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攜之而直上九天之後,陳慶之並沒有再留下他想要教授什麼東西的意思,再次被楚弦的劍虹帶着,回到竹林茅屋,心中卻是不斷地在重演着那九天之上,浩蕩乾陽之景。
道法自然,諸般傳承,無論是符篆之術,亦或是劍意寄託之法,都遠不如自己親身體驗一番來得更爲直截了當。
此行陳慶之雖然沒有真正傳授什麼厲害的劍術給他,也沒有爲他講解純陽劍術中的什麼技巧,但卻是從更高的層面,帶着他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番那純陽之意。
只有通過自身感悟而來之物,那纔是最適合自己的東西,之前那通過沈泊的符篆之術,陳慶之的劍意寄託,熔鍊而化成的純陽劍意,雖然強大,雖然是屬於自己獨自所有,但是其中確實帶着他們兩人濃厚的影子。
甚至在劍意的凝練之間,都不由自主地模仿着兩人的劍意道韻。
而此行之後,慕輕塵有信心,能夠在短時間內,將自身的劍意徹底熔鍊一番,洗淨鉛華,凝練出那一道或許不是最爲完美,但絕對是最適合自己的劍意。
本月的試煉他已經提前結束了,這竹林之地,在諸位長老執事的默許之下,並沒有多少修士願意靠近此地,甚至是連那些較爲強大的妖獸、道兵,都是被無形中限制住了,無法靠近這片區域。
連續四天,慕輕塵甚至是放棄了凝練真氣,而是開始斂聚自身的劍意,整個人的心神都沉浸在那濃濃的純陽劍意之中,整片竹林茅屋之周,道道陽氣肆意縱橫。
極爲旺盛的純陽之意,讓這初秋季節,彷彿是化成了盛夏之時。
溫度並沒有明顯的上升,但在意識中卻是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那浩蕩滾滾而來的陽氣,猶如是一道勢不可擋的洪流,轟然傾瀉而下,沖垮着一切的阻攔,降臨於世!
純陽劍術再次展開,這一次並非是以他自身隨心所欲而演練出來的招式技法,而是嚴格按照着原本那劍術套路而動,每一劍的軌跡,每一處的細微動作,都沒有絲毫差錯。
隨着這劍術的展開,那一股浩蕩的陽氣再一次瘋狂翻騰着,不斷地牽引至劍鋒之上,隨着慕輕塵動息之間,不斷地躍動,每一劍彷彿都是凝聚着萬千到霞光,轟然斬落。
…………
轉眼間,進入純陽殿中第二個月的試煉已經開啓,這一次,他僅僅是花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便已經將竹林邊緣,那幾處道兵聚集之地盡數掃蕩乾淨。
浩浩蕩蕩的純陽劍意,完全施展開來之時,沒有任何一個道兵能夠抵擋,其中最強的一個不過是四境圓滿的修爲,在沉碧之下,寸寸崩碎!
第二天,行百里路,斬七妖獸,奪其印記,第四天,月度試煉份額圓滿完成。
這段時間楚弦並沒有出現,或許是在爲了月度試煉而奮戰,又或是正與殿中的其他修行弟子生死相鬥,並沒有來到這竹林茅屋。
只是四天時間,慕輕塵便已經完成了這個月的試煉,剩餘的時間完全投入到修煉大業中去,真氣修爲幾乎是超越了所有破四境的弟子,甚至連許多聚煞境的修士,在真氣的精純度,或是總量上面,都已經無法與之比擬。
但慕輕塵仍舊是沒有放棄繼續修煉真氣的想法,按照莫求山的囑咐,他應該是需要將真氣修煉到灌滿周身竅穴,但他現在不過是灌滿了三百八十一位竅穴而已。
而【傾宸道卷】第一重所述的修煉法訣,卻是涉及到五百零九道竅穴,雖然不知道莫求山要求他將真氣凝鍊到這般程度有何用,但慕輕塵還是不遺餘力地潛修着。
真氣凝練的程度越高,對於日後的修煉來說,便是將自身的道基牢牢鑄煉上一層更爲堅固的防護,無論怎麼說,對於自己都是大有益處。
至於劍術的修煉,自從意識升騰於九天之上,感悟那乾陽之氣之後,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解開了沈泊傳予他的那一道符篆之術,上面所承載的純陽劍術完整版,盡數灌入腦海中。
有了簡化版做底子,修煉起這部完整版幾乎是毫不費力,僅僅是三天的時間,他便已經將之前的劍術招式,真氣運轉技巧完全修正完畢。
而在那一道渾厚劍意的加持之下,徹底吸納了沈泊留下來的這一份劍道感悟,這如同是沈泊每時每刻都在他身旁,親手教導着每一處最爲細微的動作。
符篆傳承之術,雖然代價極大,限制諸多,但施展出來,卻是能夠給予門下弟子最高的傳承,甚至是連自己親自上陣教導的精力都剩下來了。
…………
這一日,卻是皓日當空,一套純陽劍術施展開來,道道陽氣牽引,遍佈在竹林之中,其中所蘊含的生死幻滅之意,幾乎是要形成一座巨大無比的禁制法陣,將整片空間都給鎮壓在其陣下,不斷地撼動着整片竹林。
現在慕輕塵已經是養成了朝、午、暮三個時間段便是開始修煉劍術,其餘時間修煉真氣,嚴格遵守着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生活作息時間表,沒有絲毫的絮亂。
在這殿中,在他眼中,表面看起來,雖然是一片平和之景,這竹林屬於新人所居住之地,也不會有那位弟子閒得無聊前來尋事挑釁,但不管怎麼說,慕輕塵還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之前在那內殿之中,當意識迴歸軀體之際,陳慶之就已經非常直白地跟他說了,他這一生,傳承絕不留予任何人,帶他體驗那乾陽之意,也不過是爲了當年某個人情歸還而已。
“殿中之事,按行文規章辦便是。”陳慶之淡淡地說了一句,便化成無數道熒光消失在殿中,這也是非常明白地告訴慕輕塵,在這純陽殿中,雖然在規則之內,不會讓他會被人刻意謀害,但同樣的,在規則之內,他也絕對不會出手相助。
絕世陳慶之,亦是絕情之人!
