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域樊籠乃十惡星力開闢的一方小天地,介於現世與虛世之間,法則應心而定,壓制同輩,最是犀利不過,然則魏蒸以血氣煉體,神魂肉身渾然一體,自成天地,變身爲血肉怪獸,竟以一己之力吞噬天地,看他喉結上下滾動,時停時續,吞嚥雖然艱難,最多不過半日,便能將血域樊籠徹底破去。
“那潑賴,連金符都傷不了……”魏十七嘀咕了一句,心念急轉,十惡星軀,血域樊籠,誅仙金符,赤銅鑄恨棍,三枚血舍利,青銅鎮柱內還封存了一頭七命妖獸,諸般手段難以湊效,魏蒸肉身之強,臻於煉體極致,一塊滾刀肉,如之奈何!深淵魔物,終須以深淵手段壓制,莫若奪去鐵猴心竅內那枚血舍利,借得挪移巨力的神通,再與他鬥上一鬥。一念才生,忽覺不妥,冥冥中似乎有人在提醒他,飲鴆止渴,後患無窮,他雖看不真切,卻也知此舉牽一髮動全身,不可妄作。
壓下心底的歧念,魏十七眸中星雲漸次隱沒,坐視魏蒸吞噬血域樊籠,低頭沉思。千般神通,萬般手段,追根溯源,可歸於法力二道。法道推衍到極致,見微知著,或觀想一物投諸現世,或法力雄渾不假外物,帝子元君業已窺得此中風光,天后姜夜猶所未及也。力道,肉身不損不滅,諸法不落不侵,以一力,降十會,三皇六王四方之主,深淵諸位主宰,立於血氣煉體之巔。魏蒸固強,但觀其三度變身,俱非無懈可擊,可知修行未竟全功,可從源頭將其滅殺。
若取法道,誅仙金符是手頭最強的攻伐手段,但此符乃天后所煉,他終非原主,催動威能有限,且深淵壓制仙界,獸紋臂甲沉睡不醒,五明仙宮不得其門而入,縱有心洗煉金符不可得,其餘更不用談。眼下只剩力道一條路,借得星力,以十惡星軀硬撼魏蒸,搶在血域樊籠潰散前,伺機徹底擊殺,如不能,及早抽身遠遁。
心意一定,雜念盡去,磅礴星力灌入體內,血舍利逐一跳出,顱頂、後頸、右臂腋下、臍上三分、左腿膝彎五處靈機池鼓盪不息,周身星芒閃動,魏十七一步跨出,揮拳重擊魏蒸後背,巨力涌出,如泥牛入海,又似蚍蜉撼樹。魏蒸巋然不動,吞噬血域樊籠之勢爲之一頓,腰背微顫,着拳處皮肉向內凹陷,將對方拳鋒吸住,如水紋盪漾,湍流回蕩,旋即鼓起一團肉瘤,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盡數反彈拳力。魏十七心知不妥,又摧一道拳力相抵,“嗡”一聲巨響,氣浪炸開,噔噔噔連退數步,落足處虛空綻裂,不由暗暗心驚,古怪,着實古怪!
這一拳傾力爲之,不留後手,對方借力打力,毫髮無損,等若自己與自己對了一拳,幸而星力碰撞,無礙血域樊籠,否則魏蒸當可掙脫束縛,趁機脫身。魏十七臂膀痠軟無力,引動星力一轉,方纔回覆如初,眸光閃動,見魏蒸不理不睬,仗着肉身不死不滅,只顧大口吞噬血域樊籠,一門心思破了禁錮神通,再重頭爭鬥。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魏十七出拳如風,嗡嗡嗡嗡悶響不絕,魏蒸不避不讓,以肉身硬抗,中拳處肉瘤接二連三鼓起,將拳力一一反震,涇渭分明,無一錯漏。反震之力落於己身,皮肉筋骨臟腑俱爲所傷,綻開無數細小的裂痕,得“一芥洞天”內參天造化樹以生機滋養,轉瞬癒合,不至留下後患。魏十七無後顧之憂,拳力愈發凌厲,魏蒸體內血氣流轉,連吃十餘拳,仰天吐出一口濁氣,周身鼓起的肉瘤盡皆回覆,氣息雄渾,絲毫不見頹勢。
魏十七開聲吐氣,又一拳擊向對方腋下要害,魏蒸下頜一鬆,將吞入腹中的樊籠盡皆吐出,體內血晶塌去一片,渾身毛孔噴出一重血霧,右臂屈肘下沉,順勢擊出,第一次將對方拳鋒擋住。兩股巨力相撞,大音希聲,無聲無息,拳力反彈之外,又平添魏蒸肘擊巨力,魏十七猝不及防,胸口一悶,倒掠出百丈,十惡星軀幾近潰散,虛空之中血光隱現,血域樊籠搖搖欲墜。
魏蒸終是放棄了吞噬血域樊籠的念頭,身軀淹沒在一層血霧中,有了一絲“域”的味道,將禁錮己身的樊籠推開,於身外三尺之地重獲自如,給予對手突如其來的重擊。魏十七生生吃下這一擊,沛然巨力涌入,星軀千瘡百孔,幸有命星播撒星力,造化樹注以生機,二者合力彌合受創的肉身,一呼一吸間,即回覆如初,滯塞已久的瓶頸,竟有了一絲鬆動的先兆。
魏十七心如明鏡,帝子所言機緣,當在於此!
天帝一脈所傳命星秘術,人擇星,星亦擇人,契合心神、引動投影、星髓灌頂三關,可謂登堂入室,小有成就,及至執掌仙界,攬靈機入懷,氣運加諸於身,已掃平一切阻礙,直指大成境地,鑄就星軀。然則帝子佔得紫微星,紫微乃帝星,壓制諸星,不得僭越,魏十七在五明仙界內洗煉星軀,進展極爲緩慢,推至小成境地便無以爲繼,究其根本,身處三界,帝星光輝無遠弗屆,波及萬物,毫釐之差,終難踏出這天翻地覆最後一步,但投身於深淵,天高帝星遠,十惡兇星便有機會橫空出世,君臨天下。
深淵的天空,不見紫微帝星,有哪一顆星,敢與十惡爭輝?
一路勢如破竹,終遇勁敵,魏蒸肉身之強,極盡陰陽剛柔變化之能事,拳力相加盡數反震,己與敵合力加諸於身,如鐵錘鍛鍊,星力生機滲入筋骨,伐毛洗髓,推動星軀突破瓶頸,更進一步。魏十七心中卻不驚不擾,足踏虛空揉身再上,棄一切神通手段不用,赤手空拳與對方劇鬥,魏蒸見他以短擊長,心中大爲不屑,催動血氣將他一次次擊退,明明察知對方爲巨力重創,但不知何故,呼吸間便傷勢盡去,力氣又強上些許。
纏鬥多時,兀自不能將對方擊潰,血晶耗去大半,周身血霧略見稀薄,身軀爲血域樊籠所束縛,拳腳不無滯澀。魏蒸一顆心不住往下沉,那韓十八似乎以力煉體,愈戰愈強,漸漸與他並駕齊驅,委實可怖,此時再不退,只怕難逃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