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崇仁坊的賀蘭敏之的太原郡王府,在冬日裡顯得很寧靜。
前幾天下的大雪已經融化,雪融後的日子非常寒冷,雖然暖陽高照,但府中池子裡的水面上結的冰都沒融化,有風吹過,讓人感覺徹骨的寒。這樣的日子裡,府上的人大多都躲在屋裡烤火爐,或者開一個背風但太陽能曬到的窗戶曬太陽,除一些來往匆匆的下人外,極少有人外出活動。
賀蘭敏之因武則天的特別寵信,再加上這些年他爲朝廷獻計獻策不少,在青海之戰中又立下了赫赫戰功,官職和爵位一再得到升遷,位高權重,在朝中炙手可熱,來拜訪和投行卷的人很多。但賀蘭敏之爲避嫌,卻極少接待來訪者,除一些特殊的人物如狄仁傑、張柬之等人外,大多來訪者都沒可能進入郡王府中,諾大的郡王府大多時候都是大門緊閉,只留一側門供府上人進出。
只不過賀蘭敏之雖然拒見訪客,但來訪者依然不少,即使是這樣天寒的日子裡也沒絕跡。剛剛一名兵部的郎中帶着禮物,想趁年前空閒時間來拜訪一下上司,但卻沒得見,只能帶着禮物歸去。
這名方姓的兵部郎中離去後,暫時沒有了訪客。
因天冷,又暫時沒事做,守在府門外的護院也偷懶,一些人趁沒什麼人來拜訪之際,躲到門房裡烤把火,留在外面的幾名護院也不時地跺幾下腳。或者跑動跳躍一番,以讓身體暖和一下。
但就在幾名被凍得有點吃不消冷意的護院溜到門房內還沒將身體烤熱之時,府門方向又一駕馬車徐徐而來,剛進屋的幾名護院只得罵罵咧咧地從門房內出來,準備擋駕,當然他們只敢用自己聽到的聲音罵,並且在出了屋後馬上就恢復一副凜然的神色。
在衆護院的注視中,這駕表示來者身份不低的馬車在府門外停了下來,隨駕的一名身着體面的隨從在聽了車內人吩咐了幾句後,跳下馬車。走到一名看似護院頭目的人面前,陪着笑將拜貼呈上:“這位小哥,我們家老爺有急事想面見太原郡王,煩請通報一下!”
“我們家王爺吩咐了,今日概不見客,還請你們家老爺迴轉吧!”護院小頭目賀蘭長搏回了一禮,不卑不亢地回絕了。賀蘭敏之吩咐過不接待來客,但他同時也吩咐過。不得粗暴對待任何來訪的客人,無論是何人來訪,都必須有禮接待,即使拒見也要讓來訪者不會有怨氣產生,他不想讓人對他產生狂妄自大的感覺。因他的吩咐,所有的護院都不敢有任何任狂妄的表現。即使負責府上所有事務的管家兼護院總頭目賀蘭安鴻也是如此。
“這位小哥,我們家老爺真的有急事要見太原郡王,煩請你通報一聲,太原郡王見了我們老爺的拜貼,一定會見的!”這位上前通報的來訪者的隨從陪着笑說話的同時。很隱蔽地將一個裝錢的袋子塞到賀蘭長搏手中,再陪笑道:“我們家老爺找太原郡王是有重要的公事商量,這位小哥行個方便吧!”
賀蘭長搏接過錢袋,疑惑地看了面前這陪着笑的人幾眼,再看看停在府前的那駕馬車,猶豫了一下。也變了口氣“那好吧,小的就代爲通傳一下,我們家王爺願不願見你們家老爺,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說着把手中的錢袋拋回面前此人懷中,作一禮道:“小的不敢受你們家老爺的禮,我們也不需要這些,還請你們家老爺稍候!”
不待來者有什麼繼續的反應。賀蘭長搏已經退後幾步,吩咐了手下幾句後,拿着拜貼疾步往府內走去。接回打賞的錢袋,這名來訪者的隨從有點訕訕。而來訪者在馬車上看到此景,臉有贊色露出來,不由的感嘆,所傳關於太原郡王府下人不貪戀錢財,從不受人禮的傳言果然是真的。
也只等了一會,賀蘭長搏就從府內出來了,上前對那名候在府門口寒風中的來訪者隨從作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們家王爺願意接見你們家老爺,請駕車進府吧!”隨即令人打開大門。
“多謝這位小哥!”來訪者這名隨從也是見過識廣之人,知道待客的禮遇,讓他們家老爺直接駕車進府,自然是把他們當貴客看待了。
停了一會的馬車重新啓動,在幾名郡王府下人的陪送下駛進府中,直往主樓方向而去。讓所有人驚異的是,在馬車將近主樓時,他們看到了賀蘭敏之已經迎了出來。
賀蘭敏之在看到拜貼,知道是何人來訪後,趕忙放下手中的事,親自出來迎接了。來訪者身份特殊,在朝中地位不一般,他不敢失禮。
在看到來者掀開車簾下車後,賀蘭敏之趕緊上前作禮:“不知張相來訪,在下失禮了,下人們不知禮數,讓張相有府外久候了!”來訪者是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
“不敢當太原郡王親自迎接!”走下馬車的張大安趕緊回禮“今日某冒昧來訪,打擾了郡王的清靜,還請見諒!”
