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那兄妹的打鬧,夏雲墨將目光放在紫女手中的鏈蛇軟劍上,眼前一亮,不由得嘆道:“紫女姑娘的這柄劍倒是巧奪天工。”
紫女輕輕抖了抖手中的鏈蛇軟劍,媚笑道:“赤練能入國師法眼,倒是它的幸運。”
她手中的劍喚作“赤練”,形似赤練蛇,招式也如毒蛇般狠毒犀利,故亦有“鏈蛇軟劍”之名。
劍的側身由無數側有縫紉,蛇鱗一樣的薄片貫穿而成,串成這些薄片的也不知是什麼材質,軟中有硬,剛中有柔。
整把劍雖然靜靜懸遂,細看卻在微微蠕動,宛似正蓄勢待捕的蟒蛇。
而劍的顏色更爲奇異,那是一種紅的令人驚慌的火焰之色,用一種極其神秘的金屬打造,是由藥物淬鍊之後纔有的顏色。
當施展開來,即可化作一條毒蛇,曲折如意,又可凝結起來,變成一柄鋒利無比的劍。
這個世界的冶煉鍛造之術,在某些方面看來,只怕就是大乾王朝也達不到。
夏雲墨目光一轉,放在了韓非身上,笑道:“比起紫女姑娘的劍,我倒是想要看看九公子的劍。”
韓非愣了愣,指着自己疑惑道:“我的劍?”
“不錯!”
倏然間,夏雲墨眉頭一凝,殺氣如龍,騰空咆哮。與此同時,手掌張開,如同一張天幕般向韓非籠罩而去。
在這一剎那,韓非的心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足以將骨髓都涼透的寒意。只覺得隨着這一掌的推進,就好似昏昏沉沉的夜幕壓了下來一般。
只消頃刻時間,就將將他的骨肉都碾壓成一團爛泥。
“你做什麼?”紫女心頭一動,厲喝一聲,皓碗抖動,鏈蛇軟劍好似毒蛇一般向夏雲墨的撕咬而去。
可鏈蛇軟劍的速度,那裡比得上夏雲墨的身影。
就在夏雲墨的右掌即將轟中韓非的時候,一切的事物忽的靜止下來了,。
鏈蛇軟劍凝滯在空中,紫蘭軒的喧鬧聲安靜了下來,韓非、紅蓮、紫女也好似被人點中穴道一般,一動不動,就連空中的夜風似乎也不再嗚咽。
時間靜止了。
在這個時間裡,唯一能夠行動的只有夏雲墨,還有一柄劍。
夏雲墨一掌所化的天幕,已被一柄劍給撕裂開來。
這是一柄周身青黑、殘破不堪的古劍,劍身碎裂成數段,劍柄爲兇獸圖案。
手持這柄劍的是個黑色玄甲武者,渾身帶着極重的陰氣,比起墨鴉先前所幻化的亡靈來說,他才更像是自地獄中爬出來的幽靈鬼魂。
從某種方面來說,他的確幽靈鬼魂。
亡靈。
亦或者說是劍靈。
夏雲墨向四周望了望,看到一幕幕凝滯的場景,不由得嘆道:“好一柄逆鱗,好一個劍靈,竟能開闢心神幻境。”
原來,眼前的一切,都是韓非的一柄偶然得來的劍所造成的。
這柄劍喚作“逆鱗”。
劍是兇器,爲殺而生,而“逆鱗”更是兇器中的兇器。更神奇的是,這柄劍與人契合,其中最強大的一個主人,在死後化作亡靈,寄宿在逆鱗中,成了逆鱗劍的兇器。
一旦韓非遭遇生死之危,劍靈就會出現救主。
眼前這個黑色玄甲武士,就是逆鱗劍的劍靈。
逆鱗劍和黑色玄甲武士結合,非但能夠在現實世界中展示出可怕的戰力,更能將對手拉入“心神幻境”之中,在這個領域,除了交戰的雙方,一切都是靜止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這一手能力,到時候鷹緣那和尚有些相似。
看着眼前的劍靈,倒是讓夏雲墨浮想聯翩。
他的圓月彎刀是一柄魔刀,住着“刀中之魔”,也有些靈性,只是遠遠比不過這一柄“逆鱗”。
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指不定圓月彎刀中也會誕生出真正的“靈”出來。
“你不是敵人!?”劍靈望着夏雲墨,聲音沙啞,毫無平仄起伏,給人一種極爲詭異的感覺。
劍靈感知到了夏雲墨的殺意而出現,而在此時,才知那殺意不過是引誘他出來的誘餌罷了。
夏雲墨微笑道:“我只是一個好奇的人。”
劍靈冷冷道:“做人,還是不要太好奇。否則……就只能和我一樣,成爲亡靈。”
他的身影緩緩消散,最後化作渺渺黑煙,消散無形。
而四周凝滯的一切,忽的變得靈活起來,一切都有了生命力。
或者說,夏雲墨已從“心神幻境”中走了出來,來到了現實世界中。
先前和劍靈的談話,也不過只是花了一個念頭的時間。
聽到後面風聲“嗤啦”作響,夏雲墨手指一併,嘶啞而來的鏈蛇軟劍突然一僵,本來運轉如意的趨勢凝固住了,就像是一條被扼住了七寸的毒蟒,再也難以掙扎出去。
夏雲墨轉過頭去,對着紫女燦爛一笑:“開個玩笑,紫女姑娘不要太認真了。”
紫女看着夏雲墨那溫暖和煦的面容,眼前一個恍惚,咬了咬銀牙道:“那還不快放開我的劍。”
夏雲墨聳了聳肩,從善如流,放開了鏈蛇軟劍。
紅蓮公主歪着腦袋,青絲垂泄,甜美可愛的面容上帶着疑惑:“你們怎麼了?爲什麼突然打起來了?”
