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慈不是蠢笨之人,聽到這裡,自然明白了其中的蹊蹺,說道:“康哥,你是說那些來殺爹爹和郭伯父的官兵是完顏洪烈派來的?”
時雨點了點頭道:“一定是這樣,完顏洪烈那狗賊勾結宋國官兵,設計陷害我爹和郭伯父,爲的就是搶我娘去做他的妻子,幸得天可憐見,我爹死裡逃生,能與我娘重新見面,下半生長相廝守,但是這仇我不能不報!”
穆念慈見對方說得動情,也握住了時雨的手,說道:“康哥,我幫你!”
時雨捏着少女的小手,說道:“要殺完顏洪烈,我一招就夠了,但他身爲金國的趙王,掌管金國兵馬,更重要的是還掌握着許多緊要消息,輕易殺了,那些緊要消息便無從得知,所以我依然待在他身邊,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還做金國的小王爺。你可知道,他重金聘請歐陽克,彭連虎這些高手來,是所爲何事?”
穆念慈微微搖頭,靜靜聆聽。
“他們是爲了去臨安皇宮之中,偷出岳飛嶽將軍的《武穆遺書》。”
穆念慈聽到這裡,忍不住“啊”了一聲,急忙問道:“那咱們該怎麼辦?”
“我已經有了一條妙計,只不過需要找人幫忙。”時雨胸有成竹的笑了起來,說道:“所以我剛纔要問那個人歸雲莊的所在。”
“康哥,你從未來過南邊,怎麼會知道這裡有個歸雲莊的?”穆念慈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
時雨嘻嘻一笑,神秘的說道:“我就是這麼厲害。”
兩個人又划了一會兒,時雨看見湖中一葉小舟,船頭坐着一個身材高大的漁夫,穩坐不動,獨自垂釣,船尾坐着一個小童,衣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時雨暗暗一笑,突然放聲高歌:“放船千里凌波去,略爲吳山留顧。雲屯水府,濤隨神女,九江東注。北客翩然,壯心偏感,年華將暮。念伊嵩舊隱,巢由故友,南柯夢,遽如許!”
穆念慈不解其意,正要詢問這詞的意思,突然聽到那個漁夫也唱了起來:“回首妖氛未掃,問人間、英雄何處?奇謀報國,可憐無用,塵昏白羽。鐵鎖橫江,錦帆衝浪,孫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樑父,淚流如雨。”
時雨聞歌心喜,知道找對了人,便划槳過去,那漁夫也收了魚竿,划船過來,兩船相距數丈,漁夫說道:“湖上喜遇佳客,過來共飲一杯如何?”
時雨拱手還禮道:“只怕打擾長者。”
漁夫哈哈一笑道:“嘉賓難遇,大湖之上萍水相逢,更足暢人胸懷,快請過來。”說着話又扳動船槳。兩船靠近後,時雨將自己的小舟綁在對方的船尾,然後拉着穆念慈的手一起走了過去。
那漁夫說道:“請坐,在下腿上有疾,不能起立,請二位恕罪。”時雨和穆念慈一起說道:“不必客氣。”
這漁夫約莫四十來歲,面容枯瘦,似乎身有重病,身材頗高,坐着也比時雨高了大半個頭。船尾的那個小童立刻扇爐煮酒。
時雨介紹道:“晚輩姓楊,這位姑娘姓穆,剛纔一時興起,在湖中高歌,未免打擾了長者雅興。”
漁夫笑道:“得聆清音,胸中塵俗頓消,在下姓陸,二位可是初次來太湖遊覽嗎?”
時雨應道:“正是。”
那小童拿出下酒菜餚,時雨和穆念慈見所用器皿均爲精緻貴重之物,穆念慈倒也罷了,時雨從小在王府生活,見這些器皿竟然不輸給王府之物,也是暗暗吃驚。
三個人對飲了兩杯,漁夫說道:“適才小哥所歌的那首《水龍吟》情致鬱勃,實是絕妙好詞。小哥年紀輕輕,居然能領會詞中深意,也真難得。”
時雨說道:“宋室南渡之後,詞人墨客,無一不有家國之悲。”見那漁夫點頭,又說道:“張於湖的《六洲歌頭》中言道:‘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也正是這個意思呢。”
那漁人拍幾高唱:“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連斟三杯酒,杯杯飲幹。
其實時雨的詩詞鑑賞水平也就中學義務教育背那些標準答案的程度,只不過他熟讀《射鵰英雄傳》,能夠先用黃蓉和陸乘風之間的對話開個頭,接下來兩個人討論詩文,時雨便翻出以前讀書時殘留的記憶,儘量向愛國情懷上湊,倒也和對方聊得十分投機。
穆念慈在一旁聽着,對自己情郎的見識胸懷又添了幾分佩服。
聊了一會兒後,那漁夫說道:“舍下就在湖濱,不揣冒昧,想請兩位去盤桓數日。”
時雨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答應道:“那麼咱們就打擾陸先生了。”
漁夫很是高興,三個人一起划槳前行,來到一個水洲之前,在青石砌的碼頭上停泊後上得岸來,只見前面樓閣紆連,竟然是好大一座莊院,他們過了一道大石橋,來到莊前。時雨和穆念慈都有些驚歎,沒想到這莊子竟然如此宏偉。
未到門口,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後生過來相迎,身後跟着五六名從僕。那後生先向漁夫行禮,漁夫介紹道:“這便是犬子,賤字冠英,兩位直斥名字就是。”時雨和穆念慈見他身穿熟羅長袍,面目與那漁人依稀相似,只是背厚膀寬,軀體壯健。時雨二人拱手謙謝道:“這如何敢當。”四人一邊說話,陸乘風由僕人擡着,一邊走進內廳。
莊內路過之處,擡頭看去,皆是雕樑畫棟,陳設華美,過了三進庭院,陸乘風先去更衣,陸冠英陪着時雨和穆念慈走進後廳。
這書房中琳琅滿目,全是詩書典籍,几上桌上擺着許多銅器玉器,看來盡是古物,壁上掛着一幅水墨畫,畫的是一箇中年書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佇立,手按劍柄,仰天長吁,神情寂寞。左上角題着一首詞:“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白首爲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箏,知音少,絃斷有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