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禮從上衣裡抽出新的黑鍵,毫無躊躇、就像裁斷布匹一樣隨意地刺穿了銀髮的霍姆克魯斯腹部。
“唔……!”
人造的女人發出不成聲的悲鳴,從喉嚨裡逆流出鮮血。原來如此,是紅色的嗎——綺禮一邊想着無聊的感慨,一邊將手上痙攣的身體丟到了地上。
總之避開了要害。在因爲出血死亡前大概可以堅持幾分鐘。是去搶救她,還是見死不救追擊綺禮。即將趕到的saber應該會面臨這兩個強制選擇。
到此爲止,綺禮看都沒看兩名瀕死的女人,開始沿着來時的道路在樹木之間疾馳。
在一個狀況結束之後,沒有做多餘考慮的餘地。對剛剛還進行死斗的兩名女性,也沒有任何值得回想起的價值。
儘管這樣,奔跑的綺禮腦海裡卻一直迴盪着那兩人的眼神。
那是真正的憎惡。她們的殺意決不是因爲義務感或者職業意識產生的。
女人們並不是爲了保護艾因茲貝倫的勝利,而是爲了保護衛宮切嗣那個人。如果是前者的話,兩人應該會在城內與切嗣配合迎擊外敵。她們沒有采取這種穩健的戰法,而是嘗試撇開切嗣進行防禦。
遠離衛宮切嗣的意圖,仍然想要保護切嗣的意志。對不可能勝利的戰鬥渴望勝利的執着。
那些女人對切嗣這個男人期待、託付着什麼。在戰力差距和勝率無法解釋的領域,守護着、貫徹着什麼。
讓人如此毫無道理地採取這種愚行的概念,綺禮只知道一個。
信念——
如果那兩人是對衛宮切嗣這個人物抱着“信念”協助他的話,那她們的愚蠢行爲就全部說得通了。只不過。那在最後會產生一個重大的疑問。
女人往往是自私的生物。只有這兩個女人都全面肯定、理解“他”,兩人爲了“他”犧牲自己這種事纔可能成立。
那就是說——衛宮切嗣這個人物是被他人肯定、理解的存在嗎?
“不可能的……”
綺禮從喉嚨中發出類似呻吟的嘀咕。
那是決不可能出現的矛盾。
徹底顛覆對衛宮切嗣的期待、預感的意外。
衛宮應該是虛無的男人。應該是在迫近虛無的盡頭仍然未找到戰鬥理由的人。所以綺禮纔會期待。認爲在衛宮切嗣的內心、在那生存方式之中,應該會有自己尋找的答案。
想要做到那樣,切嗣必須孤高。他必須不被任何人理解、肯定,成爲擁有與世界隔絕的靈魂主人才行——就像言峰綺禮那樣。
綺禮拋開心中膨脹的疑念。像是想要逃離那種想法似的,獨自一人咬着牙在森林中奔跑。
……
“我們就等在這裡吧。”李阿門突然道。
“等在這裡?我們不是要離開嗎?”龍之介詫異道。
“我們不是已經在離開了嗎?”李阿門笑道,“所謂的離開,與我們直接回家,這完全就是兩回事好吧。”
“……”龍之介張開了嘴,不明所以。
“等一下。那個人就會來的,我要見他一面。”李阿門說道。
“見誰?難道是那個肯尼斯?”龍之介疑惑道。
“不是。肯尼斯已經廢了,沒有必要再去相見了。”李阿門嘆道,“我所要見的是——”
……
言峰綺禮看着突然擋住他出路的兩人,不由露出了戒備的表情。
他認出了其中一個應該是r。而另一個如果沒有猜測錯誤的話,可能就是r的r了。
“言峰綺禮,不必疑惑,我們就是來找你的。”李阿門笑道。
言峰綺禮冷漠道:“找我有什麼事?”
果然,面對不是衛宮切嗣,或是與之相關的人,言峰綺禮就幾乎沒有表情,心緒也沒有任何波動。
哪怕。上一刻他還因爲切嗣身邊那兩個女人的表現而迷惑,現在就立即又重新恢復了冷靜。
這樣的言峰綺禮才顯得更加可怕,所以纔會讓切嗣。以及其兩個女人都爲之忌憚,也讓李阿門都要過來見他。
“聽說你喜歡麻婆豆腐?”李阿門莫明所以地說道。
言峰綺禮的表情似有一絲意外,道:“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李阿門知道,表面上言峰綺禮只是簡單的回答問題,可是實際上言峰綺禮或許已經做好了一切戰鬥的準備了。
這個冷酷到已經不像人的傢伙,完全不會因爲多少外事而動容。一切都冰冷的計算着。
因爲眼前的李阿門和龍之介,並不是言峰綺禮所追逐的真正目標。否則他一開始就不是這種態度了。
但是,李阿門提到的麻婆豆腐。確實是言峰綺禮難得喜歡的東西,所以反而讓綺禮對待李阿門的態度終於認真起來了。
“喜歡麻婆豆腐的人都不是壞人,你也一樣,綺禮!”李阿門親切道。
言峰綺禮一時間也茫然了,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有何用意。
綺禮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真的不是什麼壞人嗎?
