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落地,慕輕塵直接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將手中的沉碧收回劍鞘,負於項背。
其餘五人卻是已經顧不上太多,直接將手中的法劍扔在地上,甚至連手指頭動一下的心思都沒有,看得慕輕塵一陣皺眉,修煉之士,對於自身的法器卻是極爲看重。
諸般法器法寶,卻是修士大道路途上護身護道的器物,精心溫養,是對自身的性命負責,誠心而待,卻是對這些器物保護自身而發出的某些感謝之意。
特別是這等法劍,修習劍術、劍訣的修士,對於自身的法劍一般都是看得比什麼都要珍貴,更是有一些極端的劍修提出所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說法。
慕輕塵雖然不贊同這種極端的言論,但是對於沉碧,這一道助他在大道路途上披荊斬棘的無上利器,卻是極爲看重,在其心中的地位,只怕是僅此於幾位親近之人。
但是人家剛剛救了自己,並且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談不上與自己有關,自然是不會也不敢開口說些什麼。
“兄弟你是從北山郡府逃出來的?”歇息了一陣,其中一名修士笑着問道,同時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小壺酒水,分着每人小飲一口。
慕輕塵大戰了一整天,真氣枯竭之下,口舌乾燥,雖然不喜酒水,但當下也不會拒絕,接過來灌了一口,隨即真氣流轉之下,將其中的酒精成分盡數從毛孔化作無形之氣泄出。
“我是剛剛從東州而來,卻是從白夜堂接到調令而至此地……”這幾人救了自己一命,並且這種事情也不算是什麼機密,慕輕塵也不至於隱瞞,盡數說了出來。
“我等五人卻是從澤西郡府城破之際,受景名真人的指示,朝西面畢倉郡府去,卻是沒想到半路受到北狼部的攔截,撤離隊伍都給打散了,這纔在此地停留。”一修士解釋道。
“這西州烏雲密佈,一時半會還打不起來,怎麼就把北州白夜堂的主力抽調走了呢,你們東州的人也來得太慢了些,要不然也不至於出現現今的慘敗。”一名修士忍不住抱怨道。
慕輕塵只能苦笑,若是在平時,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擅自議論白夜堂的事務,數百年的積威之下,大晉內的小宗門在白夜堂修士面前,卻是連大聲的話都不敢講。
可見這突如其來的一戰,將北州之地打得多麼慘痛,那些依附在白夜堂庇護之下的宗門,此次遍佈於邊鎮之地的勢力受到了極爲嚴重的打擊,這些弟子剛剛死裡逃生,並且究其根源還是在白夜堂調度不利上面,自然難免生出幾分怨言。
此話一出,那修士被衆人瞪得不敢開口,誰心中都有怨言,但是就衝着慕輕塵在場,衝着之前表現出來的那一份實力,其餘人等都不敢在這等煞神面前亂說話。
“無妨,此次確實是白夜堂調度問題,讓諸位兄弟受苦了。”慕輕塵見此,不得不站起身來,給這幾位修士下了個定心丸,他可不是那種將宗門聲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人。
並且這幾位剛剛救了他的性命,別說是抱怨了,當面指着他罵也沒什麼。
“北州局勢糜爛如斯,白夜堂支援遲遲未至,齊軍大舉南下,無人可擋,南線又被齊國修士所封鎖,依諸位之見,該如何是好?”另一修士憂心忡忡地說着。
“東線也被封鎖了,我就是從東州而來,根據白夜堂的通訊頻道內所述,從澤西起,至北山,下到南屏,一道齊軍與北狼部已經佈置下一道弧形封鎖線,小股力量根本無法突破。”慕輕塵也毫不吝嗇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情報。
“現在北狼部主力正往西線而去,第三鎮畢倉郡府也是被齊軍所圍困,危在旦夕,現在我們可是位於齊軍所佔區域的腹地之內……”那修士說罷,卻是直直望着北方。
衆人也是被他最後那句話勾起了心中所念,身處敵腹,幾乎所有的敵人都是朝周邊攻去,沒人在意被圍困在裡面的這少許漏網之魚。
“深入敵境,襲殺後方!”在場一名年輕修士陡然站了起來,低聲吼道,稍顯青澀的臉龐上,盡是抑制不住的激動,彷彿那名動天下的豐功偉績,正在朝他招手。
慕輕塵無奈苦笑,野史傳紀看多了吧,如此逆天之舉,史上做過的人數不勝數,但只有那極少數最終能夠突破重重阻障,笑到最後的那極少數人才能將名字刻在青史之上。
而明眼人都能看到,那青史之下的累累白骨,一個成功者的光芒,掩蓋了他們的失敗。
“白癡!”躺在他旁邊的另一名修士,直接跳起來一掌拍在他頭上。
“你以爲你道宮鎮海啊!人家後方那是什麼地方,乾龍道那一堆鎮海明心的高人等着你去踩呢,還深入敵境,你從這裡走出去,用不然一時半刻,就等着北狼部那羣牲口把你撕碎!”
