,殺人越貨,無所不爲。不但侄孫麾下好幾位司令級戰士無辜死在他手下,而且他更出手殺掉了〖終極派〗八大分支之一的紅狼武神,霸佔了紅狼城作爲自己基業。之後,甚至連〖風族〗的明道武神,以及五弟他流落在外的兒子白武男,也因爲他而慘遭殺害。哼!藍海他根本就是〖藍國〗派來地球搞破壞,爲全面侵佔大地而作準備的開路先鋒。這種人,侄孫我死也不信他會真心爲大地出力!”
易筋武神長年閉關修練,對於外界事情漠不關心。藍海的種種事蹟,他雖然約略都知其大要。但當初藍海剛剛降臨大地時所發生的各種細節情況,並非那麼容易就調查得到的,所以白露寶講的這些,易筋武神可還真是頭一回聽說。他禁不住皺起眉頭,猶豫道:“藍海武神……他當真……應該不會吧。白天大會上見面的時候,還有剛纔交手的時候……他不像是這種人啊。”
“叔公,這就叫做大奸似忠啊。哼,藍海這傢伙,他哪怕瞞得過天下人,也休想可以瞞得過我。”白露寶用力拍打着自己胸膛,大聲道:“這傢伙在地球上……不,不止地球了。月球、平原星、火星,他到處都去摻上一腿,興風作浪煽風點火,走到那裡就亂到那裡,簡直是臺人型災禍散播機。現在表面上看來,他似乎是和〖藍國〗那個什麼剎亞天王翻臉成仇了。但實際真有這麼簡單嗎?嘿嘿,至少我就不相信。”
易筋武神沉聲道:“露寶,這些話究竟是你自己說的,抑或是海虎武神教你說的了?”
白露寶眉宇間那份義憤填臆的表情,陡然活象變魔術般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賠笑道:“呵呵,什麼都瞞不過叔公您老人家。唉~叔公您也看見了。那個藍海他和〖終極無量派〗還有〖銀月派〗關係都極深。萬一他當真是〖藍國〗奸細的話,那麼這傢伙一旦發難,肯定要勾結上〖終極無量派〗和〖銀月派〗,三方面……不,是四方面同時動手來對付我們白家了。
藍海這小子,人品雖然卑劣,可是本事也真不小。我們白家可以有把握勝他的,也就只有五弟一個而已。但如果他和剎亞兩個聯手,那麼五弟也肯定不是對手。再加上〖藍國〗與平原星還有月球以及終極無量那些蝦兵蟹將,一個弄不好,唉~說不定我們白家又要重蹈覆轍,再經受一次像五百年前嵐無極之禍那樣的大災難了。但現在這世代,我們白家又哪裡還有另一位白乾坤祖先可以站出來力挽狂瀾?不過……”
白露寶的變臉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前一秒還是滿腔憂心衷衷,下一秒已經變得慷慨激昂起來。他振奮精神,雙眼發光地望向易筋武神,大聲道:“幸好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原來〖聯合國〗長老易筋武神,就是我們的白天變叔公您老人家啊。只要您老人家和五弟他聯手,再加上〖聯合國〗的力量,哈哈~~那麼不管有什麼樣的敵人,我們白家至少都能自保了。”
稍微又頓了頓,白露寶滿面油光,道:“事關重大。五弟他知道叔公您老人家的身份之後,原本想立刻來和您見面商量的。可惜他身份特殊,不方便到處走動。所以纔派了我過來,邀請叔公您去一處可以避開其他人耳目的地方,當面商議這件重要大事。不知道……叔公您意下如何呢?”
