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段時間天氣變化多端,冷熱交替之下人很容易受寒得病,原本身體就沒完全康復的李治病情時常反覆,特別是頭疾一直沒見好,此前他已經一個半月左右沒主持過朝會了,今日難得親自主持朝會,挺讓許多人意外的,當然迎駕的禮儀遠比前些日子要複雜。
朝會前的迎駕過程全部按照即定的禮儀進行,左右奉宸衛的將士們有條不紊地執行着自己的使命,將李治和武則天從各自所居的殿內迎出來,前往舉行朝會的宣政殿。
御駕抵達宣政殿近後,賀蘭敏之帶着自己的手下和右奉宸衛的那班軍士一道,快步跑進了殿內。進殿後分列在御座兩側。隨後賀蘭敏之與另外那名右奉宸衛的劉姓中郎將快步到御座下站定,面向百官左右分立,一手握刀柄一手叉腰,樣子非常的英武。其他那些分列站立的備身、備身左右等分列在他們兩名中郎將的各右側,百官的外側。
朝會時候當殿護衛的並不只奉宸衛軍士,還有其他諸位也有不少軍士一道負責朝議護衛及禮儀。所有參加朝會值守的軍士都身着鮮豔的衣甲,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差不多就在賀蘭敏之率領手下軍士站好列,其他負責殿內禮儀及護衛的軍士也各司其職位後,站在殿上的司禮宦官扯開喉嚨喊了:“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駕到,文武百官早朝…”
此時含元展前兩側鐘鼓樓上的鐘鼓開始鳴響,。原本跟隨在奉宸衛軍士後面那些執着羽葆、旌幟、宇蓋的宮內人員,也魚貫進殿,分別在御座兩側,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一起躬身行禮。
這時李治和武則天在一羣宮人的陪伴簇擁下。邁着不急不慢的步子走進殿來,李治在御座上就坐,武則天則側坐在御座近側珠簾後面的位置上。
這兩天李治身體雖然稍稍康復了,但氣色依然不太好,還有輕微的咳嗽,讓他很顯虛弱!他在坐下後,環看了一圈殿內諸臣,用他那比較柔和文弱的語調對殿下站列的羣臣說道:“各位愛卿。這段時間朕身體不適,無法主持朝會,處理朝事,所幸有皇后娘娘替朕處理朝務……今日朕身體稍稍好轉。也來和諸位愛卿見見面,各位愛卿有朝事儘快奏來…”
李治話間剛落,一個很響亮的聲音響起來:“陛下,臣有奏!”
衆人看過去,發現站出來準備啓奏的是新晉職的東臺侍郎兼正諫大夫、同東西臺三品李安期。
李安期走到殿前。對御座上的李治作了一禮,將一奏本呈在頭頂,大聲說道:“陛下,太子已經成年。曾數次代陛下監理國事,所處此事頗爲有道。已經完全可以勝任處理國,如今陛下身體有恙。不能親自坐朝,理應由太子監理國事纔是正道,而不是託付給其他人,此是臣和政事堂數名同僚共同所呈,在陛下無法處理朝事時候,由太子代陛下監理國事的奏請…”
李安期此話,如一枚重磅炸彈扔下來,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李安期話音剛落,馬上又有一人站出來,大聲奏言道:“陛下,臣附議!臣也認爲,太子已經成年,並有數次監國的經驗,陛下身體有恙,理應讓太子監國處理朝務!”
大驚失色的賀蘭敏之看過去,卻見跟着附議的是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臣,他認得此人,這也是位列宰相位的一位大臣,左侍極(也就是原來的左散騎常侍)兼檢校右相、同東西臺三品陸敦信,因其年齡大,在朝中很有威望,。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也站出來附奏,賀蘭敏之已經感覺到了極不尋常。
“陛下,臣附議!”又有一名大臣站出來,附和前面兩人所言,“陛下,太子乃國之諸君,此前已經數次代陛下監國,所行之事頗得人稱道,陛下因身體之故無法處理朝務,理應由太子代爲處理!”
此是司元太常伯(即戶部尚書)兼檢校左相、同東西臺三品竇玄德,同樣是一位年齡很大,德高望重的老臣。
剛剛任命的一位新宰相,連同兩位任宰相職多年的老臣一道站出來奏請讓太子代爲監國,主持朝事,朝堂上任何一個人都已經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差不多是逼宮了!皇帝難得出來主持一次朝會,竟然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件,許多朝臣驚駭異常,他們都知道,這不是一次小的事件了!
