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滿,作爲原始系的施法戰職之一,可以歸納爲‘巫師’一類。
跟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更強調方式方法、反覆驗證,從而獲得提高的‘法師’系列,像什麼奧術法師,秘法法師,都是這一類。
‘巫師’除了更唯心之外,駁雜也是其一大特色。
很多巫師在現實中往往都兼職者藥師、心理醫生、精神領袖的活計,而其中一些真傳在身的,也的確能跟靈體溝通。
薩滿講究萬物有靈,強大的薩滿與各種靈溝通,十分的擅長,而‘信則有’的魔幻世界基礎特性,也的確能讓薩滿遇到一些其他戰職萬千年來都不知道其存在性的靈。
凱恩現在施展的這個‘先祖之魂’神術,便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下誕生的,可以說是他爲布洛克斯這個人設安排的最後逼格的一個超凡術法。
它的效果看起來就像是個由靈體構成的議會式的法庭,呈半環圍坐的格局,中央便是受術目標。
在一種莊重而又古拙語言的朗讀吟唱聲中,普爾的靈魂從格魯姆的身體中被‘拔’了出來,更神奇的是,格魯姆的軀殼中,以及普爾的靈魂中,絲絲縷縷的飛出一些靈光,凝聚成形象模糊且殘缺的格魯姆模樣。
這的確是格魯姆的殘魂,普爾尚未完全消化的,以及身體除大腦之外的各處神經元中的相關信息殘片,彙總成這麼個迴響,渾渾噩噩,連完整的人格都沒有,更別說記憶。
但仍舊震撼到了奧拉夫、薩科、和雅卡莉,畢竟以他們相對貧乏的見識,這種事,聽說都不曾聽說過。
凱恩這麼搞,主要也不是爲了展示人設的強力,而是隱晦的告訴三人,格魯姆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能用事實說話,可以省卻許多口舌,信了不信了的、怪煩的。
普爾也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大限已至,破口大罵,罵薩科的父親是個卑鄙小人,罵薩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見利忘義什麼的。
總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普爾的邏輯的基本特色,就是‘錯的主要不是我,而是別人,是人們對不起我!’,挺典型的自私人格的邏輯,說是大奸大惡還算不上,但就是憑着這個思路,以及獲得的力量,坑害了許多人,卻是不爭的事實。
那麼最後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而其至死不悔的強硬,凱恩相信,也算是給奧拉夫他們上了一課。
之後就是情緒發泄環節了。
連日來層出不窮的事件所帶來的情緒積累,藉着格魯姆的退場,來了一次總的宣泄和爆發。
之前在靜謐花園,只能說是軀體上獲得了休整,並沒有精神上的碰撞和共鳴。
發泄完之後,就是互敘別情。
凱恩也給出了一些說法,表示‘仙凡有別’,冒然讓凡人介入超凡者領域,哪怕只是一些消息,都有害無益。
現在薩科、雅卡莉都算入行,奧拉夫也算是半隻腳邁進圈子了,因此能夠坦誠的談一些事了。
“超凡的世界,瑰麗卻也危險。希望你們能做好心理準備吧,畢竟超凡世界不會因爲你們沒有準備好,就網開一面。”
薩科三人聞言,神色都有些沉重,有凱恩在,格魯姆如何被普爾附身,很快便推算出來了,就是瀕死狀態時的一握,沒能及時留意、當個事處理,轉眼便被鳩佔鵲巢,若非正好碰上了凱恩,天曉得緩過勁來的普爾頂着格魯姆的樣子,會怎麼報復他們。
奧拉夫問凱恩,希望他能講講薩科現在的情況,以及那本被又被他們找到的黑暗魔法書。
“超凡的道路沒有好走的,其中黑暗之路尤爲難行。我認識的人中,沒有哪個能在這條路上走到高端,還仍能秉持初心的。當然,任何事情都有例外,能否堅持下來,也沒人能準確判斷,現在看着行,並不等於以後也行。而這話反過來說,道理同樣成立。”
頓了頓,凱恩又道:“不過圈裡還是存在一個這方面的普適標準的,那就是在友人的見證下,由其自己,定下一個誓約般的準則。這個有跡可循的準則,就是衡量標準。待到他日性情大變,一比較,便知道相比於立下初衷時,自己變了多少,其中有多少是因爲思想上的幼稚到成熟,又有多少是因爲黑化,起碼自己心理有數。”