“我只是提個建議嘛……”那年輕修士的聲音低了下去,從頭腦發熱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卻是很快就接受了現實,這個世界的戰爭,各方的強者纔是決定勝負的重要力量。
即便是真的能夠襲擊齊軍的大後方,諸天世界氣運加身,端掉整個齊軍指揮部又如何,只要乾龍道沒有受到重創,只要齊國大軍依在,任由他們鬧騰都改變不了整個北州的局勢。
各種奇妙計謀略法,最終還是需要依靠強大的力量來完成,若是沒有一定的實力爲基礎,即便是神鬼莫測的計謀,都無法發揮出半點作用。
“現在我們哪裡都去不了,要不然繼續呆在此地?”另一名修士提議道。
“當下也只能如此了,對了,慕兄,你有所不知,此地原本是北州一個宗門的駐地,在數年前遷往青州去了,之前所發出的那道雷陣術法,也是依靠着這部遺留下來的符陣才足以發出。”那位五人之中,修爲最爲高深的修士說道。
五人裡面,慕輕塵唯一記住了他的名字,洗劍宗弟子,燕回。
“你說的是符陣?!”慕輕塵心中大爲驚訝,起身急忙問道。
“原來此地的那個宗門實力雖然不怎樣,但是在符法一道卻是有着不錯的造詣,這座遺留下來的符陣雖然年久失修,但稍微鼓搗一番還是能用的,威力剛纔也看到了,夠勁!”
“從符陣簡介上面看,應該是六十年前佈置下的‘密陽級’攻擊符紋,理論數值能夠提升鎮海境一下術法威能十八倍,但可能是年久失修,導致其中的符紋老化嚴重,剛纔那一道雷陣不過是接近十倍威能,並不能打出理論最大數值。”
“十倍也絕對夠了,定然是叫那些齊狗有來無回!”
所謂符陣,那便是以至少上百道符紋構建而成的陣法,一般情況下都是固定的,建立在各處戰略要地,或是守護山門,即便是最基礎的符陣,其威能都是非常恐怖的。
如同之前那北狼部的修士,即便是身爲天下八大道之一的真傳弟子,面對這種普通宗門所遺留下來的符陣,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瞬息之間便是折損了大半戰力。
他們直到死都沒有想明白,爲什麼在這荒山野嶺,一點看不出來是什麼要衝位置的地方,還會出現這種宗門爭鬥級別的武器,這完全不符合道韻啊!
原本佔據此地的那個宗門,雖然是整個宗門都遷移到青州去,能搬走的幾乎都打包帶走,剩下的在數年前也被在周邊的修士掃蕩乾淨,幾乎是什麼都沒有留下,這一座符陣能夠保存完好至今,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燕回指訣變幻,一層迷幻術法所顯現出來的草木岩土之間消散,露出下面那一片整潔光華的白玉石板,而在那石板的中間,一個極小的座臺屹立在中央,無數道繁複之際的符紋,伸延來開,鋪滿了整片石板。
這便是宗門駐地的防禦利器,完全不同於修士間普通爭鬥的法器,而是相當於戰術級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雖然還無法達到那般一道雷霆斬落,百里之地破滅的景象,但也不是那些以五六人爲單位的獵殺小隊所能抵擋。
‘據險而守!’在看到這一座符陣的第一時間,慕輕塵的腦海中便不可抑制地升起這一道念頭,此地不過是一片荒山野嶺,並無任何天險地形可據守,但是這一道符陣,卻是比任何的險峻地形的都要來得更爲保險。
以那位洗劍宗的弟子燕回爲首,只需要三名修士聯手之下,有所準備的狀態,全力催動這一座攻擊符陣,所能夠爆發出來的威能,幾乎是能夠在一個照面間將凝罡大成的修士擊殺。
一個宗門的山門所在之地,無論是築建起多麼強大的防禦措施都不爲過,那是一個宗門最後的屏障所在,自然是盡其一切所能,恨不得是將所有的資源都傾注在這一套防禦體系上面,事關一個宗門的道統傳承,絲毫馬虎不得。
這等攻擊符陣,只需要一名修士操縱,任何發動出來的法術,都能夠經由其中的上百道符紋加持之後,直接將其的威能大幅度提升。
一般情況下都是以各種靈石來充當燃料,支撐符陣的運行,但是在此地什麼靈石都被搬空了,只能以其餘兩位修士充當燃料,將真氣灌入符陣之中,使其正常運行。
“現在這般局勢極爲混亂,東南兩線都有齊朝大量兵力封鎖,我們現在的實力自然是無法突破,而西線也不知畢倉郡府能夠堅持到幾時,即便是能夠突破重重阻截,但到時候免不得又是要來逃亡一番,還不如固守此地。”
看着這一座各項機能運轉正常的符陣,所有人心中都不免得升起留守此地的念頭。
一座符陣,在各個宗門之中,且別說青辰道這種龐然大物不會去瞄上一眼,就算是在場各位修士眼中,也不過是一座不可移動的炮臺而已,放在各個宗門裡面,所能夠起到的作用並不大,畢竟對於宗門駐地的攻擊,自然是有着另外一套戰術。
但是現在,這座符陣位於這片荒山野嶺之中,來往皆是五六人小隊規模,亦或是單獨行動的修士,只要對方不是鎮海境界的高人,憑藉手上這一座攻堅利器,來一隊滅一隊!
“那我們就堅守此地,從此刻起,堅守此地,獵殺周邊出沒的北狼部、齊朝修士。”
單純的隱藏,自然是無法逃得過那些修士手中的偵測術法,終有一天會被掀出來,與其被動潛藏,還不如依靠着這座符陣,不斷消耗敵方有生力量,儘量造成殺傷。
符陣無法移動,他們只能固守此地,但只要是敢膽闖入的修士,在那十倍威能的超強術法之下,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過這般恐怖的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