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全身的疼痛將我喚醒。
因搞不懂狀況而來回掃視着四周,看來是在保健室裡。而我躺在牀上。
在被簾子所分隔的狹小空間裡,有着窒息和安心兩種不同的感受。我朦朧地感受着這乍看之下自相矛盾的兩項,開始整理情報。
(嗯,發生了什麼事呢……?我捱了一擊,之後就——)
簾子嘩地一聲被拉開。確認剛纔的行爲。啊,絕對是千冬姐。
「身體沒受到致命的損傷,不過,輕微的碰撞全身都是。免不了要遭幾天罪,不過很快就會習慣的」
又幹傻事了。聽了千冬姐的話,還是不知自己身上的碰撞傷是由何而來。無意間望向窗外,天空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現在是放學時間吧。
「你居然用背來接最大出力的轟擊炮。而且,還切了is的絕對防禦吧?你還真是命大呀」
聽了這話,疑問又增加了一個。奇怪?關閉絕對防禦,is的總系統是不會接受的吧?
「嘛,不管怎樣沒事就好。要是有家人遭遇了不幸,我可是會夢寢不安的」
千冬姐這麼對我說道,表情比平日溫柔了許多。在這世上,僅有的兩個親人。而這樣的表情就只會對我一個人顯露。
「嗯?怎麼了?」
「嗯,那個……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聽完我的話,千冬姐愣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
「也沒怎麼擔心。你纔沒那麼容易死呢。要問爲什麼,因爲你是我的弟弟」
雖然是種奇異的信任,不過,我很清楚這是千冬姐遮羞的一種形式,無需在意。
「那個,我還有些善後工作要做,先回去了。你也在這多躺一會再回宿舍吧」
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千冬姐急匆匆地走出了保健室。真是個工作認真的人啊。這正是我理想中的大人。
「啊—,咳咳!」
有人與千冬姐交錯着進到了房間裡。……話說,只有箒纔會那樣刻意地假咳嗽。
唰!簾子被雙手拉開。原先簾子只是半敞,現在被箒完全拉開。……呃,沒必要特地將簾子全部拉開吧。
梳着婦女式馬尾的青梅竹馬,雙手交於胸前發出了鼻音。
怎麼回事,看上去雖然沒在生氣,但也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那、那個呢。今天的戰鬥」
「嗯?這麼說來今天的比賽怎樣了?果然是無效嗎?」
「啊、啊。那是當然。誰叫發生了那樣的事呢」
也對吧。不過再次的比賽又是什麼時候呢。至少在我養傷的這段期間是不可能了。
「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突然就生氣了。是什麼讓她如此氣憤呢。話說,真的是生氣嗎?總覺的像是假裝的,爲了掩飾其他的某種情緒。
「雖然贏了是萬幸,但是……像那樣的突發事件,交給老師們更好吧!你不知道過於自信會毀了自己這個道理嗎!?」
「啊,是我贏了嗎」
「別再提贏了那種事!」
怎麼了嘛。
箒哈哈地喘着氣,肩膀一上一下地聳個不停。是什麼讓你如此憤怒。——啊。
「難道,你是在擔心我嗎?」
「沒、沒有!誰會擔心你這種傢伙!」
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不,青梅竹馬在那擔心着呢。
「總、總之!這下你也知曉訓練的價值了吧。今後還要繼續,知道了嗎」
「啊—,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那麼,我先回宿舍了」
不等我嗎。真是薄情的青梅竹馬。
「那、那個。對戰時候的你……樣、樣樣、樣」
怎麼一直髮着『か』音?
「樣子有點帥……什、什麼都沒有!」
沒有聽清箒開頭的話。不過,既然本人都說沒什麼了,應該就沒什麼吧。就這樣吧。
箒立馬逃野般地出了保健室。不管怎樣把門關上啊,其次,可以的話把簾子也給拉上。
「嗯……。突然有點困了……」
或許是因爲疲勞,我漸漸地被拖入了睡夢中。毫無抵抗地,心情愉快地,躺在牀上。
…………。
嗯?是什麼?感覺到人的氣息。而且,好像臉湊得很近。是誰?話說我睡了多久?現在幾點了?