朝堂上變得一片寂靜,剛剛李安期剛站出來說時候朝臣們不由自主發出的喧譁聲早已經沒有了,那些知情的大臣不顧禮儀,眼睛盯着一臉異常神色的皇帝李治看,而不知情的大臣眼光不停地在李治和簾後的武則天間來回掃視,他們不知道皇帝和皇后會如此做出反應。
“陛下,臣反對!”終於有人站出來反對了。賀蘭敏之看過去,卻是太子少師、右相、同東西臺三品許敬宗,只聽站到殿前來的許敬宗慷慨激昂地說道:“陛下,臣不贊同剛剛幾位同僚之奏請!如今朝事紛雜,征伐高麗的戰事又在進行中,萬不能出差錯,太子雖有諸多東宮屬臣輔佐,然其年尚幼,無太多處事經驗,許多大事無法做出決策,這些年皇后娘娘代陛下處理朝事,從無出差錯,得陛下讚賞及羣臣的愛戴!依老臣所見,朝事理應繼續交由皇后娘娘代爲處置方爲妥當!”
“陛下,臣附議!”許敬宗說完後,馬上就有人站出來附議,卻是西臺舍人李敬玄。
李敬玄站到許敬宗邊上,對御座上的皇帝李治及簾後的武則天行一禮道:“陛下,臣贊同許相所言,如今朝事紛雜,遼東又有戰事將進行,如此情況下,萬不能出差錯,!陛下無法親自主事,理應由皇后娘娘代爲陛下處理,皇后娘娘已經代陛下處事多年,有她主持朝務,定不要出差錯的!”
接着又有幾名官職不是很高的官員,如弘文館直學士劉禕之、範履冰等人,他們附和許敬宗和李敬玄的意見,贊同皇后代皇帝處理朝事。只不過他們的官職低微,說話的份量不重!
或許李治沒料到他“蟄伏”了多日後,難得出來主持一次朝會,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在衆臣接邊站出來發表奏議,並相互辯駁爭論時候,竟然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愣在了那裡。
殿下繼續有大臣站出來,發表意見,不過大部的朝臣都建議,讓太子監國處理朝事。執兩種不同意見的大臣當殿起了爭執,而且爭論的口氣越來越響亮,有點火藥味出來,但更多的大臣採取了觀望之態,沒有站出來發表意見,如戴至德、趙仁本等新晉的大臣及閻立本等見多了朝事紛爭的、在職多年的老臣,大部分的武將也都沒站出來發表意見。
武將列中,重量級的如李勣、契苾何力、蘇定方等人都在前線領軍或者作戰,剩下的大多是話語權不多的中高級武將,他們站出來說話,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甚至很多人不會在意他們的意見。
而且武將和文臣不一樣,每次朝中起紛爭,關於內部事務的爭論,他們都是看戲一樣在邊上看熱鬧,從不參加爭論,只有討論對外戰事,要不要打仗等關係到他們的事,纔會站出來發表意見。
賀蘭敏之因爲站在殿下,面對衆臣站立,看不清御座上李治的神色及簾後武則天有什麼表示,但能清楚地聽到諸臣們爭論的話。他在看着他們粗着脖子爭論了一會後,覺得這些人爭論起來很有趣,到底都是文臣,即使爭論都說的很文雅,沒有粗魯的話,爲了表示自己說話所包含的意思份量,他們是以說話口氣的輕重來表示。
這是一場口水戰,是在比試誰的嗓門響,誰的唾沫多,有這樣感覺的賀蘭敏之很有興趣地看着,。
但賀蘭敏之馬上就知道他想錯了,雖然站出來發表意見的都是文臣,但現在的文臣都不是僅有縛雞之力的,他們還是有勇武一面的,爭論了一會,沒個結果出來,卻讓兩方的人都動怒了,有動武的架勢出來,一個個捊袖子準備掐架了。
看到這情況,殿內值守的奉宸衛軍士及左、右衛軍士馬上行動,用身體將雙方隔開,但雙方仍然不甘罷休,在繼續爭論的同時還準備掐架。
“好了,都別吵了!”殿上傳來一聲威嚴的喝聲。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捊袖子準備掐架的兩方停止了動作,準備勸架的軍士們也全都退回到自己剛剛所站的位置。
賀蘭敏之在走回自己位上,抽空瞄了眼殿上的情況,發現李治神情有點憤憤,臉上寫滿了怒意,但簾後的武則天卻沒有任何的動靜,依然保持進殿後端正的坐姿。
只可惜隔着簾,看不清武則天的樣子。
其實剛剛殿下羣臣爭論的時候,御座上的李治和簾後的武則天已經小聲地說了好一些話,在說話停下來時候,李治纔出聲喝止的。
看到諸臣都靜下來後,李治的神色也恢復了正常,擺擺手對諸臣示意道:“諸愛卿剛剛所奏之事,朕會好好想想的,今日先不討論此事,朕接下來要聽聽諸位愛卿其他的奏議…”
李治是看到了殿下的李安期還舉着奏本,沒有退下,但他卻沒令邊上的宦官去將奏本接過來。
看到李治如此處置,李安期忍不住,再上前奏道:“陛下,剛剛臣等所奏請之事,實是如今最重要的事,要是不盡快解決,朝綱一定會大亂,還請陛下慎重考慮…”
“大膽…”一個威嚴的聲音將李守期的話打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