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門門主從善如流。
無心府主一說回來,他當即頭也不回的就朝着無心府主飛去。
四肢不住晃動,卻毫無作用。
整個人就落入了無心府主的掌間,一手攥着他的脖頸,無心府主輕聲開口:
“多蒙天上闕掛懷,致使我無心鬼府一夜之間空空蕩蕩。
“今日青門主見我面,何至於轉身就跑?”
青門門主眼看着無法逃脫,當即臂膀一甩,以手做鞭,砰地一聲,砸向了無心府主。
無心府主指尖一抖。
嗤的一聲,青門門主的一條手臂,便已經如同爛蛇一般癱軟下來。
就見無心府主輕輕點頭:
“如此看來,青門門主不打算跟本君好好說話了。”
掌中用力,正要將其捏死。
就聽嗡的一聲,一縷刀芒已經到了跟前。
無心府主頭也不擡,順勢一轉,帶起青門門主。
就聽嗤的一聲響。
掌中的青門門主已經變成了兩節。
無心府主低頭瞥了一眼,輕輕搖頭:
“天上闕好生狠毒,自己的人都殺?”
擡頭去看,就見兩側建築之上,一邊站着一個人。
一個一身赤紅,一個一身玄黑。
身着玄黑之人,隨手提着一把刀,方纔的刀芒便是自此人刀上而起。
“無心府主……”
赤門門主一身紅衣,雖然已經是中年人,但是容貌仍舊俊雅,不見絲毫老態,輕聲開口說道:
“還請府主熄雷霆之怒,聽我等一言。”
他這話音落下,周遭便已經是接連腳步聲響起。
周圍天上闕的人已經傾巢而出,將這無心府主團團圍攏在了當中。
於此同時,兩側牆頭之上,亦有人彎弓搭箭,遙遙指向場中。
無心府主環顧左右,輕聲開口:
“少說廢話,讓君何哉出來見本君。”
此言一出,赤黑二門門主同時眉頭微蹙。
就聽黑門門主冷聲開口:
“無心府主固然身份非凡,然而我天上闕尊主名諱,又豈能這般隨意出口?”
“你在跟本君說話?”
聲音忽然從一側傳來,黑門門主臉色一變,人尚且未曾回頭,手中單刀已經出手。
刀芒取八方真意,剎那間橫掃六合。
然而鋒芒所過之處,卻半點波瀾也無。
下一刻,一隻手忽然自他胸口探出,他猛然低頭,這才悚然而驚:
“什麼時候……”
四個字說完,整個人忽然自當中裂開兩邊,血水散落當場,死的慘不忍睹。
赤門門主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發生,不是不想救,而是無從下手。
無心府主的武功,一招一式,看似沒有任何花哨,好似只要距離遠一點,就可以輕易將其拿住。
實則腳下步法飄忽無定,雖然現如今黑水莊內人多勢衆,不僅僅有門主,也有一位三部之主。
可在這樣的人面前,人數再多,也讓赤門門主沒有絲毫安全感。
青門門主也是因此,在看到無心府主的一瞬間轉身就走,全然沒有與之爭鋒的念頭。
可惜,他想走,到底也是走不了。
最後死在了黑門門主手下。
如今黑門門主一死,天上闕弟子這才如夢初醒,雖然還沒有下令放箭,但不知道是哪個心慌之下,手一抖,嗡的一聲,一枚羽箭便已經破空而去。
這就好似是一個信號。
嗡嗡嗡!!
