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教打西方,真就一打一個不吱聲。
李平安心底略微盤點着此行的收穫,只覺道心頗爲順暢。
還是拳頭大了好使啊。
此去靈山,有三小謀算、一大謀算,小謀算成與不成無傷大雅。
其一,把靈山都擡起來了,也沒能尋到刑天下落,也算暫時排除了刑天藏在靈山的可能性。
其二,標記了西方教諸弟子,稍後只要這些人出現在自己一定範圍內,天道會直接示警。
其三,逼西方教表態,噁心一下厄難尊者。
西方教怎麼可能把他們的大將交出來?
就算是給西方教定一個期限,那也只是被西方教噁心一下罷了。
此行最大的謀算,自是給西方教頭上懸上一把名爲截教的劍,讓西方教後續行事不至於如這次般肆無忌憚。
這纔是最關鍵的。
‘這洪荒天地的時代不管怎麼變,拳頭硬纔是王道。’
李平安心底泛起了幾分無奈之感。
他能咋辦?
就算把借貸天道之力的手段都用上,他也不如軒轅黃帝能打;
但能打如軒轅黃帝,不也是被大教夾住,左右爲難。
如果他有一件法寶,可以直接跳到幾百年後,那他做好穩妥的天庭發展架構後,必然會直接跳過去,少經歷點災難磨難。
雲上,多寶、趙公明、龜靈靈三人湊在一起,在那擺弄着一些袖珍的蓮臺、蓮子、蓮華之物。
很明顯啊,多寶道人正在給師弟師妹們分贓。
“平安?”
通天教主扭頭問:“我們截教的業障是多少?如今天機混淆,我也只能看到你公佈出的西方教。”
李平安沉吟幾聲,拉了一個完整的大教功德業障排行榜,謄入了玉符中,對通天教主雙手奉上。
通天教主接過一看,整個身形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坐在那許久無語。
紫遙仙子目中多了幾分好奇。
她顯然想看,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又想着或可後面私下裡來尋李平安。
“大師侄!”
龜靈靈歡快地跑了過來,將兩枚蓮子塞到了李平安手裡。
“好東西呀!你收着!大師兄給我的!”
李平安捏着蓮子仔細瞧了兩眼,心底已是響起了天工萬象圖老器靈的驚呼:“十二品金蓮蓮子!”
“嗯?”李平安瞪着龜靈靈,“在哪搞的?”
“靈山裡面呀!”
龜靈靈笑道:“大師兄可厲害了呢,靈山裡面有幾個隱秘的藏寶庫,大師兄挨個轉了一圈!”
多寶道人笑道:“有一點他們是真沒說錯,他們是真的貧瘠,堂堂大教,教主道場竟然只放了一百多件寶物,還都是些破銅爛鐵。”
李平安稍微鬆了口氣。
聽多寶道人這口吻,那應該是沒搞太多。
去搜查,又不是去抄家,這種事要是傳出去了,多少有點不好聽。
然而多寶道人下一句就是:
“但貧道轉念一想,這些傢伙不是一直說自己貧瘠嗎?那貧道乾脆成全他們。”
李平安撐在腿上的胳膊肘都是一滑。
他彷彿能聽見,西方教那邊的哭聲變得更大了些。
多寶道人笑道:“天帝不必擔心,就西方教做的那些腌臢事,把他們靈山一把火燒了都不過分,對了,你跟公明師弟初次碰面,伱們兩個親近親近。”
趙公明轉過身來,撫須瞧着李平安。
這位截教外門首徒,骨子裡就透着一股沉穩可靠的氣質,此前更是一馬當先、威壓西方教,渾身上下掛滿了威嚴。
李平安起身行了個道揖:“今日多謝公明師叔與諸位師叔相助了,心中這一口惡氣總算是出了小半。”
趙公明起身還了道揖,正色道:“天帝不必如此,一來我等是天地間的生靈,空有幾分修爲,相助正在崛起的天庭是義舉,也是善舉,二來我截教自身劫難在前,我等弟子理應爲師父分擔一些。”
李平安笑道:“若是西方教上下能有道友三分正氣,這天地都會安寧許多。”
趙公明問:“天帝陛下準備何時開闢新天庭?”
“開闢之事,倒是不急。”
李平安正色道:
“主天地已是頗爲擁擠,就算我放幾個仙殿在空中,天庭的威嚴也無法立起,反而容易給那些賊人羞辱天庭之機。
“故,家父爲天庭定下的規劃,是先發展勢力,增加天庭治下的香火,庇護更多生靈,等積蓄起了足夠的力量,再談立天庭之事。”
“原來如此,”趙公明撫須輕吟,“令尊之謀委實不錯。”
李平安笑問:“不知公明師叔平日裡在何處修行?”
