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忽然響起一聲沉悶的心跳,隔了片刻,又是一聲。高高低低的火光驟然亮起,照亮了一個巨大的巖洞,空蕩蕩別無餘物,只有一頭白毛金剛猿伏在石臺上,酣然而睡,鼾聲如雷。
心跳聲愈來愈激烈,有如擂鼓,漸次連成一片,火光跳躍不定,光與影詭異地搖曳,一刻不停變幻着形狀。姬櫻從陰影中匆匆奔出,面帶憂色,忽而看看沉睡的金剛猿,忽而擡頭看看上方,似乎在擔心着什麼。
“啊啊啊”那白毛金剛猿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爬起身,慢吞吞睜開雙眼,眼眸一金一銀,反射着四周的火光,如同羣星閃耀。
姬櫻舒了口氣,雙肩略微鬆弛下來。
“咦?怎地是你?爲何將吾喚醒?”那白毛金剛猿識得姬櫻,甕聲甕氣問道。
姬櫻無暇細說,急道:“閔婆婆業已隕落,如今強敵找上門來,再睡下去,就別想醒過來了!”
“什麼?閔婆婆她……竟然隕落了?”那白毛金剛猿大吃一驚,猛地跳將起來,吼聲如雷。
“大敵已經距此不遠了,快!”
話音未落,頭頂窸窸窣窣墜下一蓬塵土,魏十七破石而出,像一片枯葉,輕輕巧巧飄落在地,他轉頭打量着四周,笑道:“原來藏在這裡,難怪找不到……哈,想來你就是那返祖歸真、衆叛親離的裴丁……”
“那兇徒還是找到了這裡!”姬櫻無可奈何,暗暗嘆了口氣。
金剛猿將身軀一搖,化作一個精壯漢子,面目俊朗,肩寬腰細,隨手扯過一件黑袍披在身上,兩道濃眉緊緊纏在一起,向姬櫻問道:“他是什麼來頭?”
“聽說是荒北城雪狼族的外姓長老,姓韓。”
“閔婆婆可是折在他手上?”
“不是,另有高人遙遙相擊……不過他也很厲害,不懼魔氣點染,閔婆婆一時半刻也奈何不了他。”
裴丁點點頭,心念急轉,抱拳拱手道:“原來是雪狼族的韓長老,有失遠迎,恕罪。”
魏十七見他鎮定自若,不失禮數,心中倒有幾分欣賞,當下擺擺手道:“不客氣,惡客上門,打擾主人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韓長老大駕光臨,所爲何事?”
“沒什麼,當日在閔婆婆手下吃了點虧,折了一柄狼牙棒,一道精魂,今番是來找回場子的。可惜,閔婆婆已死,見不到正主,只好尋小嘍囉出氣了。”
姬櫻忍不住冷哼一聲,出言嘲諷道:“閔婆婆若在,你還敢找上門來?”
魏十七不以爲忤,認認真真想了想,道:“此時不比當日,縱然討不到什麼好,全身而退卻無妨。也罷,不到黃河心不死,拳頭硬的說了算,看拳吧”
裴丁眼前一花,勁風撲面而來,一顆心空蕩蕩,不知身在何處。他反應極快,雙臂交叉擋在胸前,“咯咯”兩聲,臂骨寸斷,胸骨寸斷,脊椎寸斷,一股大力涌來,身不由己倒飛出去,身軀沒入石壁中,看不見人影。
姬櫻臉色大變,這一拳就像打在自己身上,一張小臉頓時變得煞白,打又不敢打,逃又不敢逃,戰戰兢兢抖抖索索,尖聲討饒道:“別,別殺我……”
“咦,竟然沒死?”魏十七上前探視,酥軟的岩石縫隙中驀地刮出一道陰風,一頭丈許高的金剛猿法相撲上前來,遍體魔紋涌動,模糊不清,雙手抱拳,迎頭痛擊,裴丁緊隨其後衝將出來,現出原形,呲牙咧嘴伏地低吼,身軀扭曲擺動,連站都站不起來。
裴丁的法相神通沒有師承,全憑自身領悟,又得魔氣灌體,弄得不倫不類,威力卻着實不俗。魏十七有心試試他的力量,不退反進,催動魂魄之力奮力擊去,兩拳相交,一聲巨響,剎那間地動山搖,土石紛紛墜落。
姬櫻尖叫一聲,雙手捧腮,臉上顯出驚恐的神情,魏十七悶哼一聲,左手翻起,五指如鉤,將對方緊緊鎖住,扭腰一甩,金剛猿法相竟立足不穩,騰空飛起,狠狠砸在了石臺之上。
這一砸的力量大得驚人,石臺化作齏粉,黑氣瀰漫,一道黑光射出,大地顫抖驟然靜止。金剛猿法相深深吸一口氣,魔紋凝聚,清晰如刻,它舉起雙拳捶打着胸口,嗬嗬大吼,似乎獲得了無窮無盡的力量,探身一拳擊向魏十七胸口。
電光石火的剎那,魏十七看得分明,石臺之下,赫然掩埋着一枚漆黑的巨卵,一漲一縮,有如活物。他心中微微一動,閃身躲在一旁,作勢去搶那枚黑卵,果不其然,金剛猿法相急忙揮臂橫掃,不讓他靠近半步。
一試便試出了端倪,毫無意外驚喜,魏十七當下催動破曉真身,雙拳如擂鼓,打得金剛猿法相連連怒吼,沒了脾氣,中拳之處深深凹陷,魔紋斷裂,噴出一道道黑氣。
魔氣如附骨之疽,無物不污,最是陰毒不過,這本是裴丁搏命的手段,但魏十七早有防備,在周身佈下一道禁制,將魔氣一絲絲吞噬,毫髮無損。
這道禁制來自“五輪傀儡”體內,轉爲剋制天魔而設。
無移時工夫,魔氣損耗了大半,剩下的棄魏十七而去,投入黑卵之中。金剛猿法相竟被魏十七生生擊碎,轟然崩解,裴丁哀號一聲,狂噴鮮血,翻身倒地不起,手腳縮成一團,無意識地抽搐着,奄奄一息。
魏十七叉開五指捏了個法訣,朝裴丁一招,將他一縷魂魄抽離**,收攏在掌心,黑煙嫋嫋,凝成一頭金剛猿的模樣,雙目一金一銀,宛若生前。他細細查看,卻見黑煙中夾雜着一絲絲魔氣,交織纏繞,密不可分,顯然裴丁的魂魄已被魔氣點染,受制於人,再也不能回頭了。
他微微哂笑,五指一捏,將裴丁的魂魄捏作飛灰,連同魔氣一起滅得乾乾淨淨。
姬櫻目睹他輕易擊潰裴丁,摧枯拉朽,猶如拍死一隻擾人的蒼蠅,禁不住雙膝一軟,摔倒在他身前。魏十七蹲在她身旁,拍拍她冰涼的小臉,指着石臺下的黑卵問道:“說說看,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