易筋武神嘆口氣,道:“雖然露寶你這樣說,不過我總覺得藍海不是這種人,事情不應該會演變成這樣嚴重纔對……不過……好吧。當年我雖然離開海虎第二城,但並不代表就和白家脫離關係了。恰恰相反,我臨走之前曾經親口答應過大哥,會暗中照顧白家的。現在既然白家的海虎武神覺得有需要,那麼我這個老頭子,當然也義不容辭。露寶,海虎武神想要在什麼地方見面?帶路吧。”
白露寶顯得容光煥發,點頭哈腰道:“是、是。請叔公您老人家跟侄孫來。”轉身當先帶路而行。所去的方向則與第五城背道而馳。但這也非常合理。因爲此刻第五城之內可謂龍蛇混雜,有太多耳目在關注着那些高身份者的一舉一動了。假如海虎武神想要和易筋武神會面的話,那麼當然要去城外才合適的。
越走越快,儘管雙方都沒有使出全力,但他們行走之間的速度,依舊逐漸提升到了至少時速四百公里以上。奔行約莫十分鐘左右,海虎第五城、金字塔、還有獅身人面像……已經統統隱沒於地平線以下,再也看不見了。再過去大概七、八十秒左右,藉助清冷月光,易筋武神可以清楚看見,前方出現了一處小小綠洲。就在同時,白露寶也收住了腳步逐漸減速。回頭笑道:“叔公,就是這裡了。”
木杖向地面上一點,止住飛奔去勢的易筋武神習慣性地彎下腰,徐徐踱步向前,開口道:“海虎武神,老頭子來了。勞煩久等,還請海虎武神恕罪啊。”他身上畢竟流着屬於白家的血,所以儘管輩分比白愁高出整整兩輩,而且〖聯合國〗長老易筋武神的身份,也不見得就白家帝皇比來得低,但此刻見面,他依舊習慣性地給予對方尊稱,而不像對待白露寶那樣直接稱呼名字。
然而,從綠洲小樹林之中應聲邁步走出的,卻並非白愁。同樣的王者氣度,同樣的霸氣縱橫,以及同樣地擁有一份莫測高深的強絕修爲。來人與大地第一武神唯一不同者,便只有身材!魁梧雄偉,甚至比大刀武神還要更加高壯的身材!能夠擁有這份實力與氣質以及魁梧軀體,卻又不是白愁,來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正是〖藍國〗天王之王,剎亞。
哪怕這輩子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但驟見這位絕對是敵非友的強者現身,易筋武神本若無波古井的心靈,依舊立刻爲之駭然劇震。他雙眼瞳孔猛地收縮,厲聲喝道:“怎麼會是你?海虎武神呢?啊!難道!?”不祥預兆下意識涌現心頭,白家耆宿白天變五指收緊,用力一捏。
“喀嚓~”破碎聲音響過,神兵“仁武”再度破封,鋒芒畢露,展現出萬道璀璨光華。渾身肌肉骨骼相互摩擦着,就要重新蛻變爲壯盛之身,以最完備姿態,去面對眼前這名自己生平所見當中或許是最可怕的敵人,以及去拼自己生命之中或許是最兇險的一戰!
禍起蕭牆,變生肘腋!備戰尚未完成,電光石火間易筋武神只聽見“嗤~”一下裂帛破碎之聲。凌厲殺氣更隨即從身後襲擊而來,與自己竟是隻有咫尺之近。易筋武神心頭激顫,不假思索便揮動掌中神兵向後旋斬,大喝道:“〖藍國〗的鬼祟傢伙,竟敢偷襲?做你的白日夢!”
陰側側一聲長笑,偷襲者矮身避開“仁武”雷霆斬擊,隨即暴起反擊。電光吞吐,雷霆噼啪,赫然將夜幕狠狠撕裂。名副其實快逾閃電,易筋武神掌握神兵的手腕一緊,已經被那偷襲者死死抓住,半身痠麻,動彈不得。迅雷不及掩耳之際,那偷襲者的主力一擊接踵打出,赫然正是白家第二絕:“電爪”之催心勢!
以有心算無心!〖磁場轉動〗四十九重天力量配合“完全境界”,殺傷力高度集中,遠遠凌駕於倉促間未能完全發揮威力的五十重天之上。彈指剎那,護身力量已被狠狠撕破,利如鐵鉤的五指硬生生挖開皮膚肌肉,穿透易筋武神身體,將他整顆心臟也緊緊捏在掌心之間。激烈電勁當即直截了當地傳遞至心臟之上,赫然造成了名副其實的撕心裂肺之痛。霎時間,易筋武神禁不住失聲淒厲慘叫,痛苦之激烈程度,簡直用盡世界上所有語言的所有形容詞,也沒可能形容得盡。
剎亞揹負雙手,屹立如山。他耐心地等待了整整三秒,這才沉聲吩咐道:“夠了。太保兄,住手吧。”
話聲才落,電流立消。易筋武神因爲激痛而僵硬收縮的五指頹然放鬆。“叮噹~”清脆響聲之中,神兵“仁武”脫手落地,再不能給予其主人任何幫助。易筋武神則竭力喘息着,顫巍巍開口叫道:“露寶,趕快逃!回去向海虎武神報……報……露寶?你在哪裡?”目光所及之處,那條矮胖人影已經不見影蹤。
又是一聲陰側側長笑,滿蘊得意諷刺,但同時又充斥了極大怒氣的說話從易筋武神背後傳來。捏着他心臟,隨時也可以制其於死命的偷襲者嘲弄道:“不用叫,也不用找了。老鬼,本大爺就在這裡。不過說真的,別再叫什麼露寶的白癡名字了。改口叫十三太保吧。否則的話,本大爺可是會非常不高興,甚至很生氣的哦。大爺若生氣,後果絕對很嚴重——對你這老鬼來說。”
“十三太保?白露寶?”易筋武神強忍劇痛竭力回頭,驚道:“這是個陷阱?你……你竟然背叛白家?”
