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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賀蘭敏之和武則天說事後的第二天,朝廷下發了一道詔令,以司列少常伯李安期爲東臺侍郎兼正諫大夫、同東西臺三品,西臺侍郎楊弘武、戴至德,東臺舍人張文瓘、司列少常伯兼正諫大夫趙仁本並同東西臺三品。
同東西臺三品即是早期的同中書門下三品,是實際上的宰相,朝廷一次性新任命或者說改任了這麼多位宰相,可以說前所未有,讓許多人震驚。自前一天和武則天說了一番事後,心裡有惶惶之意起來的賀蘭敏之也很是吃驚,他不知道朝廷所發佈的詔令是不是武則天的意思,他也更不清楚這些人到底是站在哪方面,是支持武則天,還是反對她干政的。
要是任命的這些人全都是武則天認可的人,那她出招也太狠了,差不多可以看作以直接的手段奪李唐的權了。但賀蘭敏之馬上把這個想法否定了,以他所知,武則天與這些人並沒有過密的交往,至少他所知道的一兩個人,如戴至德是東宮的屬官,李弘的堅定支持者,不可能聽從武則天的,這份突然的任命只能是另外原因之故,想到此,賀蘭敏之心內的疑惑和擔憂更重了!
心裡有疑惑,賀蘭敏之也在第一時間進宮,想去問問武則天,讓自己心裡有個數。
不過在求見武則天的時候,賀蘭敏之又遭遇到了一件很讓他吃驚的事,他竟然被一衆仙居殿的宮人擋在了外面進去。這些人態度很堅決地阻攔他,使得他沒能進到殿內。
此前賀蘭敏之是可以在仙居殿來去自如的,武則天有特別的吩咐,任何時候他都可以來殿人求見,宮人不得阻攔,即使上次楊綺的事,武則天不想見他,也只是不讓他進內殿,最後他還是硬闖進去了。但這次他根本沒有硬闖的機會,連外殿都沒能進去,一大羣的宮人齊齊地跪在他面前,死活不讓他進去,說皇后娘娘有吩咐,她在與人商量非常重要的事情,任何人不得打擾。
賀蘭敏之馬上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他知道武則天這樣做,肯定是因爲今日朝廷發佈的詔令之故,很可能一場大的風波要起,只是他不知道事情嚴重到了何程度,風波會涉及到哪些人。
還有,武則天到底是和何人在商量事兒。
賀蘭敏之也很鬱悶,他知道武則天最終沒完全信任他,還有非常多的事瞞着他,不讓他知道,也不讓他參預,與人商量事還不讓他在邊上旁聽,這讓他有種挫敗感。
滿肚子氣悶的賀蘭敏之在殿外不停地踱步。他不想就此離去,他要見見武則天,將事兒問清楚。他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武則天的意思如何。
正在他踱步間,聞聽到外面動靜的武團兒從內殿出來,神情慌張地走到他面前,施了一禮道:“公子,你別生氣,這是娘娘的特別吩咐,任何人不得進去打擾,你要見娘娘,就在這裡待一會吧,待娘娘商量完了事,她一定會見你的!”說着還對他使了個神色。
賀蘭敏之會意,沒問詢什麼,緩步往邊上走去,武團兒也跟了過來。
走到一沒有人的迴廊轉彎處,賀蘭敏之停下了腳步,問詢身後的武團兒道:“團兒姐,娘娘她在和誰商量事兒,爲什麼我請見也不讓進?”
武團兒轉眼看看邊上沒人,這才上前輕聲說道:“公子,娘娘正和許相商量事兒!”
“許相?!許敬宗?”
武團兒點點頭,“正是!”說着擡起頭,有點驚恐地看看賀蘭敏之,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公子,今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娘娘可是很生氣,奴婢從來沒看到過娘娘這般生氣過…公子,是不是在什麼大事發生了?還是什麼人惹娘娘生氣了?”
“娘娘她發怒了?”
武團兒再點點頭,“是的,奴婢從來沒見到娘娘發過這麼大的怒,公子,奴婢好怕…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好生了?”
賀蘭敏之擠出點笑容,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待會我去問問娘娘吧,不過你別擔心,娘娘這麼能幹,沒有什麼她對付不過去的事,你就不要去擔心了!”