韓非瞥了夏雲墨一眼,苦笑道:“開玩笑可以,只是夏國師下次千萬不要拿韓非的性命開玩笑,這玩笑可半點都不好笑。”
他雖不懂武功,但聰明絕頂,倒是隱隱預約的感受到了些許多東西。
夏雲墨哈哈一笑道:“是我的不對,我請你們喝酒。”
韓非一聽到“酒”這個字眼,便是雙眼放光,勾着夏雲墨的脖子:“誰請了我喝酒,誰就是我朋友了。”
紅蓮公主吐舌頭道:“兩個酒鬼。”
說起來,還是靠從父王那裡偷得好幾瓶酒,才能夠順利拜師來着。
……
紫蘭軒。
一間雅閣中,坐着夏雲墨、紅蓮公主和韓非。
弄玉款款而來,對着夏雲墨微微一笑,絕美的笑容中,似淺藏了幾分別樣的喜悅。
錚錚的琴聲響起,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迴如呢喃細語,卻有着滌盪塵心的力量,叫人完全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好半響後,弄玉纖手已停,卻是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韓非手持酒樽,稱讚道:“以往聽說趙國曠修的琴曲聽後,令人恍若隔世。我還不信,今天聽弄玉姑娘一曲,才知確實有人能彈奏出如此動人心魄的曲子。”
弄玉謙虛道:“公子過獎了,曠修大師乃琴中聖手,弄玉望塵莫及。”
紅蓮公主小步跑了過去,抱着弄玉的玉臂,大大的眼睛裡閃着名爲崇拜的光芒:“九哥哥這個傢伙好色的很,看見個美人就誇個不停。但這一次說得卻是實話,至少在紅蓮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琴曲。”
夏雲墨卻道:“琴聲空靈,卻似蘊含了許多傷春悲秋之感。”
弄玉微微低頭道:“國師明鑑,弄玉自由彈琴,彈奏之時,難免心有所往。”
夏雲墨走過去,給弄玉倒了一樽酒,笑道:“人生在世,及時行樂。更何況你這樣的美人,皺着眉頭雖有一番西子捧心的哀婉之美,但若嫣然一笑,卻更是傾城,還是開心一些最好。”
弄玉淺笑道:“多謝國師開導。”
說罷,仰着天鵝般的雪白脖頸,秀手輕掩,將一樽酒盡數飲盡。櫻脣多了些酒漬,臉上飛起酡紅,比起平日的端莊,卻又多了一分妖冶之美。
這時,紫女推門而入,手裡端着個盤子,盤子上放着些酒菜,嫵媚一笑:“弄玉說曠修大師是琴中聖手,我瞧國師大師也是情中聖手,莫非是對我家弄玉動情了。”
弄玉不依道:“姐姐。”
夏雲墨笑了笑,目光毫不掩飾的在弄玉與紫女兩位美人身上流連,道:“我這情中聖手,非但對弄玉動了情,還對紫女姑娘動了情,不知兩位美人今日可否賞個臉,今夜讓我一訴相思之苦。”
弄玉羞的說不出話來,臉蛋酡紅,眸光流轉,咬了咬紅脣,嬌嗔了夏雲墨一眼。
卻不知嗔的是“對弄玉動了情”,還是“弄玉和紫女姑娘動了情”,亦或者兩者都有。少女情思,可能她自己也都說不準。
紫女將酒菜放下,一舉一動,搖曳生姿,她搖了搖頭道:“可惜我和弄玉沒有對夏國師動情,這種事向來是兩情相悅,勉強不得。”
如此笑談了一番,而後紫女與弄玉都退了出去。
酒過三巡,氣氛逐漸熱鬧,夏雲墨與韓非都是性情灑脫之輩,見識淵博,倒也談得來。
