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一亭,一彎淺水。
這是九羽島另一側的臨湖之地。山不過百丈高,爲蒼翠覆蓋;山坡上芳草萋萋,石亭半斜,平添幾分荒蕪之意。幽深盡頭的山腰處,乃一無人的洞府。山腳下,一彎淺水由不遠處的翳湖曲折而來,逶迤遠去。
水邊出現了幾個人影,正是天震子與紫玉師徒。一路尋覓而來,幾人所獲頗豐。
那彎淺水澄澈無波,好似一條凝滯的河流,恆久長存。幾人臨水而立,無意腳下,皆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山腰上的洞府所在。
“哈哈!九羽島上,天材地寶俯身皆是,真他孃的不虛此行啊!回頭須將靈藥分一半送我師弟纔是,他與清幽谷的交情匪淺,我亦好趁機討些丹藥……”天震子於水邊止住了腳步,不忘與紫玉分說道:“清幽谷的丹藥早已是名聞遐邇,卻不易相求!你若有意,我不妨親身走一趟……”
紫玉對天震子的討好視若未見,兀自遠望。只不過,那沉靜如往的神色中,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其回首看了眼兩個弟子,轉而衝着某人輕聲道:“那清幽谷莫不是天震門的後院,任你予取予求……”
聞言,天震子神色一窘,隨即又滿不在乎地大手一揮,哈哈笑道:“求幾瓶丹藥還不是小事一樁!回頭我與師弟吩咐一聲……”紫玉對其狂妄頗爲不滿,嗔道:“你偌大的年紀,尚不及你師弟的舉止穩重!”
天震子還想辯解幾句,回頭卻是撞上了紫玉那咄咄逼人的眼光。其心頭髮虛,忙轉身手指前方說道:“哎呀!今兒運氣真是不錯,又遇見了一處仙人洞府,裡面說不定有好東西……”說着,他纔想動身,忽又錯愕不已。隨即,四人皆擡頭望向了遠處。只見十餘道人影由遠至近,並有人喝道——
“這仙人洞府爲我等所有,爾等速速離去……”
喝聲未止,十餘位衣着各異相貌不同的修士落下了身形,一個個神色不善。
兩個月了,天震子等人跑遍了大半個九羽島。許是地處偏僻的緣故,又或許是運氣所致,途中還真的未遇見過其他的修士。誰想轉眼生變,幾人的輕鬆與愜意頓時沒了,彼此面面相覷,各自的神色凝重起來。
只不過,一行四人原本便是衝着洞府而來,實不甘輕易棄之而去。而對方卻有十二人之多,皆爲元嬰中後期的修爲,若是爭執起來,己方難免吃虧!
見紫玉師徒敢怒不敢言,天震子不由得挺起了胸膛。他衝着十餘丈外的那爲首之人拱了拱手,隨即露出了狡獪的笑容,揚聲說道:“見過夏州的諸位同道!彼此有話好說,無須動怒!”
方纔說話的乃是一黑瘦的老者,有着元嬰後期的修爲。見對方膽怯並胡亂攀認起來,他微微冷笑。其隨行者略作詫異之後,皆神色不屑。
“哈哈!既然諸位道友看中了此處,我等便將這洞府拱手相讓便是!請……”天震子哈哈陪笑,佯作與世無爭的模樣。
紫玉還以爲會有一番正氣凜然的指責,卻不料會是這麼個情形。她還是暗暗鬆了口氣,與兩個弟子使了眼色,便往後退去。對方人多勢衆,着實不便逞強,還是暫避一時纔好。
而天震子敷衍了幾句之後,並未摸清對方的來歷,不免失望。他無奈地搖搖頭,暗啐了一口,轉身與紫玉尷尬一笑,自我寬慰道:“我等外出兩月有餘,還是去尋林師弟要緊……”
那四人識趣退去,黑瘦老者頗爲得意。
便於此時,一旁有人嘆道:“我等自九山之地而來,真可謂死裡逃生,怎及他人如此的逍遙!”有人附和道:“於此處呆上個兩月,定會尋到不少的寶物啊……”
老者心頭一動,不由得看了下左右,轉而衝着那即將遠去的四人喝道:“與我站住!”
