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茂林修竹中,夏雲墨和鷹緣相對站着,距離莫約三丈左右。
他們都是閉着雙眸,面容平靜,如一潭清泉,吹不起絲毫漣漪。
但自兩人的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壓的四周竹子東歪西倒,不成體統。
韓柏遠遠的站在遠處,皺着眉頭。他知道,兩人在進行玄之又玄的心靈上交戰。
只是,未到最後一刻,這兩人誰勝誰負他卻是一點也猜測不到。
夏雲墨名滿天下,敗在他手上的高手,可謂是數不勝數,早有天下第一人之勢。
而韓柏和鷹緣活佛也生活了一段時間,更是知道師父的深不可測,手段不可思議,如再世佛陀。
就連夏雲墨,也將鷹緣列在了風雲榜上第一人,認爲其完全不輸於未破碎前的龐斑,浪翻雲。
現在這兩人交手,而且還是詭秘莫測的心靈之戰,的確很難讓人猜出結果。
忽然間,“嗤啦”一聲,夏雲墨臂膀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傷口,深可見骨。更可怕的是,傷口中蘊含着一股無始無終的禪意,即使有太陽真氣的滋潤,治癒起來也很緩慢。
而鷹緣身子一顫,他的胸口塌陷,就像是被人一拳轟中般。與此同時,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紅潤的面龐轉爲蒼白。
心靈影響肉體,兩人在心靈中的交戰,也會映照到現實的肉體中。
直到現在,兩人才算是打出了真火。
隨後,兩人的身上不斷出現着新的傷勢,鮮血將他們腳下的土地侵染,氣息越發萎靡起來。
韓柏咬了咬牙,眼中多了些擔憂。
這兩人不會同歸於盡吧!
好在韓柏的擔心是多餘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兩人身上的氣勢收斂,再無新的傷口出現,終於結束了這場神秘莫測的心靈之戰。
只是戰鬥雖結束了,兩人卻依舊一動不動,連眼睛也沒有睜開,成了一座凝固的雕塑,彷彿能夠從開天闢站到宇宙破碎一般。
夏雲墨腦海中靈性之光不斷爆發,以往那些半遮半掩的武學至理,此時撥雲見日般,紛紛顯露在他的面前。
夏雲墨、鷹緣活佛兩人都在武學一道走出了極其深遠的路程,有着種種不可思議的手段,放在世俗之中,那便是陸地神仙一流。
他們兩人這番心靈交手,汲取對方的武學之道,與自身武學融會貫通,打開曾經的心靈枷鎖,各自都有不小的收穫。
尤其是戰鬥到了最後那十來個呼吸的時間,兩人共同構建的心靈幻境被打碎,心靈與記憶的碎片四下飄散,讓他們身臨其境的感悟到了對方的武學奧妙,再次從對方身上汲取到一場造化。
又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兩人同時睜開雙眸,在這片刻似有兩道閃電在空中交織。
鷹緣緩緩轉身,向一側的溪流走去,踢掉鞋子,坐在地上,將赤足放在冰寒徹骨的水中,舒服的嘆息道:“真是暖和,真是舒服啊。”
夏雲墨走了過去,駐足在溪流旁,搖頭道:“冷就是冷,熱就是熱。你利用精神異力,駕馭身體和感官,與常理背道而馳,已是走火入魔。”
鷹緣卻搖了搖頭道:“正與邪從來都不是那麼分明,或許我這是正道也說不一定,我瞧你所走的道路逆道而行,倒像是入了魔。
他又招了招手,將韓柏喚來。
“戒色,我要走了。”
鷹緣面帶微笑,笑容中竟有着一種解脫之意。
韓柏怔了怔,面上露出哀色,好像隨時都要哭出來一樣:“師父,你要圓寂了麼?”