這裡的一切都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下來,甚至連楚弦這個跟他走得非常近的師兄,都是在陳慶之的那一番話之後,前來竹林的次數減少了許多。
陳慶之的意思只有他們三人知道,也不會傻到到處去宣揚什麼的,殿中諸位長老執事,更是全部精神都盯在陳慶之的壽元上面,對於慕輕塵這個遠未成長起來的小魚小蝦,絲毫不感興趣,一切維持現狀,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局面。
一套劍術演練完畢,那道道陽氣失去了劍意的牽引,緩緩消散歸斂於天地之間。
而就在此時,一道身影陡然而現,落在慕輕塵身前。
一身彷彿是籠罩在一層迷霧之下,身隱入那樹下林蔭之中,但即便是慕輕塵與他距離不過是幾步之距,但仍舊是無法看清楚那人的面目。
絲毫沒有驚懼,心神仍舊是沉寂在那還未徹底消散的劍意之中,面對這道陡然而現的人影,甚至沒來得及經過思維的思考,手腕一轉,放低的劍鋒再一次閃耀起點點璀璨的明亮華光,真氣運轉之間,還未曾牽引陽氣,便已然朝着那人影攻去。
這完全是那一道未完全消散的劍意使然,這一劍,完全超越了他自身思維的反應速度。
‘鏘!叮……’金鐵交鳴之聲,這反應極快的一劍,卻是被格擋下來,隨即被那人的手指在劍刃上一彈,一陣悠長的輕吟之聲,慕輕塵只感覺到一股大力涌來,手掌甚至難以握住劍柄,在那道詭異而洶涌的巨力衝擊之下,匯聚起來的真氣全面潰敗。
隨即,還未等他再度抽回沉碧,組織第二輪反擊,那一聲長吟卻是戛然而止,以一種極高頻率顫動的劍鋒,被兩個手指夾在其中,任憑慕輕塵再如何催動都無法脫離。
“兩年不見,劍術修爲竟已修煉到這般程度,不錯,不錯。”熟悉的聲音從那道人影口中發出,慕輕塵卻是一愣,在記憶中搜尋着關於這道聲音的一切。
那人鬆開了慕輕塵的劍鋒,踏前一步,從樹蔭下走了出來,同時那一道遮掩住面目的迷霧也褪落下來,一張熟悉的面孔顯現在慕輕塵身前。
仍舊是那一身淡藍色的衣袍,腰間那一道白色長劍隨着他的腳步而不住晃盪着。
沈泊?!慕輕塵又驚又喜,簡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表達自己的心情。
“沈教習……師尊!”剛開口,便已經察覺到不對,意識下地改口道,俯身執禮,卻是那最爲正統的弟子之禮。
慕輕塵臉上的表情變化,以及之後的一系列動作,沈泊自然是看在眼中,樂在心裡。
修士們收徒的首要標準,那便是心性考究,誰也不願意教出一個欺師滅祖的逆徒出來,而慕輕塵此番作爲,在沈泊的眼中,卻是一種尊師的表現。
即便是過了兩年的時間,即便是曾經拜入另外一位化神顯唸的高人門下,仍舊是未曾將他這位師尊放下。
雖然在莫求山的口中早已經得知沈泊會過來給予自己幫助,但隨着進入到純陽殿之中,這種念想在見到陳慶之之後,徹底放下了。
面對這位絕世之人,九大學府尚束手無策,沈泊雖然也是鎮海境,乃至是明心境的修士,但也無法破開純陽殿傳承數千年的規矩,將他解救出去。
但現今的事實卻是非常直白地告訴他,沈泊來了,真正地出現了在他面前。
純陽殿中,步步驚心,甚至連這片竹林都不敢走出去,終日煉氣修劍,看似悠然自在,但每時每刻都在提防着那來自於諸多方面可能出現的殺機。
每天入眠,他都必須抱着沉碧,保持着一絲警惕而睡下。
這裡並非是煉獄,但道兵、妖獸、傀儡、修士,絞殺於其中,卻是讓此地比那傳說中的煉獄還要危險幾分。
看到沈泊的出現,慕輕塵不知怎麼的,那一股盤繞在心間,似有若無的危機感,蕩然無存,彷彿又是回到了那個學堂庭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