聽聲音知道是鈴後,我睜開了眼睛。嚇了一跳,鈴的臉停在我的鼻尖上方三釐米處。
「……你,在幹什麼?」
「醒、醒、醒、醒了嗎!?」
「是被你的聲音吵起來的。怎麼了,這麼焦躁不安的?」
「啊,哪有呀!別瞎說,笨蛋!」
你是用『笨蛋』爲詞尾的角色嗎?不管說你幾次多都不爲過。等到轉變成奇怪的角色之後就難看了。
「啊—,這麼說來,比賽是無效了吧」
「嘛,這是當然的了……」
說着,鈴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是想削蘋果給我吃吧。但是沒有看見蘋果。
「比賽的勝負怎麼算?還沒有決定下次比賽的時間吧?」
「那種事,不用在意」
「誒?爲什麼?」
「我說不用在意就不用在意了」
難以理解的理由。既然說了不用在意了就順她的意,不過,那個歸那個。身爲男人必須要公私分明。
「那個,呢……。抱歉。在各種事上。對不起。」
我誠實地低下了頭。不管是怎樣的緣由,不管結果怎樣,做了壞事就要自覺地道歉。
面對我的道歉,鈴一瞬間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不過立馬就恢復了。
「算、算了,我也有點較真了……。好了,已經沒在意了」
看樣子是原諒我了。即使是親朋好友也要禮數週全。我可不想如此輕易地失去與他人的牽絆。
「啊。我想起來了」
突然,不知爲何當時的場景從腦海深處甦醒,那個同鈴約定的場景。應該是在六年級,場景是在教室。天空就像現在一樣,染上了暮色。
「『你擅長料理之後,我就每天請你吃我做的古老肉』,這纔是正確的內容吧。怎樣了,擅長了嗎?」
「誒,啊,嗯……」
不知爲何會記得亂七八糟。鈴的眼神忽左忽右地四處飄蕩,接着低下了頭。或許是心理作用,她的臉看上去紅彤彤的。
「我說,雖然是無意間想到的,不過那個約定真的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嗎?雖然我認爲僅僅是請你吃飯——」
「沒、沒有其他的意思!怎麼會有其他意思!?爲了讓自己吃好點,誰都會學好做飯吧!?就是這個原因。沒錯,就是這個原因!」
鈴突然間滔滔不絕,我瞬間被她的氣勢壓倒。
「說的也是呢。不,我還想着難不成是『每天醬湯~』之類的。沒有歧義的話就好。是我想太多了呢」
「………」
「誒!?沒、沒錯呢。考慮太多了呢!?啊哈,啊哈哈哈哈!」
鈴原因不明地發笑,看上去像是在搪塞着什麼。不過,既然本人都在迴避這個話題就別再追究了吧。
這麼說來,還真讓人有些不放心。
「你回日本來,那店還開着嗎?伯父的料理很好吃呢。還想再吃呢」
「啊……。那個,店……沒開了」
「誒?爲什麼?」
「因爲父母,離婚了……」
……誒?明明是那麼和睦的一對,發生了什麼嗎。
不過,不像是在開玩笑。看着鈴陰鬱的臉,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也許是因爲我回國的原因吧」
現在想起來,那時的鈴情緒非常不穩定。掩蓋着內心,強顏歡笑的舞姿,這樣的表情很多很多。我注意到了這些。
「暫且,母親取得了監護權。你看,現在女性不管在哪都佔上風,待遇也很好。所以……」
僅僅一瞬的開朗,聲調再次下沉。
「和爸爸一年沒見了。他,大概還好吧」
對鈴,我不知該用怎樣的語氣勸解。面對她雙親離異的事實,我的心也變得陰霾了。
家庭四分五裂,那絕不是件好事。但是,那並不是開個玩笑就能發生的事,肯定發生了什麼。
回想起鈴那慷慨的老爸。再想起鈴那個活躍地老媽。
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然而,我只不過是在聽鈴述說。而最難受的,是鈴自己。
「家庭,真複雜呢」
我……不知道雙親爲何人。對於我來說,家人就只有千冬姐一個,因此鈴話中的沉重,並沒帶給我多少實際的感觸。
「下次,一起去哪裡玩吧」
「誒?這個難道是,約——」
「也叫上五反田吧。三個人好久沒有聚在一起了」
「………」
數秒前鈴神情開朗,但聽完我的話後立馬就不高興了。爲什麼?
丟出這兩個字,不滿地別過頭去。怎麼了嘛,明明我這麼難約你。不值得當成朋友的傢伙。
「如果只、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話我纔去——」
乓!保健室的門被完全地推開了。
「一夏同學,感覺好點了嗎?我看望你來——哎呀?」
塞西莉婭毫不客氣地闖進保健室,注意到坐在牀邊的鈴之後,腳步和話語都停了下來。
「爲什麼你會……?一夏是一班的人,沒理由要你二班的人來探視」
「說什麼呢!我是他的青梅竹馬所以沒問題。你纔是無關的人吧」
「我、我是他的同班同學所以沒問題!而且,現在我可是一夏同學的特別教練喲!」
特意強調了‘特別’的部分。「因爲是代表候補生」,塞西莉婭順口的這句話話,不如說是自掘了墳墓。
「那麼,從明天開始我也是一夏的特殊教練了。因爲我是代表候補生」
「那、那種事不可以!」
「爲什麼?這是好事吧。一夏也這麼認爲吧?」
「不、不行的對吧!?一夏同學!」
所以說,爲什麼要把問題甩給我。老實說,我覺得怎樣都行。如果論及is教授的話。……啊,鈴的話會更好吧。同爲力量型。雖然鈴是格鬥和射擊的綜合型。
「確實,鈴的向性會更好些」
「哼哼,就是就是」
「………」
「………」
奇怪?兩人都愣在那。爲什麼?除了這個就再沒有別的理由了吧。
「說得是呢。就只有同爲力量型這點了呢。不過請放心。所說我,塞西莉婭奧盧卡多是中距離射擊型,但,一夏的特別教練,這個位子我會保住給你看的」
這次特別強調了『只有』。
不過這麼一來,對鈴來說,可以說是自討沒趣了吧。看上去像是愣住了。話說,她瞪着我。誒,我嗎?
「那麼,因此儘快開始分析今天的戰鬥吧。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信口開河說什麼。一夏是和我對戰,所以不是應該和我一起分析纔對嗎。你傻了嗎?」
「傻……!?哼,所以說,粗俗的人就是讓人頭疼」
「你說什麼!?」
啊,這兩個傢伙向性超差嗎……。話說塞西莉婭和箒也好和鈴也好,已經不能和平共處了嗎。——因爲不和所以才起爭執吧。
(啊,真是的……真想早點回宿舍休息……。還想泡個澡……)
我的憂愁被確實地無視了。對着你一言我一語喋喋不休的兩人,我只能獨自一人長吁短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