鷹緣敲了敲韓柏的腦袋,搖了搖頭:“不是,是去追尋我父親的足跡,我在這方世界也呆夠了。”
韓柏頓時明白,鷹緣是要破碎虛空,去往另一個世界。
不過都是去往另一個世界。
似乎……還是和圓寂差不多。
鷹緣又道:“你體內有赤尊信留下來的魔種,魔種很有可能將你化作一個滿心暴戾,只知殺人的魔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點在韓柏的眉心。
片刻後,鷹緣的氣息弱了不少,相反韓柏卻多了一絲禪意與深邃,如一尊修行佛法多年的大德高僧。
“此間事了,你就回西藏布達拉宮,成爲下一任活佛吧。”
韓柏雙手合十,聲音無悲無喜道:“謹遵法旨。”
鷹緣站起身子,向四周望了望,目光中帶着幾許眷戀。
下一刻,他足尖一點,身子高高躍起,虛空中泛起一陣透明漣漪,隨即整個人消失不見。
夏雲墨輕嘆一聲:“又走了一個對手,可惜,可惜。”
……
朝廷這段時間風雲變動,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先是“朱元璋”重用明宗宗主夏雲墨,奉爲“日月國師”,後又再請鬼王出山,漸漸架空了丞相胡惟庸。
半個月後,一道聖旨令下,以丞相胡惟庸勾結魔教妖人爲由,抓捕一家老小。
當日胡惟庸腹內果然出現了不少天命教高手,造成了禁衛軍不少的死傷,後來“日月國師”夏雲墨親自出去了一趟,勢如破竹,非但抓捕了胡惟庸,還讓他當衆承認了種種惡行。
其後又審訊了一番,凡是與胡惟庸牽連的,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前前後後一共死了一千多人,朝廷震盪,百官惶惶。
民間拍手稱快,畢竟胡惟庸等人的名聲實在太差。他們死了,反而爲朱元璋贏得了巨大的聲望。
還有人猜想,陛下如今是要澄清玉宇,只怕大將軍藍玉也跑不了。
只是“朱元璋”沒有動藍玉,卻有人看見“日月國師”夏雲墨進入過藍玉的府內,待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藍玉大將軍在早朝上請陛下將他調到邊疆,守衛國土。
至此以後,藍羽大將軍就再也沒有回過京城,並且在其後的幾次戰爭中都立下了赫赫威名,在民間頗有美名。
此外,這段時間中,明宗在朝廷的幫助下,勢力已經遍佈天下,整合了大半個江湖,成爲古往今來第一大門派,勢力滔天。
甚至還有人傳出,這大明朝是有兩個皇帝共同掌控。
一個是明皇帝,掌控朝廷的朱元璋。一個暗皇帝,掌控了大半個江湖國師夏雲墨。
“天下第一”也隨着明宗的擴大,而向天下發行,再加上只要區區十文錢,不說是人手一份,卻也差不了太多。
將這些解決的差不多,夏雲墨也終於開始着手京城之事了。
……
今次“朱元璋”接見夏雲墨的地方是皇城深宮裡的“藏珍閣”,這座屋共分七進,每進都有主殿和左右翼偏殿,放滿了大小珍玩。
當夏雲墨進入殿內,不由得雙眸微微一亮。
他自然不是爲了看到什麼名貴珍玩,而是因爲殿內有位國色天香的麗人,正坐在一旁的長几旁的軟墊上,專注地磨墨。
她由頭飾髮型以至身上的華服,無不精緻考究,流光溢彩,將這原本就傾國傾城的女子襯托的越發美豔動人,更有種高不可攀的尊貴氣派。
她的纖細腰肢和上身挺得筆直,盡顯美不勝收的曲線,嬌柔的女性美中又似蘊藏着無比的意志和力量,彭拜不休的熱情和野性,予人的感受是無法用言語所描繪。
不消說,這人自然就是十大美人之一的陳貴妃了。
陳貴妃磨好了滿滿一池墨汁,放好磨條,把硯臺輕輕移前,將纖美白皙的玉手侵進几上一個白玉盆的清水內洗濯,然後拿起備在一旁的繡巾,抹乾玉手,神色恬靜。
“朱元璋”柔聲道:“貴妃可以退下了。”
陳貴妃盈盈起立,姿態誘人無比。
當夏雲墨的目光與她對視時,那一雙美麗的眸子裡忽的充滿了傾慕之意,和似水般的柔情,那是足以讓任何百鍊鋼化繞指柔眼神。
陳貴妃從夏雲墨身旁經過,趁着“朱元璋”不注意,用她的小拇指輕輕勾了勾夏雲墨的掌心,
就像是被一隻小貓撓過一樣,癢癢的。
片刻後,陳貴妃便嫋嫋娜娜的離開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朱元璋”赫然擡起頭來,冷冷道:“她剛剛是在勾引你?”