終於,眼前的李阿門讓言峰綺禮放到了僅次於衛宮切嗣的位置上了。
綺禮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人似乎真的很瞭解自己。
綺禮很想知道,眼前這個人對自己有評價,對自己所追求的東西有什麼幫助。
有些東西不需要說,就能夠意傳的。
綺禮雖然表示了沉默,但是實際上卻有一種讓李阿門繼續說下去的感覺。
李阿門似乎看出了綺禮的心緒,直接了當道:“你知道聖盃爲什麼選中你嗎?綺禮!”
綺禮心中一震,這是他最不明白的事情,也是他真正困惑的地方。
別人都有追求聖盃的理由。唯獨他卻莫明其妙被聖盃選中。
可是,綺禮明明知道,他根本不在意聖盃啊。
綺禮的心中,似乎一片虛無,彷彿什麼都不存在。
願望這種東西。從來不存在於他的心中。
“告訴我!”第一次,綺禮在李阿門面前真正動容了,“請一定要告訴我答案!”
李阿門微笑道:“自然,這個答案雖然我不說,你早晚也是會明白的。但是——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會告訴你,聖盃爲什麼選擇你?也會告訴你。你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綺禮露出了認真傾聽的表情,戰鬥的心思徹底放下了。
能夠把自己真正想要的告訴自己,綺禮對於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任何戰意的。
“綺禮啊,你一直迷茫着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何方。你活着,就彷彿沒有任何目標一般。所以,你對衛宮切嗣相當在意,想要知道衛宮切嗣那個彷彿與你相似的人,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到底爲何要追求聖盃。你覺得,當你能夠明白這些的時候,你就會懂自己到底在意什麼。是這樣嗎?”李阿門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了其他東西。
綺禮露出迷茫的表情,道:“是的。但是——”
“但是。你意外於衛宮切嗣這個人……意外於這個本來應該跟你一樣虛無和孤高的人,居然會被他人所理解,並且願意付於一切去保護他。所以知道了這些後,你又陷入到迷茫中,所以纔想要聽我的答案,是嗎?”
的確如此。正是如此!綺禮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是現在這般感覺到內心的火熱。
他終於明白了。他所追求的答案,應該就在眼前了。
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會告訴他真正的答案。
“無論如何,請把答案告訴我。”綺禮露出了狂熱的表情道。
這種狂熱的表情,讓龍之介終於第一次對綺禮露出了笑容,認同了這個人。
本來,對於龍之介來說,是無法明白爲何李阿門那麼在意綺禮這個人的。
而現在,龍之介卻明白了。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綺禮是與他龍之介一樣的人,只不過他們追求的目標不同而已。
對於綺禮的狂熱,李阿門點頭道:“真正的答案,其實早就在你的心中了。你爲什麼要追求答案,其實就是你所想要的答案了。”
綺禮不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李阿門搖頭嘆道:“迷茫的人啊,你爲什麼不明白呢。你追求答案的過程,就是你真正想要的。正因爲迷茫,所以纔要追求答案。你根本不在乎答案,你只是想要這種追求的過程,用這種過程來填補你心中的迷茫。”
綺禮心中一震,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自己似乎真的是這樣的人?
“那麼,聖盃之所以選擇我,難道是——”他吶吶道。
李阿門點頭道:“沒錯,因爲你需要答案,需要尋求答案的過程,所以聖盃纔回應了迷茫的你。”
綺禮表情變幻不定,自語道:“難道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這就是archer所說的愉悅?不對,似乎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看着迷茫中的綺禮,李阿門心中感嘆。他所說的並不是忽悠,而是他真正的看法。
他認爲,綺禮這個人真正追求的就是這些。反而archer所說的什麼愉悅,纔是被帶到溝裡面去了。那隻不過通過扭曲,讓綺禮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罷了。
原劇情中,綺禮因爲此世之惡,領悟到了爲什麼聖盃會選擇他。他認爲原來不是他需要聖盃,而是聖盃需要他。
事實上,這種看法在李阿門看來是相當片面的。
聖盃和此世之惡完全不是一回事,此世之惡雖然能夠控制聖盃一部分權限,但是到底並不是聖盃本身。
聖盃選中綺禮,但是此世之惡同樣也選擇了綺禮,事情是如此而已。
此世之惡需要綺禮,這是真的。
但是,綺禮本能中需要聖盃,這同樣也是真的。
原劇情中的綺禮,只不過已經扭曲,只看到了事物的一面罷了。
看着表情越發堅定,似乎重新找到自我的綺禮,李阿門點頭笑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什麼?”
綺禮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道:“不,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