“那就好!”武團兒鬆了口氣,看看賀蘭敏之,猶豫了一下,也沒再說什麼。
賀蘭敏之也沒再說話,他陷入了沉思,他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朝廷發佈的這份詔命並不是武則天的意思,而是另外人的意思——是李治!李治新任命的這些宰相,並不是或者說大部不是武則天信任的人,甚至可能是反對她干政的人,所以武則天才會暴怒的。
想到這,賀蘭敏之有點明白過來,很可能是李治這皇帝再次感覺到了武則天對李家王朝的威脅,想出招限制武則天的權利,通過任命新的宰相分權,讓武則天在朝中施不開手腳。
這對於武則天來說是非常危險的事,特別是在前方大戰將要暴發,御駕又要前往泰山封禪的時候,朝中出現這樣的變動,可以說對她是盡乎致命的一擊,要知道御駕往泰山,她也要隨從,太子李弘留下監國,這一來一去可能要半年甚至一年,武則天沒有太多的辦法插手朝政,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只要李弘表現出色,肯定會得到朝臣們的強力支持的,她的影響力會下降很多。
想到李弘,賀蘭敏之心裡越加的透亮,他猜着這些新任命何的宰相肯定還會兼着東宮的職務,都是東宮的屬官,是李治挑選出來輔佐李弘的人,
李治肯定感覺到了武則天手中權利越來越大所帶的危險後果,所以不得不在御駕啓程往泰山封禪前來這麼一招,新任命一堆宰相,以加強太子李弘這方的實力,讓猝不及防的武則天來不及應招。
賀蘭敏之也基本明白了武則天爲何這麼急迫要他舉薦人才的原因,他想着其他武則天信任的人也一定聽到過這樣的吩咐。武則天這是在招兵買馬,想進一步壯大自己的勢力。
原本一些不太能理解的事,轉眼間就找到了答案!
自覺將大概事兒想明白,賀蘭敏之心裡的迷惑和驚恐感覺反而少去了,他知道接下來大唐的朝堂上會時起波瀾,有很多人倒黴,也有很多人會成爲幸運兒。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可以趁勢擴大自己影響力,並進一步涉足朝堂,謀取更高權力的機會,他自信他會是最幸運的一個人。
這時仙居殿內好像有人出來了,武團兒在向賀蘭敏之施了一禮,說了聲歉意後,趕緊過去。
賀蘭敏之看到,出來的正是許敬宗,和許敬宗一道走的還有另一人,只不過隔的太遠,他看不清那人的樣子,應該是他沒什麼見到過的人。
武團兒快步進殿後,很快就出來,往賀蘭敏之方向過來。
“公子,娘娘議完事了,讓你進去!”武團兒施了一禮道。
賀蘭敏之點點頭,並沒說什麼,快步就進了殿。
內殿中只有武則天一人,連一名宮人都沒有。武則天閉着眼睛坐着,似在思考什麼,連賀蘭敏之進去都沒睜開眼。
“敏之見過姨母!”賀蘭敏之上前行了禮。
武則天擺擺手,示意賀蘭敏之免禮,眼睛卻依然閉着,聲音很輕地說道:“敏之,你今日來見姨母,有什麼事嗎?”
賀蘭敏之走到武則天身邊,輕聲地問道:“姨母,你今日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武則天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姨母沒有不舒服,只是累了,敏之,你沒事的話先去吧,姨母想一個人靜一靜,待姨母有空了,再召你過來說話吧!”
“啊…”想不到今日武則天會如此待他的賀蘭敏之發出了聲輕嘆,他怎麼也想不到今日來見武則天,還沒說上幾句話,武則天馬上就下逐客令。
不過賀蘭敏之已經大概猜到了武則天因爲什麼事情惱怒,在愣了一下後也很快回過神來,並沒如武則天吩咐那樣退下,而是站在原地,用更輕的聲音說道:“姨母,你是不是因爲陛下授命發佈任命幾位宰相詔令的事生氣了?難道是陛下不相信姨母,不讓姨母主持朝事了嗎?”
聽了賀蘭敏之此話,武則天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以出乎賀蘭敏之意外的銳利眼神盯着他,看了一會後,才厲聲說道:“敏之,你胡說些什麼!你都聽到些什麼事了?”
賀蘭敏之嚇了一跳,趕緊搖搖頭,“姨母,沒有,這只是敏之的猜測……”看着武則天那異樣的眼神,賀蘭敏之鼓了鼓勇氣,大着膽說道:“敏之知道,陛下雖然將朝事託付給姨母,但對姨母一直加以提防,此前上官儀的事就是一個例證,今日發生的事,也是如此,敏之很是憤憤不平,姨母替陛下主了這麼多年事,到頭來卻落個被猜忌的下場,姨母,你要做好準備,千萬不能任人宰割…”
武則天定定地看了一會賀蘭敏之,眼神中的銳利終於淡去,再次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道:“敏之,原來你都看出來了,姨母還以爲你不知情呢!唉,你先不要走,陪姨母說會話,你既然知道這事兒了,那姨母也和你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