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離紅綃遇襲之事,整個北瀚目前都還是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離公子的酒宴設立在北瀚州府內最著名的白鶴樓上,平日裡人來人往極爲喧鬧的白鶴樓,今夜卻是酒客寥寥。
十三層白鶴樓,高立於晨嶺之巔,這座酒樓是白夜堂自家的產業,其中無論是廚子或是夥計,盡數爲修士,雖然沒有資格掛上白夜堂的名號,但在這晨嶺中,也沒多少人敢來惹白鶴樓中人,也算得上是一份身份待遇都不錯的工作,也吸引來不少修士投入此樓。
於最頂層設宴,酒樓夥計在上完酒菜之後就下去了,同時開啓了頂樓的禁制,確保這近乎立於雲端的酒席,不會因爲那強氣流的吹拂而變味。
一層淡薄的熒光,從酒席的邊角而起,如同是一個透明的蓋子,倒扣在這席上。
離公子入座主位,身旁是那位仍舊穿着一襲紅袍的離紅綃,這次慕輕塵才真正看清楚她的容貌,淡妝輕抹眉黛如遠山,宛如桃花般的誘人紅脣微微閉合,如同黑瀑的長髮在那紅袍的襯托下,更多了幾分豔麗之感,
“原來不止是說話帶着魅惑之術,連這容貌都……”慕輕塵看着離紅綃,莫名其妙地感嘆着,陡然想起現在的場合才止住,尷尬得不斷以咳嗽來掩飾。
離公子卻是並不在意,笑着道:“舍妹天生玄媚之體,由此也是鬧出了不少笑話,還望慕兄弟不要介意纔是。”
“不介意不介意……”慕輕塵連忙擺手道。
隨即又是一道虹光至天外而來,破開雲山霧海,腳踏那潰散的虹霞而至,穩穩落在席間。
“在這晨嶺上設宴,離公子可真是雅興,但只是把這白鶴樓頂層包下來,還是不符你以往作風啊。”來人也不客氣,直接坐在席上,雙指一招便是一盞酒杯飄搖而至,那酒水化作一道微小如指掌的小龍,騰空而起,灌入喉中。
“怎麼,你還指望離公子將白鶴樓全包下來不成?是誰下午急忙忙跑到堂裡臨時提價的?”程玄理絲毫不客氣地鄙視道,同時一指橫斷而下,將那人第二杯酒給生生搶了過來。
“郭雲原來是你搞的鬼,害得我囊中靈票有少了幾疊,小心等下回去掀了你崇明樓!”離公子厲聲喝道,同時也隨着程玄理而出手,將他欲飲下的第三杯酒給奪了去。
這人正是神霄道滅度宗那位聲名顯赫的絕頂天才,郭雲!
北州白夜堂三大天才,齊聚白雀樓之巔,若是被堂中弟子探知,免不得又是一陣風浪。
白夜堂內部雖然比起三大道之間的利益傾軋更爲和諧,但大家都是年輕一輩的弟子,免不得是要來爭強好勝一番,自然就是以自家宗門爲界限來劃分,平日裡爭得不可開交,真正打出火氣的紛爭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白夜堂雖然是將三大道真傳弟子匯爲一體,爲以後三大道的聯盟而鞏固,畢竟這些人今後都是各自宗門的砥柱,彼此之間相處久了,以後合作起來也更爲容易。但在沒有外敵威脅的情況下,白夜堂內部的紛爭也是極爲洶涌,無數熱血青年爲了一時之氣,爭得頭破血流,
而他們這些被視爲宗門在此地領袖的人物,此時卻是匯聚在酒樓共飲,傳了出去,明天立馬便是有無數熱血青年前來質問。
此間的酒水可都是離公子花了大力氣從宗門內搬出來的極品,皆是在數千年前所釀造的,幾人毫不顧忌地痛飲下,已經是意識已經是有些朦朧,皆是蒙上一層醉意。
唯有離紅綃滴酒不沾,笑吟吟地看着他們喝,喝得有些暈乎乎的慕輕塵,忽然感覺離紅綃刻意是在看着自己,但是意識已經有些不清醒,也不再去想那麼多,繼續埋頭與酒杯之間。
“去年這個時候,輕塵……你不在這裡,但是,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離公子喝得醉醺醺,含糊不清地說着。
“嘿嘿,還記得那他喝酒的時候,哈哈哈,一杯就紅臉了,弱爆了啊啊啊啊啊。”一邊的郭雲也舉起酒杯,怪笑着又大喊着,趴在酒席上,捶着酒桌,低聲呼喊着什麼。
“他……最後用了什麼秘法?”程玄理喝着酒,雙眼腫的通紅地問道。
“秘法……”慕輕塵忍着頭痛回憶了一番,當時只顧着逃命,諸般靈元衝擊將那片區域攪得一片混亂,但仍舊是能夠清楚地聽到那一個神秘人口中的“四象符陣!”