弓弦崩動之聲此起彼伏,一支支羽箭從天而降,自四面八方朝着無心府主落下。
無心府主站在原地,輕輕甩了甩掌中鮮血。
任憑羽箭落下,卻是動也不動。
真正叫天上闕駭然的一幕就這般活生生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羽箭自無心府主身上一掃而過,釘在了屋頂之上,無心府主身上卻沒有半點傷痕。
一支兩支,數十支,上百支。
無心府主就站在那裡,卻沒有任何一支能夠在她的身上,帶來一絲一毫的傷害。
所有的箭矢都從她的身上穿過,最後落下……
待等這一輪箭雨射完,整個黑水莊都陷入了死寂之中。
便如同方纔唐畫意的胡思亂想一般。
這一瞬間,‘她不是人’的念頭,自絕大多數天上闕弟子心頭泛起。
遠處圍觀的唐畫意,也是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口水。
就聽不遠處的葉驚雪輕聲開口:
“她是人……也會受傷。”
唐畫意下意識的看了葉驚雪一眼。
忽然想到了她當時跟自己和江然說的那個故事……
“是她?”
唐畫意福至心靈,下意識的開口詢問。
“……是她。”
葉驚雪肯定的點了點頭:
“聲音,身形,一模一樣。不會有錯的……”
只是當時葉驚雪救她的時候,她身受重傷,如今卻是意氣風發。
面對天上闕這般多的人手圍攻,她卻好似視若無物一般。
此時只是靜靜的看着赤門門主:
“君何哉……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赤門門主深吸了口氣。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經無法善了了。
就算開始的時候,尚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如今這一輪箭雨,也帶走了最後一絲可能。
眼前這個是人……這一點絕對不會有錯。
但是她這樣的人,不管想殺誰,那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閉眼等死。
“縮頭烏龜……”
無心府主輕輕搖頭:
“既如此,告訴他一聲,無心鬼府的人本君已經帶走了。
“他做下的事情,卻沒有結束。
“待等本君處理好無心鬼府之事以後,會親自去找他清算。
“算了,不用你說了。”
聽到前面的時候,赤門門主尚且鬆了口氣。
讓自己傳話,就代表了自己不會死。
然而最後一句話出口,他便意識到了不對。
他的雙眸之中,頓時泛起了一抹粉意,距離他稍微近一些的天上闕弟子,忽然都開始呼吸急促了起來。
可已經到了他面前的無心府主,那鬼面具之下的眸子裡,只是帶着一絲淡淡的冷漠:
“下三濫的伎倆,也敢拿來對本君用?”
話音落下,兩根指頭一勾,赤門門主的雙眼頓時就被她活生生挖了出來。
再好看的人,沒了雙眼,都會變得猙獰可怖。
赤門門主慘叫一聲,只覺得胯下一震,劇烈的痛苦傳遞腦海之中,不等明白髮生了什麼,咽喉一緊,滾燙的血液就染紅了前襟。
是他的咽喉,已經被無心府主四指貫穿。
順勢往下,一把裂開了赤門門主的前襟,露出了赤膊精壯的胸膛。
她隨手勾勒,一個個血色大字便出現在了赤門門主的胸前。
赫然是她方纔的那番話……只是赤門門主胸前地方不夠,所以她儘可能的縮減了一些。
寫完之後,五指一掃,順勢一撕,卻是將赤門門主胸前的人皮直接給剝了下來,先是收入了袖口之中,然後看了一眼場中已經駭的面無人色天上闕弟子。
想了一下之後,她自懷中取出了一隻玉簫。
就隨意坐在了屋檐之上,吹了起來……
這簫聲一起,周遭便好似被拽入了九幽地府之中。
聞其聲者,無不面色猙獰,緊跟着舉起兵器砍殺身邊同伴。
ωwш ●TTkan ●¢ O
唐畫意等人一路看到這裡,聽到這簫聲一起,頓時感覺不妙。
正要吩咐身後衆人緊守心神,卻又發現,這簫聲入耳並未有什麼古怪之處。
爲何黑水莊內,這幫人殺的這般慘烈?
黑水莊裡,少說也聚集了數百人。
便在這簫聲響起,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無心府主至此站起身來,步履一點,直接從那屋頂,來到了黑水莊門前。
一甩手,將袖口之中的那張人皮,就打在了黑水莊的匾額之上。
身形再一晃……卻是直接到了唐畫意的面前。
這一出更是驚人。
雖然唐畫意等人早就知道她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身之所,卻不知道,如今來到跟前又意欲何爲?
