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汗之名,祖阿圖的武士們也大都聽聞過。
有關這位老武士的傳聞軼事還是有一些的。
其中至今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就是有一次比武,對手耍賴,嘴裡喊着裝有燒蝕毒液的囊體,關鍵時刻近距離噴了洛汗一臉。洛汗硬是以近乎盲斗的方式,以高超的技巧,成功誘敵,反手將之斬殺當場。
不過,洛汗也因爲毒液在臉上作用的時間太長,而眼睛永遠受損,視力降了許多。
另外就是一張宛如潑了硫酸的醜臉,和類似青光眼的很有特點的眼瞳。
所以就外在而言,一旦報出名號,就很容易辨認。
祖阿圖的城衛們可沒有能力拆穿凱恩傳奇德魯伊級別的hp阿尼瑪格斯變形術。
在向森瑪問詢之後,爲首的那名武士,甚至向凱恩行禮致意,凱恩則對其頷首,就算是還手了。
但另一方面,那執勤武士鄭重的記錄下了洛汗之名,甚至後來還打發了人專門進程通報。
要知道,這執勤武士也是有信仰的,祖阿圖內的各神廟之間,保持着脆弱的平衡,很有可能就因爲這麼一位強力武士的加入而打破。先一步掌握信息,很重要。
進祖阿圖城是要收稅的,貴族都不能免,但武士可以。
凱恩則將這種優待看做是類似死刑犯的殺頭福利。
進入城市後,最外圍的是下城區。
下城區的一大特色死農奴跟禽畜之流混居,倒沒像歐洲中世紀抱着豬樣睡那麼慘,但農奴房旁邊就是牲口欄,卻很常見。
達加的幾匹馱獸就寄放在城門附近的牲口欄中,這些憨萌的淡水獸,實際上跟河馬一樣,戰鬥力相當強,但懂得駕馭嘗試,就會覺得溫順合用,畢竟都是馴化的。
在下城區,見不到迅猛龍和暴龍的戰獸欄,戰獸欄是跟軍營在一起的,從這個角度看,與獸同住,也算是祖阿圖乃至這個地區的絕大多數城邦的文化特色。
達加爲安排馱獸的食宿而跟獸欄管理者討論,那些腳伕則需要卸貨運貨。森瑪則陪着凱恩先一步前往旅店。
商路往來多年,許多事都形成了規律,無需多說。
旅店的老闆也認得森瑪,凱恩則是第一次見,聽森瑪介紹說是洛汗,便主動套近乎,還免費奉上了一瓶價格不菲的美酒。
不過,在凱恩喝來,一點都不美,酒糟的酸味都還能品出來,明顯是蒸餾工藝不過關。因此他只是飲了一小口,就將酒瓶推給了森瑪。
森瑪卻將之視作珍寶,他比較貪杯中物,可惜他的那點微薄收入,是不允許他將這樣的酒當做尋常飲品來喝的。
而暗中觀察的旅店老闆對凱恩行爲的解讀,則明顯帶了臆測,心說:“果然是高階戰士,不會貪圖口腹之慾。”
這位也是有信仰,有後臺的,沒多久,有關洛汗的一些消息,就被旅店老闆打發兒子送出去了。
不得不說,這裡的信息傳遞效率很原始。然而功夫不負有心人,將之當個事兒看,這消息也是可以傳的很快的。
老牌戰士洛汗來了祖阿圖,這個消息僅僅是1個小時不到,就已全城皆知了。
稍晚些時候,達加也來到了旅店,按照老規矩,要搓一頓,可這次有洛汗,飲食的規格就得提升一下了,再加上洛汗的報酬也不菲,讓達加肉疼的額頭都見汗了,吃飯時,狂飲猛咽,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吃回一些損失。
凱恩看的暗中好笑,心說巨魔也有這種市儈的人性化的一面。
實際上大多數智慧種族,都有着跟人類相似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那種極樂淨土特徵的文明,凱恩走過那麼多世界,也沒見幾個。
這些凱恩都是明白的,只不過,一旦挨的太近,就難免受影響,而很難再視之爲冰冷的數據,或可以隨意屠戮的害蟲。
距離產生美,因此接下來,凱恩也準備跟達加分道揚鑣了。
這也符合他安排的虛假記憶,洛汗,本就是偶然相遇,然後幫襯着護送走一程的,達加的商隊可養不起洛汗。
並且從僞造的記憶角度分析,越早撇清關係,也越不容易露出馬腳。假的就是假的,時間長了被什麼事觸動而想及細思,就有可能產生疑點。因此還是好聚早散。
洛汗雖然有些名氣,此前卻並未來過祖阿圖,據說是因爲他在這裡有個仇敵。
不過那位也經受不住歲月的摧殘,兩年前就在神廟之間的攻伐中喪命了。
洛汗的背景,對凱恩來說,近乎完美。
他完全可以讓森瑪陪着他四處轉轉。
他也這麼幹了,森瑪是洛汗的鐵粉,與凱恩相處時,總是很自覺的將自己擺在徒弟、馬仔、幫閒這樣的位置上,這很好,凱恩現在正需要這麼個熟悉此地,還能出面處理雜務的。一旦出現他無法確定的情況,就可以哼哼哈哈裝比讓森瑪去處理,自己觀察分析。
凱恩對中城和上城暫時沒什麼興趣,他也更習慣通過細節,以他自己的角度,來分析情報。而在他看來,一個國度,一個城邦,究竟如何,看普通人的吃喝拉撒,治安情況等等,基本就有譜了。
祖阿圖的下城區比他預想中的要繁華一些。尤其是賣食物的很多,凱恩覺得這主要並不是食物保存不易的問題,而是一種習慣。
這裡的巨魔們雖然從啃肉骨頭改爲啃苞米了,但卻並沒有養成耕種民族春種夏忙秋收冬藏的習慣,家裡沒有米缸面甕,而基本都是吃現的。
說實話,凱恩有些看不上眼這種生活習慣。畢竟這裡不是本源世界現代那樣整體和平了大幾十年的盛世,暗流涌動,不時爆發戰爭,這樣的背景下,不做些儲備,讓他有種智商欠費的感覺。
不管怎麼說吧,祖阿圖的下城區演繹着畸形的繁榮,叫賣叫賣,爭執呼喊,嬉笑怒罵,還有各色獸吼,食物的香味與動物的臊臭以及塵土的腥味齊飛,相當歡樂。
看情況,吃喝暫時是不缺,因爲是買方市場,並且價格也不貴。
這一切說明近期的局勢還是比較平穩的。
然後再看文化相關。
提到這個,首先就得說競技場,鮮血氏族怎麼能沒競技場呢?