紫玉師徒的腳下一頓,不明就裡。天震子卻頭也不回地低喝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起初悠閒的步履突然一變,已是踏空而起。而身後三人醒悟過來,隨其御空疾行。
老者臉色一沉,怒道:“那幾人果然心懷不軌!”尚不待其有所示意,身邊的同伴早已是心領神會。轉眼之間,十餘道人影拔地而起,衝着前方的四人追了過去。
此時,人到了半空之中,天震子纔來得及回頭看了下,不禁怒罵道:“他孃的,老子就知道有人沒安好心!”他一旁是紫玉,身後是神色慌張的柳兮湖與炎鑫,而數百丈之外則是追過來的那十餘個修士。
若非藉助遁法,如此拼命的狂奔,便是分出修爲高低的時候了!須臾過後,柳兮湖與炎鑫便被對方的飛劍追上。他二人不得不祭出各自的法寶,邊打邊逃,行跡狼狽。而天震子與紫玉則是跑在最前頭,暫且無虞。不過,有人見弟子遭難,不由得慢了下來。
天震子跑的正歡!九羽島不過千里方圓,用不了多久便可飛至來時的山谷。那兒有林師弟在,再加上修爲不弱的織娘,己方便有了六人,大可與敵手周旋一番。即便不敵,亦好過眼前這般的不堪。
轉念之間,身邊沒了紫玉的身影。天震子回頭看時,不禁暗暗叫苦。那師徒三人已被數道劍光困住,而遠處的一個個人影正狂撲了過來。
哎呀!紫玉凶多吉少!可若是返身加入戰團,將以一敵三,同樣是自身難保!真他孃的晦氣啊!
天震子遲疑不決之時,兩道劍光便到了身後。不及多想,其拋出兩級響雷轟了過去。待危情稍緩,他已是神情猙獰,怒不可遏!
太欺負人了!天震子身形猛然一頓便停了下來,兩手連番揚起,一連串的響雷不要命地往着身後砸去。他張口吐出法寶,罵道:“一幫子不要臉的東西,只會以多欺少!紫玉,我來了……”而其話音未落,卻又瞪大了眼睛。一道虹光擦肩而過,倏然衝向了紫玉師徒。與此同時,萬千金芒憑空乍現,森森的殺意狂瀉而出,霎時便逼退了敵手的攻勢。
不過是喘息之間,便陷入一羣高手的瘋狂圍攻。那師徒三人祭出三隻虛幻的大鼎連爲一體,苦苦支撐。於此兇險之際,突然有人出手相助,危境逆轉。
看清來人,紫玉失聲驚呼:“林道友……”
炎鑫臉色蒼白,心慌意亂。可見到那人突然現身,他還是沒來由地鬆了口氣。不過,其防身的虛鼎依舊是緊緊護在身前,不敢有分毫大意。
柳兮湖則是驚喜交加,跟着師父喚了聲林道友。
天震子已趁機到了這四人的跟前,慶幸道:“師弟啊!你來的可真是時候!”
來者正是林一,手裡還拎着紫金葫蘆。他於那處山坡上飲酒來着,卻察覺有人闖入了九羽島。進入仙境的修士有數千之多,有人途徑此處亦爲尋常。而對方卻是直奔天震子四人而去,令其不禁擔憂起來。
好事兒想着不靈驗,壞事兒一猜就準!林一還在觀望,那邊已生出了變故。不過轉瞬間,雙手便交上了手。
那可是一羣修爲不弱的高手,殺幾個勢單力薄的人只在須臾之間。天震子與紫玉尚可抵擋一二,柳兮湖與炎鑫則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不過,林一所在的山谷距天震子等人尚有七、八百里遠,便是即刻動身去救,施展風遁術亦要盞茶的工夫才能趕到地方,更莫說御空而行了。眼看着紫玉師徒便要遭殃,他不及多想,手訣掐動,破空遁去。
許是修爲提升的緣故,這一回的‘破空遁’沒有生出意外來。頃刻間,林一便到了幾人的近前。他隨即祭出了《玄天劍陣》,使得紫玉師徒化險爲夷。
衝着驚魂未定的幾人打了個招呼,林一這纔不慌不忙地收起了紫金葫蘆,昂首四顧。
劍陣之外,十二個修士圍成了一圈,皆詫然不已。這不是傳聞中的以劍化陣嗎?那灰袍的年輕人什麼來頭?不對,其模樣似曾相識
那黑瘦的老者亦好似想到了什麼,手上突然多出一枚玉簡。未幾,他眼光中厲色一閃,陰測測一笑,與同伴示意道:“諸位師弟,諸位舒州的道友!此人便是曾於西溟海現身的林一!”聽其如此一說,衆人恍然,殺心頓起。
“小子!我家祖師早已命人通傳舒州的大小仙門,只有遇見你,便格殺勿論!”老者衝着林一冷笑道。他雖是心驚劍陣的威力,可還是未將對方視作大敵。那小子不過是元嬰初期的修爲罷了,而餘下的幾人更是不足爲慮。
見此情形,天震子無奈地暗歎了一聲。師弟啊!雖說你殺人的本事見漲,可這仇家亦太多了吧!
紫玉師徒則是餘悸未消,心頭又懸了起來。今日註定是在劫難逃了!
林一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尋思着對策。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妨樂見其成。可愈是想着息事寧人,卻愈是有人逼着他大動干戈!
眉梢輕輕一挑,林一背起了雙手。他擡起了下巴衝着那老者示意了下,帶着不可捉摸的神情,忽而咧着嘴笑問道:“你等皆是道齊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