“原來是你們……”
無心府主輕聲開口,又看了唐畫意一眼:“伱就是江然?”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唐畫意卻明白,對方絕對知道自己並非江然。 而此時她的目光再轉,又落到了葉驚雪的身上,輕笑一聲:
“運氣不錯。”
“……有勞掛懷。”
葉驚雪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你命數使然,非我之功。而且,此事尚未結束……那個人應該會來找你,不過,你如今倒也不必擔心。”
無心府主說完之後,又看了唐詩情一眼輕輕搖頭:
“姑娘也不用起殺心,本君並未心懷惡意。
“此次之事,也多虧了諸位的長輩幫助,算是結了一段善緣。
“好了,既然不在,那就算了……幫忙知會一聲,府內空泛,人本君就帶走了。”
人……什麼人?
長輩幫助?幫了她什麼?說的又是誰?難道是……
唐畫意心中念頭泛起,卻滿是疑惑。
再看無心府主,竟然已經飄然遠去。
正要鬆一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看向了孫福:
“柯北生他們什麼時候到?”
“……約定好的時辰已經過去了。”
孫福愣了一下,這才說道:
“可他們怎麼沒來……”
“……”
唐畫意倒吸了一口冷氣,江然的魚讓人給截胡了!!
和唐詩情對視一眼之後,同時涌現出了一個念頭:
“追!!”
無心府主又如何?
她們一個魔教聖女,一個魔教千年以來第一天才,難道就怕了她了?
怕個錘子!
唯一擔心的就是在七派面前現了痕跡。
可如今,她們兩個去追,關七派何事?
總歸不能叫江然,顆粒無收吧。
兩個姑娘說走就走,葉驚雪來不及多想,也趕緊跟上。
她和無心府主也算是有點緣分,真鬧僵了也不好。
唐員外則眼看着身後這幫人蠢蠢欲動,也顧不上自家姑娘了,趕緊開聲說道:
“既然無心府主出手,我們倒是省了一番功夫,走,咱們進去看看,可還有活口。
“再調查一番,看看可有什麼線索痕跡留下。”
衆人聞言都覺得有道理,便點頭答應,跟着一起闖進了黑水莊。
……
……
有一句話說的很有道理。
人算不如天算。
錦陽府局勢複雜,遠不是隻有天上闕和魔教以及朝廷三方的糾葛。
在這之中,尚且還有無心鬼府從中運籌。
只是這幫人隱藏更深……江然未曾算到無心府主今夜竟然也會去黑水莊,所以,原本的盤算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就碎的稀爛。
他本來打算利用柯北生,帶着柳院之內的那羣人,加入七派,魔教,以及天上闕的鬥爭之中。
到時候利用七派和魔教,剿滅黑水莊的同時。
也可以將柳院那幫人一網成擒。
有柯北生這個大叛徒在,這件事情並不困難。
這可以說是一石二鳥,哪哪都不耽誤……
可如今,無心府主一出手,唐畫意等人只需要看戲就成,根本就沒能出手。
而江然現如今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網子裡的魚,竟然好端端的跑了。
他的手自握在刀柄之上,就未曾放開。
場中的僵持還在繼續。
只是到了此時,左右二尊的臉色卻逐漸放鬆了下來。
對視一眼之後,棄天月忽然開口:
“斷前輩,你是在虛張聲勢嗎?”