“四象符陣啊……怪不得,怪不得。”程玄理閉上眼睛,在心中竭力以之前所得到的諸般資料,模擬着在那些截殺修士的阻截下,玉國玄最後拼死的一戰。
“呵呵,果然是最後自己在找死麼,四象符陣……他不會用純陽離火啊!”郭雲忽然擡起頭來,憤恨地怒罵道,隨即再次趴下去,不斷地罵着些什麼。
“郭雲你個二貨,忘了去截殺的都是些什麼人嘛!”離公子也大聲叱喝道,一掌拍在桌上,將那菜餚盡數拍碎,酒水也撒了一身。
郭雲剛剛擡起頭來想要拼命,隨即又是一呆一愣,無力地重新倒在酒桌上。
“玉師兄號稱北地鎮海無敵,怎麼就喪命在那幾個北暮宗的無名小卒手上呢?”趁此機會,慕輕塵也將心中埋藏已久的疑問說出口,能夠號稱鎮海無敵之人,又怎麼可能面對七八個同境界的修士便力戰至身死,這般又怎能稱爲鎮海無敵?
“北暮宗?無名小卒?慕兄弟啊,你還是太嫩了,回去翻翻……對哦,你沒權限,哈哈,小菜鳥,來叫我一聲玉爺我……還是不給你看!”郭雲或哭或笑,意識彌亂不清地說着。
“玉爺?郭雲你真的喝多了,小心等下玉爺真的跑出來跟你算賬!”程玄理也半醉半醒地怒吼着,喊完又猛灌一口酒,趴到在桌上,沉重的呼吸帶起那燻人的酒味。
“你才喝多了,你全家都喝多了,你……”郭雲還沒喊完,已經醉倒在地,慕輕塵意識下想要傾身扶住他,卻不想是身體重心失去平衡,也隨之倒在地上。
意識還模糊着,但仍舊保持着一絲清明,想要起身,但身體每一寸血肉筋骨都已經失去了掌控,連他的意識都像是分裂成無數份,在對抗着他的主意識的決定。
恍惚間,慕輕塵好像感覺到有一雙柔軟的手掌,攙扶着自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直到第二天夜裡,慕輕塵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房間,隨即渾身劇痛,以及那直衝頭顱的痛覺驅散了那殘留的記憶,混元鎮體之法勃然而發,鎮壓軀體,而傾宸真氣則是流轉周身竅穴,洗煉腑臟。
在白鶴樓醉酒一場之後,北州白夜堂的三位領袖人物,彷彿都是忘記了彼此之間的紛爭與矛盾,雖然不時還是口頭上的針鋒相對,但是在北州的事務上,卻不存在一絲相悖。
雖然沒有人挑明瞭說,但慕輕塵仍舊是能夠感覺到,三人心裡那一股壓抑了許久,且不能輕易表現,更無法傾瀉的怒火,或許上次離紅綃遇襲之後,離公子的反常動作,也不過是將此事作爲藉口,從而傾瀉心裡那一股潛藏已久的怒火。
當白夜堂的鋒芒所指,配合近兩百萬晉軍的鋒線層層推進,將整個北州淪陷的土地收復大半,在得到了晉朝朝廷,以及大晉三大道的明確指示下,晉軍不再做任何抑制,十萬裡北瀚中軸線起,從東至西,全線出擊,不留下絲毫的空白。
與此同時齊朝方面也是終於動用了精銳戰力,又是百萬大軍從冰原深處而來,踏過草原,進入荒原,大舉南下,侵入晉朝之土。
二十七邊鎮郡府已經盡數淪陷,這代表着晉朝經營數百年的最外圍,也是最北邊的防禦體系宣告徹底破碎,然而北狼部的大舉反擊,更是給予了前線的晉軍巨大的損傷。
這一批晉軍中,擁有着數量規模不小的武者,但是在匯聚着乾龍道青年英才的北狼部面前,還是無法承受得住這等強大到完全超越他們應付範圍的戰力。
配合着齊軍鐵騎的強大沖擊力,從邊鎮之地起,晉軍的攻勢被遏制住,然後節節敗退,一直是推到曾經齊軍佈置在北州的指揮中心,畢玄川,在這裡晉軍效仿之前齊軍的做法,再度構築強大的防禦陣地,試圖依靠地利來阻擋齊軍的鋒芒。
在接到前線緊急求援信,以及後方三大道傳出的法旨之後,離公子、郭雲、程玄理,在第一時間召集一衆白夜堂修士,同時聯繫北州各大宗門駐北瀚州府的代表,在短暫而極爲順利的會議之後,最新的戰略方針新鮮出爐。
大晉朝廷,或者說直接從晉都帝宮中傳來的諭令,以及三大道從山門上傳下的法旨,皆是擺在那會堂中,任何膽敢提起異議的人,都是需要先仔細考慮一番,自己是否能夠承受得起得罪大半個大晉的恐怖後果。
白夜堂,北州五大宗門,以及分佈在廣袤北州的數百個大大小小宗門,皆是在這一份所謂‘統.戰指示’下,將自己手上所有的力量統統貢獻出來,匯聚在以三人爲首的北州統.戰部手中。
那些活了幾百年,輩分幾乎是可以當他們爺爺的各宗門掌教、長老,皆是被迫交出手上積攢數百年乃至是上千年的力量,忍痛在統.戰部中,成爲一名衝鋒陷陣的小兵。
當然,以離公子的話來說,修士之間的戰爭,並不需要太多繁雜的指揮系統,以及將大量的戰力都堆積在總部,還不如將這些人全部推上戰場,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
這一天,北瀚州府玄鐘鳴動,這一天,三十萬鐵甲旌旗涌動,這一天,北州白夜堂盡縛白緞,這一天,十萬劍光傾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