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敏之告辭離開了仙居殿,看了幾眼沒發現纏人的太平公主出沒,鬆了口氣,大步往殿外方向走去。這個煩人的小姑娘沒再來糾纏他,會省不少事的。
不過剛走了一段,他就緩下了腳步,因爲他看到了一個特別的人在仙居殿外徘徊,正是明崇儼。
看到正在殿外一回廊內慢慢踱步,並時不時回頭看幾眼的明崇儼,賀蘭敏之心念一動,加快腳步追了上去。明崇儼回頭間也看到了賀蘭敏之,怔了一下想快步逃開,但還是被喚住了。
“明大夫,你稍等,本王有事要和你說!”
賀蘭敏之的聲音讓明崇儼不得不停下來,轉過頭對走近的賀蘭敏之矮身作禮,一副恭敬的樣子。
在正兒八經受了明崇儼的禮後,賀蘭敏之也回了禮,呵呵笑着道:“明大夫,昨天本王就事論事,所說的一切並不是特意針對你什麼,只是爲了維護皇家的尊嚴,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太原郡王言重了!”明崇儼沒擡頭看賀蘭敏之,只是矮着身,恭敬地作禮回答:“下官胡言亂語,讓太原郡王生氣,實是歉意,今日在這裡給你賠罪了!”
“明大夫千萬不要如此!”賀蘭敏之話雖如此說,但還是受了明崇儼的禮。
看着明崇儼在自己面前這副特意裝出來卑下的神態,賀蘭敏之調侃的心思再起來。“本王這段時間聽聞了明大夫的許多軼事,深爲驚奇……聽說明大夫會許多玄幻之術,本王對這些奇幻變化之術也很感興趣,什麼時候有空明大夫變幻一些得意之術給本王瞧瞧,我們相互交流一下如何?”
明崇儼明顯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慌忙行禮推辭,“讓太原郡王見笑了,下官所會的只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微末之術,郡王如此說,太擡舉下官了……”
明崇儼雖然對自己所倒的幻術非常自信。相信一般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因爲聽說了賀蘭敏之太多的奇異之處,再憑自己的觀察,也知道這不是個普通之人,很可能也是個奇人,因此還是打馬虎眼,想胡混過去,不敢在賀蘭敏之面前什麼託大的表示。也不想和這個人有什麼交集。
“呵呵,這樣啊……”賀蘭敏之一副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明崇儼,稍一會兒再說道:“明大夫的醫術及許多言論深得陛下和天后娘娘讚賞,本王也好奇,對明大夫所議之事甚感興趣,不知明大夫可否賞臉。什麼時候我們把酒言歡,促膝而談,說個盡興……”
賀蘭敏之的話讓明崇儼有點受不住了,但他還是硬着頭皮回絕,“太原郡王忙事朝事。下官不敢來打擾……還有,下官也要天天服侍在陛下身前,不敢有絲毫馬虎,因此很難有機會有時間,與太原郡王長談一番,郡王的才情與能力下官非常敬佩。要是有機會,下次當面向郡王討教一番!還請太原郡王見諒,下官要回陛下身邊了,告辭了……”
“哎,明大夫請留步,”賀蘭敏之喚住想開溜的明崇儼,“本王還有一點小事想嚮明大夫請教!”
明崇儼只得收住腳步,回身作禮。依然低垂着頭,不與賀蘭敏之直接對視。剛剛說話間他也是一直這副神色,不敢或者說不願意與賀蘭敏之對眼直視。
賀蘭敏之不清楚明崇儼在他面前爲何表現的如此謙恭,但明崇儼表現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他心裡還是有得意的,當下以略微帶調侃的聲音再問道:“本王聽說明大夫善相面,所述之論無出被相之人左右的,讓人驚歎,今日難得與明大夫相遇,不知明大夫能否給本王看看相,斷言一下本王以後的命運如何?與本王相關的家事、國事都可以論述,無論說什麼都可以!”
“下官不敢!”明崇儼依然沒擡頭,只是作禮,還退後了兩步,“太原郡王是異人,連李淳風道長和孫思邈道長都不敢妄下斷言,下官道淺技微,更加不敢給太原郡王論相!”
說這話時候明崇儼額頭上已經有細汗滲出來,在冰天雪地的寒冬時節,與賀蘭敏之呆了一會後竟然緊張的有汗出來,這是他自己也沒想到過的,他從賀蘭敏之的言論察覺到了很多異常,清楚面前這位年輕的太原郡王已經盯上他了,甚至對他所會的一些奇幻之術產生好奇和懷疑,這不是個好兆頭。再加上站在賀蘭敏之身邊,他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壓抑感覺,以往一些刁滑之術就是發揮不出來,連說話間都是如此,這讓他很是恐懼。
“明大夫太過謙了!?呵呵,”賀蘭敏之笑了起來,揹着手踱了兩步,壓低聲音問道:“那……本王想知道,明大夫可曾給自己算過命?未來幾年官運如何?以後的命運又會如何?”