必須有,只不過不同於古拉巴什巨魔的那類似現代體育場的大競技場,鮮血巨魔們似乎更喜歡籠中鬥。
他們興建的競技場,沒有大的,最大的也就是籃球賽場那個級別,而像拳擊比賽場地那種,則多如牛毛。
四周都是堅固的木牆,牆面上錯落有序的插着獠牙木,基本找不到可供依靠的區域,所以背牆而守之類的是不存在的,鮮血巨魔的搏殺又或競技,也不鼓勵防守,而是進攻,進攻,再進攻。
凱恩和森瑪路上路下就見到好幾處。很緊湊、也很熱鬧,無論是內裡爭鬥的,還是外面觀看的,都顯得過於亢奮,表情扭曲,甚至猙獰。
森瑪對此很有興趣,就像小孩子上街看到賣風車等玩具的攤子般。凱恩簡單的幾句話,就讓其滔滔不絕的談論其這方面的事。
競技場是走向戰場的試煉地,新丁們需要在這裡感受戰爭氣氛,積累搏殺經驗,老兵們則需要通過時不時的下場,保持狀態,以及驗證一些戰技戰術。
這是巨魔武士們的普遍認知。按照他們的說法,選擇了武士之路,就要有一顆勇敢的心,每一場搏殺,都是實戰。
至於那些在競技場中被致殘或殺死的,普遍的說法是:戰士除了要有勇敢的心,還需要智慧的頭腦。連競技場這種有準備時間、能夠蒐集情報並進行分析的戰鬥方式都不能適應,那麼在戰場上又將是怎樣的狼狽樣呢?
另外,也正因戰鬥本身有太多的不可預料,所以要選擇一位適合自己的神去信,讓神的力量成爲武士的助力。
凱恩知道,森瑪說的這些,就是這些城邦的統治者們所灌輸的洗腦內容。
它們跟這座城市裡充斥着的其他戰爭相關的文化物品是相輔相成的。
歌頌戰爭,敬畏死亡,美化殺戮,將之與生存、榮耀之類的概念捆綁。通過雕塑,繪畫,語言等多種渠道,立體式的反覆衝擊人們的思維,最終形成思潮,並逐漸鞏固成嗜血好殺的傳統。
凱恩正思忖着這既視感滿滿的套路玩法,就見人們忽然都紛紛加快了腳步,低聲詢問又或轉告,然後向着一個大方向而去。那情形,就像偏僻的鎮子來了行商,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去賣些針頭線腦等日用品似的。
凱恩的耳朵足夠好使,自然聽到了人們低聲交流的說辭。
血祭。
某神廟又要搞血祭儀式了,人們趕過去,不是爲了看熱鬧,而是希望能在這儀式上,沾點光,分潤些好處。據說幾乎每次血祭,都會有潑灑錢幣和神力的固定節目。
好吧,這樣的集會,凱恩也想看看,順便檢驗一下,看他能不能在祭司的眼皮底下隱藏。
隨着人流走,他聽沿路的人們交談,已經補足了情報。
這次的血祭,確實是公衆性質的,由神殿聯合發起,但屬於小規模的,所以主持者並非巫王瓦坎,而是毒蛇之神赫希斯的主祭來主持。
赫希斯的神力靈光,可以讓獲得者,在一段時間內擁有蛇神的祝福,而不受蟲鼠侵擾,算是比較實用的一種祝福。因此纔有這麼多底層人趨之若鶩的趕過去。畢竟下城區的環境較糟糕,他們中的大多數,住所裡都有受蟲鼠騷擾。
其實是有賣防治的巫藥的,可那得花錢,這個是白來的。至於具體能保持多久,基本看臉。說是雨露均沾,但實際上不可能撒那麼勻的,總是有多有少。
凱恩再一次既視感滿滿,其實本源世界古代,近代,乃至現代,都有這類玩法,可以是促銷手段,也可以籠絡及安撫人心的手段。
一說起來就是,我們定期散糧發錢放福利的,你也看到了,當場潑灑,童叟無欺,你拿不到,是你運氣不好,別的別怨。
他就不說爲什麼那麼多人勤勤懇懇的勞作,卻對那散潑的微不足道的物資那般看中,是佔便宜的心理?還是因爲事關生存?
反正統治者們的正事,大約就是研究這些套路了,現在被祖阿圖的上層人士們耍的風生水起,凱恩也不得不感嘆,終究是曾有過輝煌歷史的文明,這統御方面的手段也是有存貨的。
至於究竟是糟粕還是良方,凱恩覺得,不太好說,能穩住人心,維持起碼的安定和秩序,它就是有益的,但這種維持是爲了下一場廝殺做準備,這種不求發展而作死的路數,就有些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