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確實給礦坑鎮的民衆免費提供了一次‘大腦保養’手術。
若說這手術,是抱着純善目的的,那真是太擡舉他了。
但若說這手術就是將人變成傻呵呵的工具人,卻也不盡然。
對於第一秩序,乃至其背後的米蘭達、凱恩而言,這的確是一場帶有實驗性質的超大型臨牀手術。
通過這一波手術,說全人類或許有點誇張,至少這顆星球上的土著人類的基因特徵,算是徹底被凱恩握在手裡了。
這是個什麼概念呢。用大反派的角度說:基因病毒靶向定位,想殺誰殺誰,想殺多少殺多少,一個,一羣,只在一念之間。
當然他的初始目的並沒有這麼邪惡。但這確實又是他的這一場操作結出的不可忽視的一枚果實。
相比於這個,主要目的反而達成的沒那麼令他滿意。
他的主要目的,是通過純科學側的手段,以物理的方式,改變人們的部分意識。
畢竟從純科學側的角度看,思維意識,也不過是活躍於神經觸突之間的生物電流,而這生物電流的波形,就是信息的表達,跟摩爾斯電碼的本質差異不大,只是更復雜。
既然是這樣,它必然就涉及到生成方式,神經觸突就是生成的摁鍵。也是硬件,軟件則是指算法,以怎樣的模式摁下摁鍵,就是算法。那麼究竟是怎樣的模式呢?關鍵詞‘信息關聯’。
當遇到A,就關聯到字母概念,這就是摁鍵算法的最基本表達方式。而實際中、大多數時候,瞬間關聯的信息要比這個複雜的多。
但複式計算只不過是單獨計算的堆砌,解決了單式計算,就有了結構思維的基礎。
‘信息關聯’最爲重要的是記憶信息,而記憶信息有強弱之分,強的一般都是那些深刻的、或被反覆使用的記憶,而人的習慣,就是總是頻繁的將某些記憶信息喚醒,這一點,跟計算機的硬盤、內存頗有相似之處,習慣就是內存信息,更容易被調用,而有些記憶則被刪除,可採用某些辦法,卻還是能恢復數據找回來的。
總而言之,凱恩掌握了一套科學側的解構思想意識的技術。這技術是建立在微觀科學取得遠超現代人理解的高度的基礎上的。畢竟人的大腦神經觸突,是以百億爲單位的,能針對它的活動進行研究,一般人很難直觀的想象那是怎樣的場面和難度。
之所以效果不理想,倒不是說凱恩的技術不行。主要還是這屆民衆是真不行。
一句話解釋:惡習衆多,根深蒂固。
反應在記憶信息上,就是大量的不良記憶,相互糾纏宛如亂麻,且格外深刻,且不說清理難度,真要都清除了,就會發現這人人格缺失!
就這麼誇張,達標的思維關聯用深刻記憶太少,因而若是都刪除了,遭遇一些看似簡單的問題,也會表現的傻呆呆。
而一旦思維不能流暢,會迅速的自洽式補完。偏偏這個補完的過程中,劣幣驅逐良幣纔是最爲常見的。
於是乎,就會發現這個人安然了幾天,沒過多久又死灰復燃,甚至變本加厲。
凱恩對此倒也有所預料。畢竟如果逆勢修改這麼容易做到,還搞兩到三代人改變社會氛圍那一套幹嘛?直接逮住一個就摁在手術檯上,刷成五講四美三熱愛的良民不就好了麼?
那麼就順勢而爲唄。
於是具體的策略,就是強化慾望。
礦坑鎮民衆的普遍問題是缺乏追求、安心當鹹魚。
這是絕望太久,希冀徹底滅掉的結果。
而凱恩給鎮民們一個目標——電子致幻劑。
‘電毒’在這個時代一點都新鮮,賽博世界怎麼可能少了發達的虛擬世界和精神刺激?