還有一重‘到時候也就無需埋怨曾經的好友刀劍相向。’的意思,凱恩沒說出來,奧拉夫他們卻是能腦補的出來。
薩科表態,也是給自己打氣道:“我堅信,我在這條路上可以走的長遠。”
凱恩笑笑說:“這其實是個僞命題,多長算長,多遠算遠?指不定僅僅是數月後,提起今時,就已經開始嘲笑自己的幼稚淺薄了。超凡世界就是這般,有人幾十年不得寸進,有人機緣巧合,一日千里。如果說非要有什麼是共通的,那就是它總是能恰到好處的在現實與遺憾之間架起一座橋樑,有時候這座橋樑真實的似乎只需要稍微放棄一些東西,或努努力,就能鎮的通過,大部分人就是這麼淪陷的。這方面,這本書中的內容尤其有代表性。”
雅卡莉忍不住道:“可即便是這樣,你也並不打算阻攔薩科走這條路。”
“有些東西,一旦有了開始,攬是攔不住的。而沒有法門自己瞎鼓搗,危害更大。單從技藝的角度分析,這本黑魔法書絕對是高級貨,這不是普爾自己的魔法書,而是他通過某種途徑獲得的。也正因爲如此,薩科纔有機會閱讀它,否則普爾靈魂未滅前,它會是個非常可怕的魔法陷阱,而普爾靈魂消散,這魔法書中最精華的部分也會跟着消去。”
奧拉夫接過話:“所以它既是機會,也是陷阱,一個讓普爾走上黑暗之路的陷阱。”
凱恩點點頭:“是可以這麼理解。”
薩科道:“看來超凡之路難行,天災是一方面,人禍更可怕,我得準備一本真正屬於自己的魔法書才行。”
“這是個好想法。超凡領域的物品,很多都是糖衣炮彈,危機暗藏,不是自己親手打造的超凡之物,得多一份提防。”凱恩說着大有深意的看了奧拉夫手上的戒指一眼。
奧拉夫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心中就是一緊,但凱恩明顯沒打算揭破,他又多少有些失落,就問:“你之前說我半條腿邁進超凡圈,是指什麼?”
“從我在這裡見到你們,就一直在從超凡的角度尋找你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這些黑暗的怪物可不常見,也足夠兇殘,如果它們是真的在獵食,你們沒道理能拖到被我發現。”
凱恩又道:“根據你們剛纔說的事發經過,我有理由相信,你是那個特殊的目標。那麼你身上有什麼被超凡所圖謀的事物呢?我能想到的,就是血脈。”
奧拉夫豁然開朗,不僅僅是今晚的詭異遭遇有了能夠自洽的解釋,還想到了戒指老爺爺卡戎的圖謀。
薩科也是順着這個思路腦洞大開,驚道:“奧拉夫,你叔叔的失蹤,會不會也是因爲這個?”
奧拉夫眉頭緊鎖,因爲薩科的提醒,讓他對自己關於叔叔下落的消息來源起了疑心。當初獲知時就有些驚訝,還爲此自洽了諸如疾風知勁草的理由,感慨這個平時並不怎麼親厚的人物,關鍵時刻卻是挺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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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後,新的問題誕生了,他忍不住脫口問:“那麼,爲什麼又非得是引我來?要知道以他們表現出的實力,直接抓捕不就好了?甚至還能由此再給我家扣頂帽子。”
凱恩道:“就我所知,剝奪血脈力量,難度不小,激活是一個方面,自願奉獻又是一條。從這兩個角度理解,你需要外壓,激發血脈,還不能因外壓太強而掛掉。所以那些黑暗生物這次是站在你這邊的,黑警們都掛了,你卻安然無恙,不是麼?我甚至有個預言,明天一早,你們再回到事發點轉悠,很快就能找到對的上號的地標特徵。”
薩科敏感的聽出了凱恩隱晦的離別之意,道:“你不跟我們一起麼?說實話,我們現在挺需要幫助的。”又補了句:“我們願意付出厚報。”
凱恩聳聳肩:“抱歉,獵殺黑暗生物纔是我的追求。因爲黑暗生物禍害人,纔是最貼近生活的一種災害。”
這話其實就跟戰爭之王中的經典臺詞:‘核彈坐在發射井裡,每年大量殺人的是走私武器。’類似的道理。
雅卡莉幫襯薩科道:“可按照你的推測,幕後操控黑暗生物的,很可能就是引奧拉夫來這裡的那些傢伙啊。”
