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冷殘紅日,餘涌暗潮雲,風吹末秋霜,欲引斷腸人。
元墟教主閻無辜閉目負手立於問鼎峰上,等待即將決鬥生死的對手。在兩邊的觀戰峰上,也有不少聞訊而來的江湖高能登上高聳入雲的觀戰峰,並承受劇烈氣流衝擊,沒有相當本領是根本做不到的。
“那就是魔道首領,好一個沉雄霸氣的人物明明氣息內斂跟普通人差不多,但一身霸氣外露,藏都藏不住。”
“不會是銀樣蠟槍頭吧,中看不中用。裝得倒挺像,我最討厭這種沒事亂髮王霸之氣的傢伙,生怕別人打他不出全力。”
“傻蛋的看法放在心裡面就行了,何必說出來丟人現眼。也不想想,如果真是銀樣蠟槍頭,正道盟那邊會看不出來?蕩魔道君會看不出來?真要沒幾把刷子,早被收拾了,哪輪得到給你品頭論足。”
“兄臺所言極是,他現在閉着眼顯不出來,方纔我無意中對上他的眼神,好厲害差點當場臣服,那種氣質,完全是亂世梟雄的風範,明知是壞蛋,也不得不升起佩服。我看他的實力,只怕還在殘刀敗劍等人之上,一會有的好看”
……
聽着一幫閒人在那聲議論,大多是溢美之詞,忘劍心雖覺吵鬧,可也感到幾分高興。以低調爲原則的元墟教,很少得到外人的評價,這就好比錦衣夜行,難免有所不甘,如今算是真正熬出頭。元墟教現出江湖,教中的年輕弟子都是持贊同意見。
此次決戰,爲了擴大影響,策無遺特地派人在江湖上大肆宣傳一番,既爲了替元墟教豎立威名,也是變向對正道施加壓力。因爲在刀劍山莊要另行佈置,所以隨行而來的只有忘劍心一人。
時間漸漸流逝,周圍談論閒話的人越來越少,而在明處暗處觀戰的人卻越來越多,不過一個個都選擇安靜地等待。笑話,這個時候再吵鬧一惹惱了對方,爲了疏解緊張而對觀戰者開殺,到時候哭都來不及。雖然之前的表現都很沉默,但畢竟是魔道中人,誰能保證對方不是一個隱Xing的殺人狂魔,拿自己命開玩笑也太愚蠢了。
離約定的決戰時刻越來越近,作爲當事人,閻無辜尚沒有其他表現,忘劍心卻不自覺的開始緊張起來,額頭沁出細汗,思忖着對方該不會棄而不戰,全力進攻刀劍山莊了。
這時,空中忽然響起一陣清心梵音,一女子在空氣中踏步,一步一穩,絲毫不受高空氣流的影響,連腦後的頭髮都沒有飄揚,就這麼如踩橋階般來到問鼎峰上。她腳步一落地,恢弘佛氣向天衝起,金光貫日。
閻無辜睜開眼睛,看着對方,這是一名不曾在先前交戰中出現的面孔,顯然這就是正道暗藏的底牌。對手不是東方易,也不是齊無憾或者刑無私,甚至不是自己聽聞過的江湖名人,這張底牌用的時機堪稱巧妙,連他也不得不稱讚正道智者的眼光,不過幸好,這種情況仍在策軍師的盤算之中,是曾經提過的正道可能用出的奇兵之一。
“爲何東方易沒有前來,難道怯戰了?”雖早知原因,但場面話仍要說上一說。
姬天血嗤笑道:“區區泥沼之鰍,何須真龍現身。道君可不是任何一隻阿貓阿狗都能挑戰的,想挑戰道君,先過我這關再說。”
“是嗎,那麼足下可要努力了,要不然是保不住自己Xing命的。”
閻無辜將負於背後的雙手移到身前,立時浩瀚如海的魔氣如龍捲風般擴散而出,氣勁強悍難以抵禦,一些根基稍淺的觀戰者竟是直接被掀翻,大叫着救命掉入雲海之中,兩處觀戰峰上一陣手忙腳亂。
在這股氣流吹動下,姬天血在高空行走時波瀾不驚的衣角也隨之產生輕微飄蕩,她注意到這點,眼神猛地一凝,已將眼前對手視作平生遇見過的最強敵人。
“太恐怖這兩個人的氣勢,嗚……遠遠看着都喘不過氣來。”