韓信眼珠子一轉,忽的談起另一個話題道:“不知國師對眼下的“鬼兵借道”,十萬軍餉消失一案如何看待。”
夏雲墨聳了聳肩笑道:“能怎麼看?用眼睛看呀。”
韓非眼睛一瞪:“這……”
夏雲墨瞧了韓非一眼,似笑非笑道:“九公子聰明絕頂,心中早有對策,又何必問計與我。”
他的眸光深邃,似笑非笑,似已洞徹了韓非內心所有真實想法。被這樣的目光一望,韓非竟罕見的心慌起來,忙的拿起一樽酒飲下,掩飾內心的驚慌。
兩人又聊了半響,韓非摸了摸下巴,似不經意的說道:“大將軍姬無夜前些日子……”
話還未說完,夏雲墨已站起了身子,拿着酒壺,慢悠悠的向外渡去:“九公子,現在你滿腦子都是江山社稷,抵清寰宇,實在不適合來這種風月之地喝酒啊,等下次我們再聊吧。”
韓非現在是想要拉攏所有力量,對付姬無夜和夜幕,夏雲墨也是可拉攏的力量之一。
可夏雲墨今日卻只想風月之事,更何況,他和韓非也並非一路人,或許將來還有可能反目。
既然如此,這一頓酒喝不喝也無所謂了。
“九哥哥你不要生氣啦,師父的脾氣就是這麼古怪。”紅蓮也喝了兩杯酒,酡紅的臉蛋越發顯得嬌憨可人。
韓非苦笑的搖了搖頭:“是我太着急了。”
“算啦,我也不懂你們的事情,別打起來就行了,你也打不過師父。”紅蓮說着,也站起了身子。
“對啦,師父還說,他有個禮物送給你。至於具體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要交待的了,紅蓮就小跑了出去,找師傅去了:“下次再來找你玩,九哥哥。”
望着紅蓮離去的背影,韓非不禁搖了搖頭,心頭忽的覺得有些空空的,以前這丫頭最喜歡纏着自己,九哥哥長,九哥哥短的。
他將滿滿一壺酒飲盡,若有所思:“禮物麼?我很期待。”
……
出了紫蘭軒,又別了紅蓮公主,走了幾條長街,夏雲墨仰頭望着一輪明月,似喃喃自語道。
“喂,大半夜的,你一個大男人,尾隨我一個大男人,這樣似乎不太好啊。”
“你恐怕弄錯了。”
一個白髮如雪的黑袍青年,持着一柄奇形長劍,自黑暗中走出。他的面容冰冷,帶着一股冷峻霸道的奇異魅力。語氣平淡,卻有着一股子誰都聽得出來的冷傲意味。
“我只是想要瞧一瞧,你到底有何能耐,爲何總是保持着這一幅風輕雲淡,將任何事物都不放在眼力的姿態。”
夏雲墨眼波微動,淡淡笑道:“我的能耐,你多少應該知道一點。否則,也不會現在纔敢動手。”
衛莊瞳孔一縮,手指緊握劍柄,指節微微有些發白,手中鯊齒妖劍似感受到了主人澎湃的戰意,在嗡嗡顫鳴着。
“嘴上說得再厲害也是無用,今日我們就來分出個高低。”
在紫蘭軒中,衛莊被夏雲墨的氣機所懾,徘徊猶豫數天,竟也不敢沒有動手。
這對他來說,是恥辱。
而這恥辱,需要用血來洗。
自己的血,或者對手的血。
衛莊一襲黑袍隨風而動,殺機洋溢。他右臂一揮,雙眸斜睨,鯊齒劍劍尖直指夏雲墨,鋒芒畢露。
“亮出你的武器吧。”
“可以,不過……”夏雲墨淡淡道:“就要看你的鯊齒劍,到底有多快,多鋒利了。”
“狂妄!!”
話語落下,就聽得嗡的一聲,一道淒厲霸道的劍光,霎時間鋪滿長街,直朝着夏雲墨迫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