“我洞府在峨眉山,”趙公明指了指天地正中的某個方位,“從崑崙山向東南方向,那裡有許多上古仙人開闢的洞府,離着鎮元大仙的洞府也不算遠。”
“若後面有空,定是要去公明師叔洞府拜訪。”
“隨時過來,”趙公明笑道,“我這邊珍藏了幾個元會的好酒,大師兄他們想喝都是沒有的。”
多寶道人皺眉道:“你不是說喝完了?”
“留了一點啊,”趙公明眯眼笑着,“我從上古掐指一算,知道我那洞府後面必有天帝駕臨,特此留了半壇。”
李平安嘖了聲:“本來只是客套寒暄幾聲,這下倒是不得不去了。”
“哈哈哈!”
趙公明的爽朗大笑自雲上緩緩盪開。
南邊的天空,聖母與軒轅黃帝等人也已消失不見。
聖母宮內,女媧命人起了歌舞,顯然心情頗爲不錯。
軒轅宮中,軒轅黃帝拉着幾名臣子飲酒暢談,顯然也是氣順了不少。
很快,人族再次開始自西洲南部匯聚兵馬,已有兩百餘萬仙兵趕赴西洲南部,軒轅黃帝正在醞釀一道旨意,待旨意落下,他們就要開啓對西洲的全面攻勢。
此前被闡教阻下的西洲之戰,因此次靈山之事,已開始快馬加鞭地向前。
至於靈山……
自截教仙與李平安等人離去後,靈山就被仙光包裹。
此次被截教仙闖了道場、搜了整山、擄走了諸多寶物,靈山對外的威嚴已近乎蕩然無存。
此前一提西方教,都是兩個教主如何如何,給人感覺不輸道門三教任一教。
而自今日開始,西方教正式列在了道門三教之下。
通天教主獨自一仙就懾住了接引、準提二位,全面佔據上風。
甚至,此事也將會影響到衆兇魔對西方教的觀感,而這種間接的收穫,也是李平安此刻所忽略的。
通天教主將李平安一行送回東安城。
龜靈靈都不用師父說什麼,很自然地就站在李平安身旁,對着通天教主揮了揮手。
“師父您回去歇息吧!我會保護好天帝噠!”
“嗯,”通天教主笑道,“本來還想讓無當替你一段時日,讓你去休息補覺,既然你如此自告奮勇,那爲師也就成全你了。”
言罷,通天教主笑眯眯地瞧着龜靈靈,他在等龜靈靈臉上露出懊悔的情緒。
那種‘師父你爲啥不早說,人家可想回去睡懶覺’的抱怨。
但通天教主等了幾個呼吸,卻見龜靈靈熟練地挽起了清素的胳膊,歡呼着去了東安城內。
“剛纔看到那邊新開了一家館子!下館子去!”
清素柔聲道:“那邊有賣甲魚湯的,你不方便去。”
龜靈不滿地嘟囔道:“人族真的好殘忍!那我們還是去上一家吧!而且甲魚是甲魚,玄龜是玄龜,不一樣哦!”
誒?
通天教主瞧着龜靈靈的背影,啞然失笑,而後隨手劃開乾坤遁去。
李平安低頭行道揖恭送這位大腿,隨後喊住清素三人。
“師父,師叔,你們別出去了,稍後我請父親過來開個家宴,今日當浮一大白!”
“好,那我去找些美味過來。”
……
所謂家宴,準確來說應該是親友宴。
李平安特意去聖母宮接回了牧寧寧,李大志也帶來了蕭月。
若是顏晟長老也在東安城,自也要讓顏晟長老一同吃酒,可惜長老正在空濛界中勞心勞力。
空濛界一直頗爲安穩。
今日通天教主大顯神威,有三道通天劍意的空濛界將會更加穩固。
溫泠兒與大白虎忙前忙後準備了半桌美味;
清素與龜靈靈在相熟的酒樓中帶回了十多道佳餚;
隨後各自隨意落座,席間就變得頗爲熱鬧。
微炎子與高煦也被李大志喊了過來。
本來,按李大志所想,還應該喊一下東安城督查司的幾位掌權仙官,但李大志看了眼席間衆女子,也就打消了這般念想。
李大志心情也是頗爲舒暢的。
西方教吃虧是一回事,眼前這般情形卻是主因。
看李平安右手邊。
已成仙的牧寧寧賢惠明媚,這是明媒正娶的兒媳,兩人說不準啥時候就給老李家來一點延續香火的小震撼。
看李平安左手邊,那位清美出塵的仙子,與自家兒子好像也有點苗頭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更何況他還給了一本《仙雕俠侶》做助力。
李大志如何不明白自家兒子?