“與其關心別人,你不如先關心一下自己吧,易筋武神。”剎亞淡淡道:“原來你就是所有人都以爲早就死掉了的白天變……難得,難得。不過既然當年白天羅已經將你從白家趕了出去,那麼其實你也不再對白家負有任何義務了。自由之身,人材難得,本座現在很缺人。所以易筋武神,你願不願意轉投〖藍國〗了?假如你願意的話,那麼本座保證,你將可以得到自己前半生無法得到的東西——整個白家。”
易筋武神雙眼噴火,喘息着怒道:“我生是白家人,死是白家鬼。要我投降?呸!做夢!剎亞,枉你還是一國之主,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卑鄙手段來剷除敵人?毫無廉恥,毫無武者尊嚴,即使你真能在大會上勝出,大地上所有強者也絕對不會甘心臣服你的!”
剎亞冷冷道:“大地強者?嘿~在本座計劃之中,根本不需要他們。不僅這些所謂強者,甚至如今地球上的所有人、所有動物、所有飛鳥、游魚、植物,全部沒有區別。既然如今本座已經率領〖藍國〗降臨大地,那麼這些被污染的東西,也沒有必要再繼續存在下去了。當〖藍夢創世計劃〗發動的時候,毀滅,就是他們已經被註定的命運。這些死人在黃泉之下究竟會怎麼想……白天變,你覺得本座會在乎嗎?”
語氣輕描淡寫,但其中所蘊藏的血腥,卻簡直恐怖得難以言喻!霎時間,易筋武神禁不住渾身顫抖,心冷如冰。他咬牙切齒,恨恨道:“剎亞,你這頭披着人皮的惡魔!你不會得逞的!白家定會阻止你!海虎武神他一定可以……打敗你!”
剎亞淡淡道:“海虎武神,白愁嗎?確實,他假如公平狀態下單打獨鬥,本座也未必能夠勝得過他。不過……”意味深長地哂然搖頭,“天王之王”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頓了頓,沉聲道:“雖然本座已經決定要清洗大地,但畢竟人材難得。所以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只要願意投誠,本座依然會給予接納。太保兇就是一個好例子。而白天變,本座再問你一次,是否願意歸順本座,爲〖藍國〗效力?”
易筋武神閉上嘴巴,拒絕再和對方說話。與此同時,他根本連一刻也未曾放棄過,始終也在瘋狂地竭力掙扎。五十重天力量隨之在體內無數血管之中瘋狂暴走,卻因爲心臟被敵人捏住了,根本無法正常運作。所以此刻,易筋武神空有力量,卻無法按照自己意願去使用,更不用說掙脫敵人控制了。
實際行動,永遠也比單純口頭上的說話來得更加有力。即使易筋武神拒絕開口,但剎亞也確實地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爭取得到易筋武神爲〖藍國〗效力了。他微微嘆口氣,淡然道:“可惜,確實非常可惜。但既然白天變你已經作出了選擇,那麼本座也不會再勉強你。那麼,你便先走一步,在黃泉下等待和其他白家成員團聚吧。太保兄,可以動手了。”
“哈哈,等好久了。死老鬼,你這就真的去死吧!”十三太保怪聲狂笑,迫不及待地運勁貫注五指,用力向內狠狠一捏。霎時之間,只聽見“啪唧~”一下古怪悶響傳出,那顆足以發動和儲存五十重天強絕力量的心臟,就此被捏成粉碎,再也不復存在。
易筋武神雙眼猛地向前突出,喉嚨深處隱約有聲音響起。但還未等他組織起任何一個單詞,所有力量已經全部消失。易筋武神腦袋向下一沉,呼吸停止,生機斷絕,死得徹徹底底。白家皇族第二百六十七代海虎武神之嫡親兄弟白天變,以〖聯合國〗元老易筋武神的身份,就此離世。享年,一百零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