“魔道首領暫且不論,這名女子是哪個佛門大派的高手,好深厚的修爲,居然在氣勢較量中不落下風,正道盟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絕世高手”
對立的兩人凝視對方,不受外人言語干擾,雖然無言語交流,戰意卻是愈顯高漲,各自提升真元。
“喝”
兩人同時由靜轉動,第一招便是試探根基,毫無花巧,各出一掌,佛元魔元激烈震盪,強悍碰撞之後,閻無辜後退兩步,姬天血卻是連退四步。
一見如此結果,閻無辜精光一閃,瞬即拔高魔元,護體罡氣噴薄而出,竟是直接要施展絕招。
“休想,哪能讓你得逞”
姬天血連忙施展菩薩渡航手,卍字印赫然顯現掌中,在護體罡氣完全形成前,先一步從薄弱處下手,穿透罡氣,逼得閻無辜不得不中斷絕招,施以巧招式應對。
兩人你來我往,以拳腳功夫相互較量,似乎是忌憚於根基比拼的結果,姬天血連番搶攻,不予對手施展絕招的機會。閻無辜則恰恰相反,他想要早一步結束決鬥,好迴轉刀劍山莊幫助其他人,於是每一招都是全力施爲,儘可能的尋找機會來以絕招定勝負。
忘劍心離得較近,被振盪出來的氣勁掛得臉面生痛,但她不以爲意,在見到先前根基對拼的差距後,對這一戰抱有相當樂觀的態度。
她所不知道的是,隱藏在姬天血緊張態度以及着急搶攻下的,是計謀成功的得意笑容……
刀劍山莊五里外的一處山頭。
石墨羽站在頂峰,遠遠眺望,用鷹銳的目光探查山莊內的一切行動。雖然山莊佈設有防止外人探查的陣法,但作爲盛出弓修的月弓洞天,在遠距離探查上,又豈會沒有獨屬自己的一套強大秘術,而石墨羽作爲月弓洞天曆史上少有的天才人物,自然受到重點培養,一些秘術技巧都會提前傳授。
“從表面上看,並沒有跟往常不同的情況,看來選擇在黃昏進行決戰,也是對方故意爲之,想要阻人視線。不過也僅僅是糊弄外行人的手段,從他們臉上的表情來看,簡直是緊張到六神無主,不,是九神無主,只要稍稍加以刺激,就會輕易引爆情緒。”
在一旁很不情願充當護衛的洛紅塵,邊掏耳朵邊道:“拜託,六神無主中的六神,喻指主宰人的心、肺、肝、腎、脾、膽的神靈,九神無主算什麼東西,多出來的三個部位是什麼?狼心狗肺嗎?我早就想說了,成語可不是數字越大就越厲害。”
“囉嗦囉嗦囉嗦”石墨羽漲紅了臉,“作爲一名男人居然如此斤斤計較,你不覺得自己太肚雞腸了嗎?氣量太了吧”
“咄——居然敢瞧本天才的氣量,告訴你,要不是本天才大肚能容,量勝宰相,早指出來了,哪會等到今天。俞子期他們是不想讓你丟臉,希望你能自行察覺,所以才一直沒說,沒想到你這女人一直沒有自覺,本天才實在看不下去了,不想你再丟人現眼才仗義執言,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火大就你這整天自稱天才的狂妄之徒根本沒資格說我,就你這水準都敢自稱天才,也不照照鏡子,不,不用照鏡子,光是比較一下跟本姐的差距,你就該慚愧而死了。”
被在意的地方,兩重竅穴跟六重雷劫的差距是無論如何掩蓋不了的,洛紅塵爭得臉紅脖子粗:“嘁,繼承別人的二世祖,有什麼好得意的。這種平白得來的功力,就跟服食丹藥一樣,前期雖然效果很好,可到後面反而會成爲掣肘,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得理不饒人,石墨羽雙手撐腰,趾高氣昂道:“這就是所謂的嫉妒吧,我權且收下了。未來怎麼樣我不清楚,至少現在我的修爲要勝過你,所以你就乖乖認輸吧,總不會想當個輸不起的男人吧?”