“啊……這……”聽到賀蘭敏之這陰陽怪氣的話,大驚失色的明崇儼終於忍不住擡頭了,但他只看到賀蘭敏之臉上淡淡的笑容,沒有其他的任何異樣!
“明大夫既然這般,那本王也不敢強求什麼,先告辭了,以後有機會再向明大夫請教!”賀蘭敏之說着,抱拳作了一禮,甩甩衣袖,施施然地走了。
明崇儼呆了一會纔回過神來,吞了幾下唾沫,終於沒吐出來,自信也重新寫在臉上,長吸了幾口氣後,以手背身,離開仙居殿近,走了。
東宮,崇文殿,太子李賢正在和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密議重要之事。
殿外冰天雪地,殿內因生有幾個大火爐而溫暖如春,只是年輕英俊的太子李賢的臉上寫滿了寒冬的冷意,絲毫沒因爲火爐放在身邊而感覺到溫暖,他心裡正窩着火呢。
一個月前,太子妃房氏爲他添了第二子,並得父皇賜名“守禮”,但這絲毫沒讓李賢感到高興。這段時間宮中發生的事太讓他揪心了,他感覺到有一股寒流在涌動,而這股寒流是直指向他的,而其中攪些浪花的還是一個跳樑小醜。
剛剛張大安進來向他稟了一些重要之事,李賢聽了後臉上有怒意,但因爲顧及太子的形象,不想讓張大安看輕他什麼,故作鎮靜,在調整了一個情緒後纔開口說道:“明崇儼實是可恨,竟然在父皇和母后面前惡意中傷孤,孤以後定不饒他!”
剛剛張大安向他說了明崇儼在李治和武則天面前相訴當日他斥責之事,李賢沒想到這樣一個一直讓他鄙視的人竟然如此張狂,敢把這事告訴他的父皇和母后。讓他更氣人的是,也就是剛剛張大安所報,父皇和母后對他當日的行爲頗爲微詞,雖然沒有直接的斥責,但從他們的態度上來講,這件事上他們並不支持他,這讓他很憤慨,越加對明崇儼有怨恨,並因此對母后武則天也起了情緒。
“殿下,此事沒那麼簡單,明崇儼只是個小丑,他的背後肯定有指使的人,要是沒有人指使,即使給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說這些!”張大安勸慰道:“明崇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後指使的人,殿下要提防的是幕後之人……”
張大安是貞觀名臣、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張公謹第三子,他的兩位哥哥張大象、張大素都曾在朝中身居高位,張家一門在朝中的影響力不是一般人家可比,如今張大安又身居宰相之位,領太子左庶子,深得李治的倚重,也被李賢引爲心腹。他說過的話很在份量,以往李賢對他可是言聽計從。他也對李賢忠心耿耿,事事替李賢着想,只要這位太子殿下有什麼不快的事,一定幫忙拿主意。
“你所說的幕後指使人是誰?是母后,還是另有其人?”李賢壓低聲音道。
張大安搖搖頭,“這個臣也暫時沒法判斷,不過依臣推斷,應該是天后娘娘所爲!”
李賢聽了馬上沉默,臉上有恨意現出來,好一後才收住,看了兩眼張大安,恨聲說道:“你說會不會是太原郡王所使?或者是他在母后面前蠱惑?”
“太原郡王不可能對太子殿下使這樣的招式的!”張大安幾乎沒作考慮就搖頭,“他與殿下並沒什麼交惡,殿下也沒影響到他的地位,即使他對殿下有任何顧慮,也不會採取這樣急迫的方式的!”
李賢再次沉默,臉上現出這個年齡的年輕人不應有的冷峻。
見李賢如此,張大安知道這位太子哥沒完全相信他剛纔所說的,嘆了口氣後繼續說道:“殿下,據臣所瞭解,當日明崇儼在向天後孃娘稟報此事時候,還被太原郡王挖苦訓斥,明崇儼羞愧而逃,他幫了殿下一個大忙啊!”張大安瞅瞅神色陰晴不定的李賢,再壓低聲音道:“依臣所見,殿下應該和太原郡王處好關係,太原郡王深得你母后的寵信,得寵程度非一般人可比,他的文韜武略也非一般人能及,幾年前的青海之戰,初出茅廬就立下讓所有人驚歎的曠世奇功,殿下要是有他相助,許多困難就可迎刃而解!”
李賢聽後依然沉默,張大安也不敢再說什麼。好一會後,李賢才幽幽地蹦出了一句,“先生所言甚是有理,孤會好好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