但凱恩拋出來的這個‘電毒’不在於深度,相當於多少倍普通致幻劑級的效果等等,不玩這個,他拋出的‘電毒’專注於廣度。
具體有多廣,可以這麼說,只要付費到位,買夠了時間,那麼全天24小時,都在半虛假狀態。
家裡還是那個黃臉婆,但她變漂亮了,變溫柔了,孩子也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好孩子,聽話懂事學習好,鄰居說話也都超好聽……
現實與虛幻徹底結合,幹活不覺着累,室外總是陽光明媚,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總之是棒極了,前提是一直在線沒有欠費。
由奢入儉難呀,只需過上兩三天虛實結合的日子,再回頭過以前的日子,就有種想死的痛苦,說什麼也忍不了了。
就是靠着這個,礦坑鎮鎮民迅速成爲了工具人。這是給外人的感觀。而他們本人則感覺走上人生巔峰路了。
礦坑鎮就這麼盤活了。
不過這不是UPL最關心的點,他們最關心的其實是這股邪惡勢力有沒有自產自銷運轉社會、以及管理社會的能力。
若是有,那這就是大禍害,緊急大會議必須得開。
實施證明,對方有!
有了幾百萬越來越熱衷於賺錢賣‘電毒’的工具人,礦坑鎮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完成了一輪‘重新築巢’。
然後是第二輪,第三輪……
而通過這一輪輪的勞動,以不動產爲代表的財富再分配,不動聲色的就完成了。
至少在表面上,礦坑鎮的人們迅速進入了勞有所得、勞有保障的烏托邦時代。住房、穿着、飲食、出行……大部分人都差不多,就彷彿一個個都是勤儉樸素、且積極向上的奮鬥者,實際上在虛擬世界,這些人奢侈着呢,吃的是龍肝鳳膽、過的是精緻生活,到哪兒都有人伺候着,相當的體面,這些都可以是腦電波信號,騙就是了。
與此同時,凱恩在恆光城廢渣街以塔西佗致之名,建立新的勢力取灰魚幫而代之,表面看起來,倒還算安生。
具體也不過就是打了幾場架,殺了百多號其他黑團伙人士,從而徹底確立了地盤,其中大部分,是原本由灰魚幫罩的。
與此同時,UPL的動作也很快,飛速安排了冒名頂替者,一邊扮演爛仔,試圖加入塔西佗,一邊扮演附近居民,獲得能跟塔西佗較好互動的身份。
凱恩對此是知曉的,但他沒有去清楚這些間諜。他覺得沒有必要費那個力氣,因爲他不是以開分基地,或者有什麼大計劃涉及恆光城,纔來這裡的。他過來,主要是兌現當初對阿黛爾·威寧、埃拉·格林希爾和科克·瑞特的承諾。
就在他大動干戈,攻佔灰魚幫的這處巢穴的時候,已然有專門的掮客,幫他把事情辦好了,阿黛爾她們正式上崗,開始身體力行的感受這個世界的黑暗和殘酷。
之後不久,塔西佗便熟門熟路的幹起了一些黑團伙的勾當,收保護費,放高利貸,兜售私貨。
收保護費和賣私貨也就罷了,放高利貸卻是件很缺德的事。
不過,廢渣街的情況就是,他不做,有人做,他做,至少有豐富的讓對方償還債務的方法,不至於令其家破人亡。而且他做,不以逼迫和詐騙爲手段,而是四四六六說清楚,算是比較講道上規矩,玩細水長流的主。
另外就是風俗業、賭檔和毒,是三害沒錯,但也跟高利貸差不多,他不做,潛在份額就讓給了別人,並且容易滋生事情。
舉個簡單例子,片區內的人,跑去別的幫派的地頭上賭,被坑被追債,保護費卻是交在了你名下,這個事要不要管?