“有可能。”夏雲墨聳了聳肩,說道:“不過夢瑤你能否換回本來面目說話,現在用這幅面容,說着吃醋的話,看着實在有些彆扭。”
“夢瑤纔沒有吃醋。”
“朱元璋”哼了一聲,面容飛速變化,很快就已化作傾國傾城,風華絕代,卻又帶着幾許縹緲仙氣的秦夢瑤了。
秦夢瑤道:“這女人的確是天命教的人,我們是不是該擒下她,再動用你的“天魔迷夢大法”,讓她把所有關於天命教的事情都吐露出來。”
夏雲墨搖了搖頭道:“只怕陳貴妃知道的也不多,拿下了她,頂多是拿下天命教的一枚棋子罷了,動不了天命教的根本。”
秦夢瑤道:“那你打算如何?”
夏雲墨眸子裡精光閃了閃,笑道:“原本我還打算引導陳貴妃一番,不過看來,天命教也有自己的打算。”
“哦?”
夏雲墨笑道:“這些你暫時不用管了,一切交給我便是了。”
秦夢瑤可愛的翻了個白眼,又道:“明天就是就是八派大會,你準備好沒有?”
夏雲墨道:“八派高手不足爲慮,在二十年前,就被龐斑打斷了脊樑,只會欺凌弱小,如今本座滾滾大勢碾壓而下,他們是決計不敢反抗。”
秦夢瑤點了點頭,卻沒有半點興奮之情,美眸中帶着一絲迷茫:“八派聯盟本是在慈航靜齋和淨念禪宗的幫助下,才摒棄前嫌,聯合起來的,和夢瑤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如今卻是讓他們歸順明宗,若是師父還在,也不知道會不會同意我幫助你。”
夏雲墨道:“言齋主心繫天下,想必不會阻止我這麼做的。”
兩人有聊了一會,確定今後的路線,夏雲墨便離開了珍藏閣。
他悠然而行,穿行在皇宮的長廊之內,突然間,一道婉轉動聽的歌聲響起,這聲音呢喃低語,纏纏綿綿,好似夏日裡的有股清泉,溪流潺潺,叫人不覺沉浸其中。
不過動人的歌聲中,卻又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孤寂哀怨之情,似是一腔心事無人知,又似是懷念着故鄉情情。
歌聲剛歇,這時又有一道輕盈的足音響起,不及片刻,就有一位身材婀娜,容貌嬌媚可人的宮裝麗人自轉角處出現,姿態曼妙,誘人至極,正是先前離開的陳貴妃。
陳貴妃微微向夏雲墨施禮,便相對而過,但在與他身子相錯的一剎那,她腳下卻是微微一個踉蹌,嬌軀失衡。
在陳貴妃嬌呼的一聲中,便朝着夏雲墨傾倒過來。
來了,來了。
夏雲墨嘴角擒着一絲莫名的笑意,玄光盡照展開,果然四周沒有一個禁衛。而面對美人的投懷送抱,他自然也不會拒絕,伸手便將陳貴妃的腰肢攔住。
陳貴妃伏在夏雲墨的懷裡,晶瑩的面容上飄過一抹紅暈:“請國師……國師……放開妾身……”
夏雲墨湊到她晶瑩的耳旁,輕輕的咬了咬陳貴妃晶瑩的耳垂,後者如遭雷擊,口中底底的發出一聲嬌吟,這才道:“貴妃可要小心一些啊。”
陳貴妃只渾身的有些酥麻,緊接着便離開了那人懷抱,心裡竟無端的生出些不捨之意。
“是天魔迷夢大·法的原因麼?果然是可怕的人物。”
陳貴妃心頭閃過一絲念頭,身爲天命教的高層人物,自然瞭解眼前這人的可怕魔功。忙的運轉心法,這這份綺念驅逐而走。
眸光轉動,似嗔似怒的瞪了夏雲墨一眼,只是這一雙眸子裡水霧氤氳,面頰上的酡紅,更是讓她瞧着越發嫵媚迷人。
“國師真是無禮,不過……並不討厭哩。”
陳貴妃這句話說得聲音很小,若不細聽只怕還聽不見。
他微微整理了下衣裙,便很快的離開了,只給夏雲墨留下了絕美動人的背影。
夏雲墨嘴角掠過一抹笑容,手掌攤開,掌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紙條。
將紙條上的內容一掃而過,太陽真氣運轉,整個紙條就已化作灰燼。
“終於上鉤了,呵呵,就是不知道究竟誰是漁夫,誰是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