他料定,李平安心底必然是有想法的,但因爲這是師父、有又因清素的性子,所以一直不敢有所表達罷了。
不過,李大志也知揠苗助長的道理,不會再去幹涉。
換句話說,如今李家蒸蒸日上,他以後也不會缺兒媳,跟當年在萬雲宗內擔心‘洞府’擔心‘平安修爲不行’,已是兩幅光景。
故,李大志並沒多想。
而清素身邊的龜靈靈和紫遙,李大志更是抱了一種謹慎樂觀的態度。
這可都是女大能。
龜靈前輩跟個小孩似的,還是玩鬧的性子居多。
而這個紫遙仙子……目的不純粹,以後就算她與平安產生感情,感情也很難純粹。
李大志左思右想,看牧寧寧這個兒媳,卻是越看越順眼,主動拉着蕭月叮囑,讓蕭月稍後帶着牧寧寧多在如今的東安城中走動玩樂。
家宴過半,其樂融融。
平日不太喝酒的清素,今日倒是多喝了幾杯。
李平安跟蕭月換了個座位,提着酒壺到了父親身邊。
“爸,黃龍師叔出發了嗎?”
“之前就動身了。”
李大志那張白胖、咳,微胖的面容帶着幾分微醺,緩聲道:
“你看,你這計劃見效快,但效果只是居於表面,借截教之威壓西方教。
“後面還是看我的,等我翻譯了他們的經文,新大教立刻就搞起來。”
“翻譯?”
“就是用其他話去解釋他們的道理,再搞點貼合洪荒普通生靈喜好的小升華,”李大志撇了撇嘴,“以前你二姨就信這玩意,西方教的教義啊,其實很多漏洞,有些地方都很粗糙。”
李平安笑道:“您行事小心些,別被西方教針對上。”
“哪能,我大氣運,放心吧。”
李大志打了個酒嗝:
“我鼓搗這事的時候,就暫時不給你借運了,你啥時候回空濛啊?”
“要過段時間,人皇要起戰兵,我現在不便參戰,但在這裡看着,也可隨時請截教下場支援。”
李平安道:
“我回去也是沒啥正事,各類事務安排下去就好了。
“空濛界剛開始推廣修行,想要徵召仙兵最少也要百年,吸納散修是個不錯的主意,現在正在想辦法。
“如果只是利用現在的力量對外征伐,只是將手中實力平攤開。
“我準備再積蓄幾年,同步對空濛界幾個方向上的四個小天地發動攻勢,然後構建一個以空濛界爲中心的圓圈。
“現在最要緊的,是讓空濛界穩定創造收益,香火基礎很好,經濟基礎很差。”
“別說啥經濟不經濟的,在這裡要說靈石基礎。”
李大志糾正了李平安一句,笑道:
“該幫你規劃的都規劃了,空濛界還是有幾條靈礦的,對了……此前被通天教主砍出來的那幾條靈脈,我讓黃龍道友一起搬去空濛界了,軒轅宮那邊同意了的。”
“那感情好,空濛界的靈氣能更多一些,也更利於修行。”
李平安夾了塊鮮美魚肉,微微嘆了口氣:
“想要建天庭談何容易,勢力起步最是麻煩。”
“這就是創業的痛苦,”李大志笑道,“但只要痛苦期過了,後面那不就快樂了?”
“不一定快樂。”
李平安搖搖頭:
“我現在就感覺,這個天地間還是有一種定數存在,我們努力去做的每件事,哪怕是故意規避這個定數,最後都會成爲通往這個定數的道路。
“就好比這次,爸,廣成子師叔現身的那一刻,其實加深了闡教和截教之間的裂痕。
“現在就彷彿是我在推動道仙劫降臨。”
“天道運轉,天道本身太強勢罷了,其實沒什麼定數,因爲矛盾就在那。”
李大志搖了搖頭,緩聲道:
“道門三教也是各有各的性格,人教清靜無爲,不插手天地之事,闡教有點像是嶽不羣,當然這個比喻不恰當,只是給我的感覺。
“截教這邊呢,又像是那種有情有義,但德行有虧的魔教。”
李平安嘆道:“不提這些了,慢慢謀劃吧,來爸,咱爺倆喝一杯。”
“你別喝太多,寧寧剛回來。”
李大志叮囑了李平安幾聲,隨之在袖中取出了兩個小葫蘆,塞進了李平安袖中。
“啥啊爸?”
“丹,培元的。”
“我用不到,我還年輕。”
“這叫有備無患。”
李平安啞然,倒也沒拒絕老父親的一番心意。
人皇起大兵攻打西洲之事,雖此前出現了些許波折,但現在也回到了正軌。
他們父子一邊喝酒一邊推演即將爆發的西洲大戰,按現在的局勢來看,人族贏面其實是比較大的,但不確定的因素也挺多。
一家歡喜一家愁。
靈山被拔出來晃了晃又塞回去、接引道人親口言說要自家捉拿厄難的消息,已是傳到了厄難尊者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