這就不是誰誰活該那麼簡單了,而是留了行業空隙給別人鑽,自然而然會出事。
當然開黃賭毒也同樣不容易,必然有同行以軟硬手段來砸場子。
然而凱恩都能接的住,因此並不怵。關鍵在於,有個較好的由頭維護片區秩序,以及團伙的威嚴,同時又不至於讓某些人發現他這黑團伙其實有社會福利院嫌疑的真相。
沒錯,凱恩壓根就不想像其他黑團伙那般剝削這裡廢渣街的這些個苦哈哈。但這個真相併不方便被識破。
更何況,他是個有生活的人,不是衛道士,更不是道德標兵,他知道很多時候,人生的難,不是簡單的‘你該學好,你得走正道’就能講明白的。
過往經歷,生活環境就決定了某些人有心無力,沒法兒那麼做,這是很實際的客觀原因。
這也是他鄙視阿黛爾·威寧那樣的傻白甜式聖母的原因,典型的站着說話不腰疼。
所以,儘管行當下三濫,但具體的做法卻能它變得不那麼爛到家,從而給一些人生計上的出路,乃至向好的機會。
無論是泊車仔還是風俗妹,都不乏有切實難處,又眼界、思路、經驗皆不夠而犯渾的,落在無兩者手裡,一輩子可能就被毀了,落在他手裡,則可以是比干服務生更埋汰,但仍有收手上岸機會的暫時工作。
至於那些就是樂意賺這種錢的,那就更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了。無非是一場交易,他覺得有同行襯托,他幹這類買賣,多半名聲不會差。
他甚至覺得,有原則的賺這種錢,要比某些正當行業無良恰爛錢的更體面些。
於是乎,塔西佗的場子很快就開起來了。包括夜總會和酒吧。
廢渣街的其他幫派,尤其是左鄰右舍,自然早就醞釀上了,就等着以消費者的角色稱量稱量塔西佗的行業水平呢。
事實證明,塔西佗不缺專業好手,無論是媽媽桑還是酒保又或經理人,都會一套名作‘剛柔並濟’的法門,柔的時候彎的下腰,唾面自乾,剛的時候,當場弄死,人間蒸發,死無對證,讓早就埋伏好整備借題搞事的第二波人都趕不上趟。
這前者也就罷了,在廢渣街從來都不缺能裝孫子的和真孫子。
後者就讓衆黑團伙包括軍警都感到膽寒了。幾個大活人,眨眼就變沒了,細節完美,手藝嫺熟,慣犯吶,而且絕不是一般慣犯!
若只是手藝高,倒也還好,既然是開場子,就或得或少的守些規矩,總是能想辦法整治,比如請進局子吃‘黑暗料理’。
然而可怕的地方在於,前腳進局子,三句話說不對付,死了!
一指頭都沒碰呢還,就死了,這麼大氣性的麼?
這一死,頓時就有了發飆的理由。下令請人進局子的,以及具體的執法者,扭頭就遭遇特殊事件。
一個心臟病發作死了,一個跟媳婦那啥馬上風掛了,還有一個消失無蹤,留下封類似遺書的玩意說:‘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別找我’……
不死心,‘請’來人協助調查,隔天第二波詭異失蹤死亡就又開始了。
軍警倒是想把凱恩薅進自家地盤編整一通的,可塔西佗表示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
搜?當然可以。
但兩道合金門加一條走廊之後的那個巢穴區域,卻是不歡迎搜的。問門後是什麼,回答是倉庫。
睜眼說瞎話,你家倉庫是過道模樣的?
“倉庫就一定不能是過道模樣的麼?”
盡頭的合金門也確實換了暗門,表面上看不出來。然而軍警自然確定後面有東西。
“後面,與我們無關。”
“有沒有關係,你說了不算,閃開。”
“好的,不過我們這裡有些不好的傳聞,硬闖很危險。”
“你這是要給我講鬼故事,還是試圖恐嚇啊?”
“我也只是想起這麼段奇聞軼事,好意跟您分享一下。我特別愛戴您,看到您就跟見到我爸和我哥似的。”
“據我所知,你爸和你哥都不是自然死亡吧?”