凱恩駁斥:“你這麼說,是因爲你還對這個圈子缺乏瞭解。簡單的講,超凡圈的社會生態同樣複雜,各有各的路數和風格,圖謀奧拉夫血脈的是一種,操控黑暗生物做事的是又一種。我針對的,就是後面這類危害直接、行動也頻繁的。”
這下三人算是徹底聽明白了,布洛克斯選擇的是與名利無益、但能有效的遏制黑暗生物對普通人造成危害的一條路。所以就像奧拉夫家這種深邃複雜的項目,人家不願意踩進來。
確實感到遺憾,畢竟凱恩不久前展現出的強大戰鬥力,正是他們現在最需要的。他們如今最爲缺乏的就是安全感。
但又不能強求什麼,且不說人家還對他們有一系列恩情,就沖人家這個務實的選擇,他們也不好說出:‘先緊我們,莫管他人死活’之類的話。
但同樣的,也因爲凱恩根本就是又一次的‘路過’,跟他們沒有過深的糾纏,明顯也不指望他們報答恩情,三人反而都較大的放下了提防之心。
人生在世,如果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都沒有,那活的也是挺可憐的。而如果說除了最親密的死黨,還有些人是可以嘗試着付出信任的,布洛克斯這種無疑是優質選擇對象。
人家不沾他們的便宜,不湊他們的熱鬧,救他們也完全是當日常工作捎帶手,看在同族情分上,提點解惑,也不求什麼回報,雖然因爲接觸的時間短,其他方面的優缺點還未發現,但就衝表現出來的這些,就已經是值得一交了。
於是,接下來的時光,三人反而與凱恩親近了許多,並且也表現出了命運之子的閃光點,將格魯姆之死,和連連遭遇厄運的怨氣都放在了一邊,趁着還有些時間,儘量向凱恩這位超凡圈的先行者請教,從而快速成長。
凱恩也不介意指點一二,從而讓三人迅速的度過小白期,明白了超凡力量的兩面性,靈魂的重要性,以及第一工具軀體的保養與提升要領。
毫無疑問,這等於是抹掉了許多帶有虐主傾向的戲份,同時也儘可能的讓這三人能夠保有初心。
凱恩這麼做,多少也有點推己及人的想法在裡邊。他回首看待自己的來路時,遺憾的事情之一,就是被命運操弄太過,早不服最初時的心性和三觀,雖然正因爲有了改變,纔有了現在的他,但他有時候也不免會想:“這種說法會不會只是自我安慰的一種藉口呢?不做出那些改變,就一定會殞落麼?再往大了說,一系列改變,使自己最終變成當初的自己說憎惡的那種人,即便是有了現在的成就,只從‘人生’的角度評論,是否真的值呢?”
這就又哲學了,究竟是活的真但極有可能早死好,還是長壽但付出扭曲自我的代價好。
老實說,沒有固定答案,有些時候會覺得生命重質不重量,但過些時候,又覺得沒有量的質,未必是真,也許是屠狗輩熱血上頭。
而現在有機會,他就忍不住想試個手,看命運之子們的大戲落幕後,是會道一句初心無悔,還是怨一聲回首多遺憾,只怪當初太年輕。
晨曦的光芒穿過樹木的罅隙灑落。被鳥兒清脆的鳴叫聲吵醒的奧拉夫,發現自身狀況比預想中的好很多。
然後發現薩科和雅卡莉也相繼醒來。
薩科驚訝的活動他那條傷腿,驚喜的道:“唉唉!沒事了,徹底好了哈!”
雅卡莉則驚訝的問:“我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奧拉夫感慨道:“看來布洛克斯還是一如既往的默默而又細緻的付出。”說着他指了指營火餘燼上不時冒出些熱氣的鍋子。
不止是早餐準備好了,他們之所以能睡的好,是因爲身下的樹葉都是炙乾的,連更下層的泥土頭還有着餘熱,並且明顯是被施展了某種術,這才能無夢深睡了兩三個小時,就狀態良好,精力充沛。
凱恩當然已經離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再待下去,命運就不得不生硬的切換劇情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也正如凱恩昨晚預料的那樣,奧拉夫他們故地重遊,就在昨天車輛停下的那條路上,找到了與所知信息溫吻合的河流,以及一座很有特色的木橋。
奧拉夫望向薩科和雅卡莉,兩人都堅定的衝他點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奧拉夫深吸一口氣,三人穿過廊橋,向着未知的命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