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庸前些天曾因爲掌教等人流露出的不尋常神色,和藏森羅一起研究過,從那張會顯示人的位置的地圖上,看到諸位長輩向着占星閣聚集,猜測該是佔算到了未來的某種跡象。而且從狀況來看,是兇非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至於究竟是什麼內容,就不得而知了,這件事也就暫且置於心底,並沒有多加糾纏。畢竟這兩件情報包含的內容太少,根本推論不出幕後真相,掌教既然不肯說出顧慮的事情,自然是認爲弟子們不明白比較好,自己也沒必要過分探究。
在回紫雲峰的路上,他被算百紀叫住,交還昨天委託修復的古琴以及應藏森羅請求借出的遍照寰宇之眼。
白庸找算百紀可不是洛紅塵想象的那般爲了今天擂臺上佔便宜,畢竟所有的計謀是在得知有人跟蹤後才佈下的,在那之前並沒有特意去籌劃。至於算百紀會代替原來的裁判,不過是湊巧罷了,洛紅塵中計後滿是疑心,看什麼都覺得有陰謀,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張古琴是白庸在行走江湖時偶然所得,名爲天蠁,是中古時期極爲有名的古琴,琴體的龍池上有玉筋篆“天蠁”二字,下有“萬幾永寶”印文,銘文“式如玉,式如金,恰我情,繪我心,東樵銘”。
白庸的父親和祖父都是大儒,自小教導琴棋書畫,精通音律,自然認識這張在琴史上留名的古琴。他從一名農夫手中發現天蠁時,琴腰微斷,琴絃早已蒙塵,那名農夫並不認得寶物,只知道是一張古琴,奈何家中人個個大字不識,更別提學音律。
於是白庸就以高價買下,好生養護,本來想找俗世中的手藝人修復,卻發現天蠁琴歷經千年,誕生出了琴靈,這樣一來記不得不有所顧忌。爲了避免普通人修復時傷到琴靈,於是帶回玄宗拜託算師伯出手。
修復好的天蠁琴彷彿被埋藏萬年的珍珠,一出土就是霞光萬道,耀眼奪目。琴身處紋理清晰,排布如地圖上的山川河流,一根根琴絃宛如朱玉般晶瑩透徹,令人不忍撥弄。
名琴在手,白庸手癢難耐,當下找了個石臺,擺放整齊後彈奏一曲《平沙落雁》,算百紀也想看看自己有無疏漏,於是站在一旁聆聽。
絃音撥弄,聲音靈變如玉珠滾動,初時如秋風拂面,一如燕雀聚集而戲耍,風靜沙平,雲程萬里。
忽而天際傳來一聲飛鳴,一隻鴻雁從蒼穹而落,在即將墜落地面之際突然振翅迴翔,一飛沖天,重回天際,翱翔千里。
琴音隨着曲子意境轉換而變化,旋律起而又伏,綿延不斷,基調靜美,但靜中有動,宛如細雨中春雷滾滾。
更爲奇妙的是,琴之精靈也幻化成形,隨着琴曲進行而變化,先是化作綠叢枝頭上的雲雀,然後變爲翱翔蒼穹的鴻雁,其中的神韻都被炫示得淋漓盡致。
一曲終罷,幻境消失,只留幾許繞樑餘音。
“師伯覺得怎樣?”
算百紀在聽曲過程中神態安詳,笑意濃濃,現在聽完後卻板着臉道:“琴是好琴,曲是好曲,可惜被你糟蹋了。這《平沙落雁》是借鴻鵠之遠志,寫逸士之心胸。描繪鴻雁迴翔瞻顧之情,上下頡頏之態,翔而後集之象,驚而復起之神。前面還好,後面硬生生被你改成鵬程萬里覓封侯了,琴音鏗鏘如雷,壯志豪情,你當是小登科吶!”
“嘿,師伯您要求太高了點吧,我是一名二八年華,正值青春的小道士,怎麼可能會有逸士之心胸?”
“那就別彈《平沙落雁》,換成《江山美人》多好,要不然《笑傲江湖》也湊合啊。”
白庸汗顏:“江山美人……師伯,您身老心未老啊!”
“胡說什麼,老夫身子還健壯得很,身活心也活……什麼亂七八糟的!全被你弄迷糊了。”
算百紀撓了撓自己的大光頭,發着牢騷轉身離開,最後留下一句:“記得拿給你妙音師姑看看,若不然,當心事後被穿小鞋。”
其實不用算百紀提醒,白庸也有同樣的打算,他因爲喜歡音律,所以同音律一脈的妙音師姑關係不錯,也正是由於關係不錯,對方不會跟他客氣,而妙音師姑在諸多樂器中最喜歡的就是古琴,一旦事後得知白庸獲得了天蠁琴卻不拿來“孝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雖然妙音師姑平日裡的脾氣都很隨和,可一旦跟音樂沾上了關係,就會變得異常固執,在師叔輩裡也是出了名的,據說當年東方易也曾因爲擅長簫樂而被拉着一同演奏了三天三夜,在那以後避之如虎。還有人說東方易之所以常年在外而不回玄宗,就是爲了躲避妙音師姑。當然,這就有點誇張了。
不過妙音師姑眼下並不在太虛界,而是在正州的玄音洞府。這一洞天福地,是當年的樂聖龜年子開闢的。玄宗自第一代“玄”證道成聖後,又有樂聖龜年子、茶聖竟陵子相繼證道。
樂聖師承“玄”的一脈,習《太上道德經》,走太上忘情之路,他的道,是尋找能令他感動的音樂。據《玄宗年紀》記載,最後,龜年子在正州的襄子山尋找到了天之樂,留下了一滴淚後證道成聖,隨即就在襄子山開闢出了玄音洞府,稱其爲最能聆聽到天之樂的地方。
因爲是洞府,不是門、不是派、不是宗,所以仍隸屬於玄宗。因此,大凡擅長音律的玄宗弟子,都會時不時地到玄音洞府修行。
太虛界有直達玄音洞府的挪移陣,不過那需要用大法力才能運轉,肉身境的武修基本上是別想了。白庸不想浪費法晶,也不想勞煩長輩,直接用靈丹拐了一隻丹青火鶴,作爲坐騎向玄音洞府飛去。
像師叔伯們那樣直接化光飛行,對現在的他而言是天方夜譚,別說化光,就是普通的飛行也支持不了多久。因爲白庸只修煉肉身,沒有修煉對應的內功,也就是指在精氣神中只練精,沒有氣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