“可這不妨礙我愛他們。”
“一邊愛去,再廢話告你妨礙執法。”……
這幫人是鐵了心要闖一闖,幾十條人槍呢,而且有人暗中開了很高的懸賞,富貴險中求啊,他們就不信塔西佗還真敢硬剛。
要知道之前塔西佗攻破灰魚幫,那時塔西佗是光腳的,而且正殺的興起。而他們則準備不足,以多年的專業經驗判斷,那時硬撼遇到對方發飆亡命,恐怕會有不小的傷亡,很兇險。
但塔西佗裝比讓軍警洗地善後,這口氣軍警們可是一直憋着呢!黑警怎麼了?黑警就不要面子的嗎?潛規則動不動?誰是爸爸動不動?
現在塔西佗的生意攤子鋪開了,沒少投資,而他們這邊則有重賞激勵,於是就有了今天這一出。
暗門砸開了,軍警闖進去了,軍警再沒出來……
而且外面守通道的,包括在街上警戒,維護秩序的,都在突然出現的煙霧彈中消失了。
前後也就十幾秒,煙霧散,人消失。
“抱歉,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曉得我們的經理跑去哪裡了。”
這就是後來趕到的官方的人得到的回答。
“大庭廣衆、羣體失蹤。不肯交代,不說實話是吧?今兒個,就讓你見識見識爺爺們的另一面!”
話音剛落,人死了……
律師殺了出來,還有有着法醫證件的民間人士跳出來熱心助人。
“內臟嚴重出血,懷疑是被暴力毆打……”
軍警們眼珠子是紅的,心是涼的。
這特麼的是黑團伙咩?明明是邪教好吧!?
UPL大佬,以及艾娃,紛紛鼓掌。
可以的,厚黑的到位,玩命、玩錢、玩規則,樣樣精通。
那麼官方又或UPL有沒有針對的辦法?
當然有,這個世界的官方那絕對是名副其實的最大黑團伙,除了人事,什麼事都幹,而UPL更是高屋建瓴,廢渣街的人死光了他們都無所謂的。
只不過要是再事態升級,他們估計,礦坑鎮的慘烈事件,怕就要在恆光城重演了。
這股邪惡勢力,最最讓人頭痛的,還是實力。讓他們都感到心慌的強大實力,包括洗腦技術弄出來的、悍不畏死的狂信戰士。
“先這樣吧,看看花費足夠的耐心,調集最尖端的科技力量,能不能在情報蒐集方面有所突破。真要開戰,就算能滅了這一支,也得不償失,連可觀察對象都會失去。”
另一位UPL大佬則道:“大會抓緊點,將這股實力封死在這顆星球,很有必要!”
還有一位大佬一臉憂鬱,最終終於脫口而出:“要不,我們請阿斯塔特修士們出手?”
‘叮!’
這句話卻是亮了。
凱恩跟艾娃逛礦坑鎮光彩街時,在艾娃身上埋了信息間諜。具體爲一根頭樣的邪神細胞鏈。
這邪神細胞鏈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扮演艾娃的頭髮,並在艾娃與UPL大佬通訊時,完成了物理接駁,使得米蘭達能夠通過艾娃與UPL大佬之間的所謂秘密安全顯露,前往彼端。
但這幾位大佬,日常規律,做事也很講規矩,米蘭達一直沒有機會以之爲跳板,入侵其他重要信息設備,而只能竊聽部分談話,收集一些敵方決策層的情報。
說實話,這些情報對凱恩而言價值不大。直到剛纔這位大佬,吐出‘阿斯塔特修士’。
凱恩是設有‘關鍵詞提示’的命令的。
因此很快就收到了這份情報,甚至有一段還算清晰的現場影音資料可看。
看完之後,他摸着下頜,嘖嘖了兩聲:“有點意思了。感情,這裡是戰錘40K的宇宙啊!這麼說,這個特殊的小片區的超凡隔絕,是靠着亞空間風暴達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