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程靈素見畢晶神色不對,在身後輕呼一聲,胡斐前衝的動作戛然而止——就這麼一會工夫,這半大小子已經竄出去好幾丈遠了,轉回頭來看着程靈素。
重色輕友的孫子,聽見女人喊就馬上站住,老子嗓子都喊破了也不見你停個一秒半秒的!畢晶心裡狠狠鄙視了胡斐一番,壓低聲音道:“知道里面什麼人嗎就往裡闖,找死啊!”
胡斐一愣,隨即點頭,抱拳道:“是胡某莽撞了——裡面是誰?”
“你回來,回來,我好好跟你們說。”畢晶沉着臉招招手,等胡斐邁步回來才正色道,“裡頭除了馬姑娘屍體,一共是三個人,頭一個,你們在掌門人大會上見過的,自稱藥王門掌門,石萬嗔!”
胡斐程靈素同時變色:“是他?你怎麼知道?”
畢晶也不理會倆人的疑問,徑直對程靈素道:“你們知不知道,這個石萬嗔究竟是什麼人?他就是你師父的師弟,號稱毒手神梟。”
程靈素臉色凝重,輕聲道:“我隱隱猜到了,只是想不到,真的是她,那剩下的兩個人……”胡斐接口道:“薛鵲和慕容景嶽?”
畢晶重重點頭:“就是他們兩個?你剛纔若是貿然闖進去,你猜猜你還能不能活着回來?”
胡斐和程靈素對視一眼,同時倒吸一口冷氣。慕容景嶽和薛鵲還罷了,心思、毒術比程靈素差得天上地下,但那個石萬嗔,卻實實在在是個勁敵,不但武功了得,用毒之術也極爲高明,程靈素在掌門人大會上隱約猜到他身份時,就已經十分忌憚。剛纔胡斐若當真貿然闖入,就算能活着回來,也得脫層皮!
胡斐鄭重抱拳,道:“多謝閣下提醒,否則險些出了大事,只是並非胡某多疑,閣下又怎生得知,那三人在裡面?”
畢晶簡直哀莫大於心死,說是並非多疑,其實還不是起了疑心?這幫混江湖的啊,怎麼一個個疑心病這麼重呢,上回胡青牛這樣,這回胡斐又這樣,人和人之間的信任都跑哪裡去了?可既然這麼多疑,剛剛一聽說馬春花出事就拼命往回跑的時候,怎麼就不多想想呢?嘆了口氣,道:“這就叫懷璧其罪了,程姑娘你好好想想吧,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秘密,石萬嗔必欲得之而後快的?”
程靈素臉色再變:“你是說,藥……”說了一個字,猛地住口。
畢晶嘿嘿冷笑:“不好說麼?我替你說,藥王神篇!對不對?”眼見程靈素臉色大變,也不等她說話,續道:“就在你們剛剛在河邊吃飯歇息的當兒,那三位偷偷潛入藥王廟,就等着你們進去收拾屍體的時候,給你們收屍呢!”
胡斐和程靈素見他說得鄭重,雖然神態不怎麼像個俠客,但目光顯然不似作僞,不由一齊動容。畢晶眼睛忽然一轉,問胡斐:“假如,我是說假如啊,你們進去之後,程姑娘要出了什麼事兒,有性命之危,你怎麼辦?”
“自然拼了命也要護得二妹周全!這還用問?”胡斐想也不想,衝口答道,隨即又是一怔,似乎對自己明說出這番話來,着實有些難爲情。
“大哥!”程靈素低低叫了一聲,看着胡斐高大的身影,目光中柔情無限。
畢晶輕輕出了口氣。自打見到這兩位之後,胡斐固然豪邁之中帶着一絲悒鬱,程靈素也何嘗不是一股幽怨暗藏眉梢,頗有幾分柔腸百結卻又無法宣之於口的鬱結?很明顯,這都是圓性那個無良小尼姑鬧的,也不知怎麼的,看着程靈素,畢晶就莫名想起母老虎來了。他無法想象,如果母老虎終於無法救治,自己會是怎樣的傷心絕望。
推而廣之,如果程靈素像金老爺子原書寫的那樣溘然長逝,胡斐又是一種什麼感受?直到程靈素臨終,他都無法面對那份感情,他的餘生,是不是就要在鬱鬱寡歡中度過?儘管胡斐一直不惜性命守護程靈素的安全,最後時刻,他拼着中毒,拼着不守程靈素的三大戒律,因此幾乎中毒不治。但有些事情,還是要講明白一點好。畢晶愛雖然是做出來的,但也是要說出來的。
所以畢晶決定做點什麼。現在見一言之下,兩個人的表情出現了微妙變化,畢晶終於是長出一口氣,這算是個好的開始。“我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了……”
定了定神,看兩個人目光交流差不多結束了,才道:“我告訴你們——你們別管我怎麼知道的,這個以後再說,現在,那三個人兩個藏在門後,石萬嗔藏在牀下,馬姑娘的屍體上,塗滿了碧蠶毒蠱。”
程靈素又驚又怒:“碧蠶毒蠱?本門中向來……”話到一半,猛然住口,顯然想起這個石萬嗔被逐出師門,早已算不得本門弟子了。但想到這天下奇毒被用來加害自己,憤怒之中,也自大感戒懼。
畢晶點點頭:“以他們三個人的武功和用毒伎倆,兩位進去,只怕難以全身而退。”
胡斐看看畢晶,目光中大有疑問之色,那意思顯然是說“我們倆人不行,那你呢?”畢晶自然讀的懂那目光中的含義,聳聳肩,滿不在乎道:“你說我?那你看我像有武功的樣子麼?”
胡斐和程靈素倒是沒想到,對面這神秘傢伙如此沒皮沒臉,居然直言不諱說自己不懂武功,都是一愣。胡斐看看遠處那間破廟,低頭沉吟:“那該如何是好?若是我出其不意,裝作不知不覺,進門便施殺手,能否……”
“你傻啊!”畢晶啼笑皆非,心裡更加斷定這位飛狐先生是個缺心眼,低聲道,“他們在裡面埋伏,你呆在這裡不進去不成麼?再過幾分鐘,呃,一盞茶時間,我就能帶你們走得無影無蹤,剩下那幾位在屋子裡喝西北風,不好麼?”說着,用滿含期待的目光深情地看着胡斐,只盼他能點頭答應,那麼時間一到,便算大功告成,圓滿結束這次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