老酒鬼聞言表情微微一僵,繼而眯起了眼睛:
“那你大可以嘗試一下……”
“正有此意。”
棄天月話音落下,就從司空明身後走出,緊跟着一步邁出。
這一步簡單至極,似乎不存在絲毫玄妙。
可是一步落下之後,就聽得嗡的一聲,阻隔在司空明跟前的無形氣牆,以及那看上去很是凌冽的刀芒,便好似水中泡影一般,消散的乾乾淨淨。
老酒鬼悶哼一聲,嘴角流下了鮮血。
棄天月見此一喜:
“尊主說的沒錯,五欲追魂令畢竟是專門爲你而設。
“你縱然是可以擋住這天下間所有的手段,五欲追魂令你卻擋不住……
“畢竟,江天野確實是天縱之才。
“可惜,可惜啊……”
他說到此處,腳下微瀾,一瞬間身形拖拽十七八個虛影,倏然就到了老酒鬼的跟前。
他擡起一根指頭,就要點在老酒鬼的眉心之上。
可就在這一指即將落下的當口,他忽然收回了手。
身形也不見如何作勢。
便已經讓開了兩個身位。
一抹刀芒自他原本所站的位置,轟然而出,無聲無息之間,在這院子上斬出了一道裂痕。
緊跟着那刀刃輕輕一轉,就聽叮的一聲響。
卻是落在了一支筆上。
棄天月接連退了兩步,兩步之後又是兩步,足下擦着地面如此又滑出一丈二,這才輕輕抖了抖手腕:
“都說驚神刀江然內功深厚,沒想到真的這般了得?
“其實我挺好奇的,你到底是得了什麼奇遇,還是說你得到了魔教的那件神兵?
“所以,能人所之不能爲?”
江然也有些意外的看了棄天月一眼。
面對這樣的對手,江然自然不會小覷。
因此這一刀出了足足有七分力,可雖然將這棄天月擊退,卻並未將其重傷。
天上闕的高手,果然非比尋常。
江然輕輕點頭:
“現在是開打之前的交流環節嗎?也罷,既然你問我問題,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你這一生,有多少次奇遇?”
“……很多。”
棄天月扒拉着手指頭說道:
“當年我本是一介趕考的書生,想要通過科舉入朝爲官。
“卻沒想到,路上遇到了黑店。
“盤纏財物全都被搶走了不說,還險些丟了性命。
“我逃出來之後,那幫人還在後面追殺,慌不擇路之下,跌入了一個山洞之中。
“洞內有一位被困住的高手,他就是我的第一任師父,因爲他,我方纔踏入這江湖。
“我隨他在山洞之中苦修三月,便借他傳授我的武功,將其殺了。
“又奪了他一身修爲……出去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尋那黑店的晦氣……
“可惜,賊去樓空,這一生我都再也未曾見到過他們。
“這世上之事,十之八九皆不如意。”
他言說至此,擡頭看向了江然:
“就好像你……你雖然聰慧,卻仍舊欠缺歷練。
“明明看破,卻偏偏自以爲是。
“你覺得你能夠護住你的師父……實際上,他已經要死了。”
江然聽到此處,忽然回頭,就發現原本在他身後的老酒鬼,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不見了。
此時此刻,老酒鬼的椅子,已經到了院子正中。
他的臉上似乎也帶着一些迷茫,繼而恍然:
“‘偷天換日’幻世海樓!你們今天來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
一個聲音忽然從老酒鬼身邊傳出:
“斷大爺多年不見,還是這般厲害。
“可惜啊……”
老酒鬼聞言猛然一探手,手掌好似抓住了什麼東西,然而那人力道一震,老酒鬼抓取之勢,頓時變爪爲掌,一掌將其推出。
一人忽然自虛空之中現身,身形跌飛落地,卻又消失無蹤。
“幻術?”
江然瞪大了眼睛,有些吃驚。
而此時此刻,一把劍已經到了老酒鬼的前心:
“斷東流……你這姓氏,太不吉利……”
眼看着就要將老酒鬼一劍穿心。
司空明卻忽然瞪大了雙眼,就聽得叮叮叮叮叮,他手中即將穿透老酒鬼前心的長劍,一寸一寸斷開,好似有一把無形之刃,一點點將其斬斷。
下一刻,劍柄已經到了老酒鬼胸口。
“你拿劍柄戳我作甚?”
老酒鬼隨手一指點在了司空明的眉心之上:
“劍柄是殺不死人的,殺人,你得像我這樣……”
話音落下,指尖一劃,自上而下劃了一道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