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起箭,箭勢遙指,箭簇相對。
目睹如此非凡箭法,那些觀戰諸人哪個不是瞠目結舌,心生震撼。
箭簇寒芒大盛,只是遠觀已令衆人肌膚起慄,膚髮生寒,就好像下一刻要被射殺當場,大禍臨頭。
那一襲黑袍,張狂邪異的霸道男子負手觀望,目露奇光,衣袂卷蕩間已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江湖武林,武功招式多拘泥於變化,有跡可循,再厲害也有法可破,然此二人提手起招皆信手拈來,高明的可怕。”
他身旁那個老成的孩子則是目光灼灼的望着濁浪上那道青色身影,回想着先前那雙霸道絕倫的拳頭,眼神不覺發亮。
“嘣!”
絃聲一震。
元十三限已是出箭。
他並非只射出了一箭,而是一口氣連射五箭。
五支寸許長的青色小箭,離弦瞬間化作五縷奪魄青芒,但軌跡卻非如一;而是紛飛四散,有的斜飛上天,有的下沉黃河,有的直去,有的如靈蛇急行,有的劃出一抹弧月般的軌跡。
軌跡不同,落點唯一,齊指陳拙。
這等箭法已不能用俗世眼光來看;江湖皆傳“傷心小箭”已成法寶,而非武功,無不是在說這箭法的恐怖之處,名震天下。
而元十三限的對面,陳拙也已放箭,箭矢晦澀,肉眼難見,然那暖陽晨光下,隱約可見一抹箭形,如水流光,於河浪上穿梭而過,神乎其神。
尋常高手受此一箭,莫說接了,怕是看都看不見,神出鬼沒,殺人無形。
這一箭也並非尋常的一箭。
箭矢離弦,貼近元十三限身前丈餘突然間爆散開來,猶如化作十數條吐信毒蛇,氣機發出嗖嗖異響,緊追咬去。
二人出箭後,不約而同,後移數丈。
就在陳拙站定的時候,須臾剎那,四面上下,殺機陡至,數抹青芒已織出絕殺之陣,那元十三限居然還暗射了一箭,六箭同出,封天鎖地,想要將陳拙釘死當場。
比當初更匪夷所思了,簡直就像是活的。
陳拙暗自心驚,這人竟把箭法演成了箭陣,不用想定是爲了防他的先覺之能。
好想法。
之前天下第七所給的“傷心箭訣”中,就記載有箭矢的鑄法,尋常鐵箭定然不行,需得日夜淬鍊,融以神念,觀想之下塑出箭形,再以“忍辱神功”之力,“山字經”之心法催動,一箭射出,奪命方還。
不光如此,修煉這門武功,還得做到無情,至絕至滅,無所住,不驚不怖,無法無天。
如此,箭法方能隨心所欲。
但現在此人的箭法好像又有不同,更像是有了陳拙神念馭箭的影子,威能更添,也更加難纏。
可陳拙卻還是躲開了。
他魁梧身形一顫一縮,筋骨的顫鳴聲中,四肢一收,猛然就像從一個八尺大漢變成一個幾歲稚童,便是身軀都變薄了,不想縮骨易形有此妙用。
原本毫無退路的箭陣,當即多出破綻。
箭陣一避他身體跟着又飛快膨脹,恢復原貌。
然那六支箭矢已似反應過來,箭簇當空調轉,滴溜溜的已追咬而上,殺機無窮,箭簇大放神華,如有生命,遠遠望去只似追風逐月的青芒流星,在滾滾濁浪上飛逐來去。
看的所有人口乾舌燥。
陳拙雙腳未動,雙肩未動,可他身形卻驀的似沒了斤量,在追魂奪魄的箭影下飄忽來去,忽左忽右,似風中飄葉,如浪中浮萍,隨風而動,隨浪而轉,身法輕靈巧妙至極,走轉騰挪,如風似影,無跡可尋,瞬息萬變。
然而任他上天入地,那箭影始終緊咬不放。
而對面的元十三限如今又出奇招。
出的是劍。
對方手中無劍,可一擡手,掌心竟暴起千百顆太陽,璀璨奪目,劍勢如疾風驟雨。
居然是“勢劍”,氣勢之劍。
瞧見此劍,陳拙的眼神微有凝色。
只因“自在門”自韋青青青之後便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師父所傳徒弟的武功,從今往後師父不得再用,不然必遭反噬,死於所傳武功之下。
而這一招,元十三限恰恰傳了“天下第七”。
如今此人竟這般肆無忌憚的使用,看來他在皇宮的這些日子,天下第七要麼已廢,要麼已死。
這一招使來,陳拙所發無形之劍頓時被那千百顆太陽罩住,爆出一陣沉悶炸響。
元十三限拿簫在手,代杖催功,杖頭下點,一觸濁浪,再往上挑,一股水浪立被掀起在半空,簫身當空一轉,水浪攤開,化作一層壁障,厚重沉凝,將無形之劍徹底化去。
見陳拙仍被傷心小箭糾纏,元十三限冷冷一笑,擡腳一跨,一停一頓,已跨盡二者間的距離躋身至陳拙身側,右手提簫,杖法奪命,鋪出層層杖影,氣勢勃發,激的水面如沸,炸起一道道水柱。
他左手同時出拳,恨極拳。
這也是元十三限所傳天下第七的武功。
以恨爲力,恨意越濃,其勁越強。
現在經由元十三限使來,簡直是恨得咬牙切齒,殺意濃烈如熊火,拳勁霸道非常,拳還未落,拳勢已將河面濁浪壓的粉碎。
招招奪命,步步殺機。
灰髮飛揚,大氅鼓盪,元十三限凌波而立,獨目大放兇光,周身隱隱蒙上一層黑氣,邪異詭譎,運於拳上,空氣都似粘稠起來。
陳拙被拳勢卷中,立覺受縛一般。
“受死!”
冰冷徹骨的殺聲出口。
陳拙刀眼漸張,原本騰挪輾轉的步伐遽然一穩,眼中暴起兩團精光,那精光凝實猶如實質,如今暴漲之下,竟奪目而出,化作兩抹虛幻箭影,直射元十三限。
元十三像早有提防,怒目圓睜,如雷喝道:“死!”
這一聲近在咫尺,哪怕是陳拙也心神恍惚,如遭重創。
而元十三限亦被那兩支箭矢射中,悶哼一聲,身上無傷,臉頰卻飛快蒼白,卻是攻其精神的法門。
但元十三限面上竟有種得逞後的狡猾笑容。
只因陳拙已置身箭陣之中,更是被長簫點中,憑其不修內力的血肉之軀,已現敗相,焉能逃得了一死,何況還有……
他心思正旺,哪想陳拙不慌不忙,運拳相迎恨極拳,任由那六支箭矢臨身而無所畏懼,不管不顧。
元十三限正待開口,忽見奇異一幕,手中長簫竟然不知何時已滿覆冰霜,接着碎裂成渣,然後他就看見陳拙的眼中涌出一股糾纏不散的黑紅二氣,陰陽交轉,寒熱變幻,而後生出變數,化作一股難以形容的奇力。
那奇力飛快糾纏上陳拙的拳頭,又成縷縷雷芒,遊走於掌紋之上,五指之間。
便在元十三限愕然吃驚、變色動容中,兩拳悍然相擊。
“轟!”
一聲炸響,二人周遭十餘丈的濁浪莫名一滯,宛如被憑空擡起數尺之高,倒捲上天,炸成漫天水霧。
一道身影,咳血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