“張相客氣了”賀蘭敏之再作一禮,笑着道:“外面天寒,張相快請進屋,我們進屋再聊!”
“太原郡王請!”
兩人入內後,分賓王落了座,下人們送上茶水後,就被賀蘭敏之屏退了。
一番簡短的客套結束後,賀蘭敏之也直接問詢張大安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張相整天忙於朝事,今日來訪定有事要指教在下,呵呵,有什麼事還請張相儘管吩咐!”
張大安沒料到賀蘭敏之說話會這麼直接,一下子有點尷尬,只能打着哈哈道:“其實某也沒什麼事,只是想過來和郡王私下聊聊一些朝中之事!”
見張大安如此神色,再想到他的身份,賀蘭敏之基本明白了此人來訪的用意,當下笑着更加直接地說道:“在下冒昧相猜,張相是爲了明崇儼之事來找在下?”
大家都是在朝中身居高位的聰明人,聰明人之間說事不需要繞什麼彎彎,直接說就是了。
張大安聽了後哈哈大笑起來“太原郡王果然是明白了,某沒開口說話,你就猜到了某的來意,佩服佩服,某也不相瞞,今日來訪確實是想和郡王說關於明崇儼之事!”
“原聞其詳!”
“某知道太原郡王是清楚這段時間太子殿下和明崇儼之間的紛爭,也曾聽說當日在明崇儼向天後孃娘進饞言時候訓斥了一番這廝,某深爲郡王的大義而感動”張大安說着,露出一副憤憤的神色“明崇儼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敢私下議論太子之事,敢與太子起紛爭,成何體統!要是連江湖術士都敢對太子殿下評頭論足,那太子的威嚴何在,皇室的臉面何存?”
賀蘭敏之笑笑道:“太子殿下與明崇儼具體起何紛爭在下並不知詳,但當日明崇儼向天皇娘娘進言時候剛好在場,如張相所說,像他這樣的人沒資格與太子殿下爭論什麼,皇家的臉面不能讓他糟蹋了,所以當日在下就出言訓斥了兩句,只是因爲此原因!”
“郡王如此大義,讓某等甚是感動,只怕沒機會羞辱一番明崇儼,以泄心頭之恨!”張大安作禮後再道:“太子殿下聽聞郡王的義舉後,也很是感動,今日也讓某代他感謝一番!”
“不敢當太子殿下和張相如此說”賀蘭敏之擺手示意張大安不必多禮“太子殿下是在下的表弟,原本就是極親之人,許多事上本就要相幫,更不要說有人中傷殿下!”
“太原郡王極重情義,才情出衆,文韜武略無人可及,陛下和天后娘娘極爲賞識,並給予郡王以重用,讓某等眼紅不已啊,哈哈!”張大安大笑間不露痕跡地拍馬屁“太子殿下也時常在人面前稱讚郡王的文武雙全,是我大唐少見的棟樑之才,希望郡王能時常過往東宮,一道論事。郡王領太子左衛率,但與太子殿下卻素少謀面,這讓太子殿下有些不安啊!”
太原是李唐的起家之地,賀蘭敏之被封爲太原郡王喻意原本就非常不簡單,在初授時候朝中許多人曾反對過,張大安就是其一,不過今日他將此事拿出來當作稱讚賀蘭敏之得朝廷重用的一個實例,並將事引回到太子李賢身上,隱隱表述了李賢示好的意思!身爲太子近臣的他可是知道,這些年李賢和賀蘭敏之的關係並不太好,雖然沒有任何利益爭鬥和衝突,但交往極少。他在向李賢建言求賀蘭敏之的相幫後,也親自上門拉關係來了,這也是他今天上門拜訪的真正意圖。
“太子殿下見外了,我們本是表兄弟,自小親近,現在我又領太子左衛率的職,肯定會時常去往東宮的!以後還想要請太子殿下和張相多多指教呢!”賀蘭敏之呵呵笑着道。
“某非常期望與太原郡王有更多的交集,有許多事想向郡王請教呢!”張大安靠近賀蘭敏之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某今日來是想問詢太原郡王一事,郡王可曾聽到過明崇儼散佈的最新流言?”
“不曾知,還請張相告訴!”
“宮中有流言,說太子殿下非天后娘娘親生,而是韓國夫人所生,與太原郡王乃同母胞兄弟!”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