經常跟冼凡心鬥嘴的洛紅塵又豈會這麼簡單就認輸,他誇張的探出身子,做出向下觀望的表情,道:“胸大無腦果然是至理名言,作爲一個矮子居然也妄想使用俯視的目光,練什麼元神,趕緊去練武道吧,爭取在身體定型前再長個十公分,這樣我跟你說話時也不用把脖子弄酸。”
洛紅塵在正道衆人中也屬於高個,只略微遜色刑無私,比正常人水準的白庸要高出大半個頭,而石墨羽作爲女子,又不同於姬天血的高挑身材,是屬於嬌體型,兩者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大黑熊跟白兔。
“居然說出人家最在意的地方你這人啊,不可原諒——”
石墨羽氣得直跺腳,直接拿出弓箭對準洛紅塵,而洛紅塵也不甘示弱的拔出刀來,完全忘了自己作爲護衛的責任。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有人先一步動一道鋒銳劍氣直貫而來,在兩人之間的地面上砍出深深的一道溝渠。
“這種劍意,貌似是……哈哈哈,其實我倆只是開玩笑,舒緩情緒而已,刑前輩你太在意了。”洛紅塵訕笑着。
雖然不知道刑無私能不能聽見,可出於對鐵面判官的敬畏,他連忙蹲下身,很友好地拍了拍石墨羽的肩膀。
石墨羽雖然不清楚刑無私的名聲,可那張總是抿着嘴的嚴肅面孔實在很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容易聯想起門派中主觀刑罰的長老,於是也同樣不敢頂風作案。
她先是配合洛紅塵做出友好的動作,轉過身就拿出一方手帕,使勁地擦拭肩膀,唯恐會留下痕跡。
“你這女人……果真難養……”看到這麼露骨的厭惡動作,洛紅塵自然是刺激得火冒三丈,但知道刑無私很可能在注視着這邊的行動,只要強行忍下怒氣,心中想着以後決定要給對方好看,唸叨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洛紅塵的喃喃石墨羽自然聽見,不過能在最後讓對方吃癟,她只會覺得開心,一點也不擔心。心情舒暢許多的她想起了正事,觀看遠方的夕陽來估算時間,發現已經到了預定時刻,連忙拿起赤紅的落鳳弓,對準遠方的刀劍山莊。
“火陽屬Xing的弓,摸上去有些不習慣,不過只是這種距離的話全然沒有問題。接招吧,落鳳一箭”
石墨羽運起同掩月一箭相同的運氣法門,頓時落鳳弓上炎流匯聚,一支擁有火焰雙翼的巨型箭矢赫然出現身前,由於不習慣這柄弓,無法自如控制氣勁,導致周遭溫度驟升。
“去”火焰雙翼一振,箭矢衝着刀劍山莊的柴房呼嘯而去,接近後引發了外圍的陣法。
刀劍山莊本來也有護莊陣法,不過在前一次魔道進攻時就被破壞了,策無遺雖有派人進行修復,可也只是粗略的修復,畢竟在他這次的佈局中,是要引正道中人進入山莊,然後再以內部的陣法進行攻擊,主要是對內圍困而不是對外抵禦,所以面對石墨羽的一箭,外圍陣法輕易被破去,落鳳一箭擊中柴房,頓時爆炸開,化作四散的火球,帶着燃燒的柴禾漫天飛揚。
“敵襲”
“柴房走水了”
“是箭敵人用火箭偷襲”
如石墨羽之前所說,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刀劍山莊,實則裡面的人神經早就繃緊,一被偷襲立即慌亂起來,一時間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不過也不能要求他們太多,畢竟在一個月之前,他們還只是地下組織的成員,能夠又剛纔的僞裝表現,已經是策無遺進行軍事管理後的成果。就算是普通的軍隊,在傍晚時分,面對這種突如其來,又爆發力十足的襲擊,也很容易炸營。
他們能想到救火,以及在這種情況下分析敵人的襲擊手段,已經是非常難得的控制力,總算是作爲修真者,膽氣比一般人要大得多。
不過石墨羽顯然不想就這麼簡單放過他們,她連續不斷射出火箭,很快就讓刀劍山莊重現火燒連營的壯觀景象。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