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吃到過如此正宗的彝族餐,大家蹲在地上,拿着他們特有的“馬什子”喝湯,人手抓着一坨“坨坨肉”,這種感覺,是我活了那麼久以來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來吃飯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席間,馬古爾還轉交了500塊給程學兵,說那是阿呷家退回來的錢,那種壞人的錢,他們不能收。
程學兵笑着接下,和馬古爾對飲起來。
大家熱熱鬧鬧地飽餐一頓,飯後我們還是弄了點吃的給那兩個人,不過他們手被綁着,只能我來喂,這種經歷,我從不曾有過,感覺十分的新奇。
“A”雖然一直一副不屑的樣子,但是人一餓起來什麼都不管了,我餵飯給他,他猶豫再三還是吃下了。
看到他,其實我還在想這人到底知道多少秘密,他之前對死亡的那種恐懼還讓我記憶猶新,但是現在他又像變了一個人,或許是突然看淡了這些事。
把所有事情都弄完後,已經很晚了,馬古爾本來說給我們騰房間,但我們說在睡袋裡將就就行,再三推辭,他才同意。
我和程學兵守上半夜,山裡的夜晚很冷,不過總比我們在野外好多了,那兩個人睡在草堆上,我和程學兵就靠在門邊把他們兩個守着。
就這樣坐了一個多小時,我才發現時間非常地難熬,想睡又不能睡,剛想打起精神,更濃的睡意又襲來,在兩種狀態的反覆地爭鬥中,我在不知不覺間還是睡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肖建華和書記已經來換我們了。
半夜沒睡,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院壩裡已經非常嘈雜,我連忙翻起身一看,原來是王進他們帶着人來了。
我看到王進,瞬間十分激動,他看到我們也是一樣,一個勁道“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王進帶人進來把那兩人帶了出去,接着我們匆匆吃了早飯後,便拿着所有東西上了王進帶來的車。
坐到車上,我瞬間百感交集,眼前的一切給我一種十分不真實的感覺,我突然沒法接受這一切竟然就這樣結束了,而我,將再次回到巡邏隊繼續每天兩班倒的規律生活,這幾天發生的一切猶如電影般從我腦海裡迅速閃過,它們也許會在我腦海裡留下深深的烙印,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它終歸會被我淡忘。
正沉浸在回憶裡,程學兵在外面敲敲窗戶有話和我們說,他面色凝重道:“你們兩個,暫時沒有辦法回去上班了。”
其實這個我還是預料到的,畢竟這些事情,他們肯定不想讓我們說出去,然而程學兵又接着道:“家也不能回,你們得跟着我們一段時間。”
我一愣,這家也不能回就有點麻煩了,再說我回去隨便編點什麼事就把我爸媽糊弄過去了,如果我再不回家,不把他們急瘋了纔怪。
程學兵看看我,估計猜到了我的擔心:“沒事,我讓你們巡邏隊去給裡家裡人說就行。”
“怎麼說?”我問道。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總之先跟我們回去吧。”程學兵說完便走向了前面的車。
我和書記面面相覷,他憤憤道:“媽的媳婦肯定以爲我在外面和別的女人鬼混了。”
我拍拍他,事情都到這一步了,誰也沒辦法,只能認命,誰叫他當時要把這活攬下來的呢。
所有人都上車後,很多人還出來送我們,弄得我們好像要凱旋而歸似得,其實程學兵不想弄這麼大的動靜,無奈有那兩個人在,我們也不能帶着他們走山路,所以只得這樣了。
車隊很快駛離了村子,我們開始在盤山公路上一圈又一圈地繞來繞去,本來我還想在車上再睡一會兒,結果路途太顛簸只能看着窗外的景色發呆。
我們差不多中午纔到縣城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又繼續朝西昌趕去。
傍晚時分,我們翻過最後一座山,遠處一陣斑斕,我們終於回來了!
我和書記一陣激動,不過很快我們又無比惆悵起來,我們不能回家,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回來了,這種感覺,彷彿讓世界給遺忘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感到如此孤單過。
書記在旁邊也不說話,他現在孩子才五歲,他那種對家人的思念,不是我這種小屁孩能懂的。
順着盤山公路蜿蜒而下,我和書記各自心事重重,都靠着車窗不說話。
我現在的內心很複雜,我很想立即就出現在爸媽的面前,這件事情到這裡應該結束了,哪怕它再神秘,那種九死一生的經歷,實在讓我望而卻步。
下山後,我們一直沿着邛海邊繞行了很長一段路,接着又駛離大路朝瀘山旁的一條小道拐了上去。
邛海瀘山相互依偎,現在已經開發成了風景區,路過一處地方的時候,前面開車的人對我們指了指了一個方向,說那裡就是蔣介石當時在西昌的特宅。
我和書記朝那邊望去,然而那裡黑黑的什麼都看不見。
我們的車繼續朝瀘山裡面開了去,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我從來沒有來過,也不知道後面到底是什麼地方。
繞了二十分鐘左右,我們的車開進一個院子後,終於停了下來,這裡三面環山,我們竟然到了瀘山的一個山坳裡,不過這裡應該很安全,我不用再擔驚受怕地在外面睡了。
這裡是一個三合院模樣的建築,三面都是兩層的小樓,我們進來的門口有一個昏黃的路燈搖曳在風中,回頭朝我們來的地方望去,漆黑一片,看來這裡只有這棟孤零零的建築。
程學兵這時下了車,他叫人把我們領進左邊那棟樓的一個房間,說今天大家都累了,就先休息,有什麼事情明早再說。
我雖然累,但是我根本無心休息,小白被安排在了我們隔壁的一個房間,他們本來要給嚴老頭安排一間,但是嚴老頭說他要和我們住一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給我們說。
我站在院壩中央找程學兵,想讓他同意我聯繫家裡人,可是這人一下車後,就招呼着王進帶着那兩個人進了正面的那棟房子再也沒有出來。
我站了十多分鐘,還是沒等到他出來,只好作罷。
房間裡有人已經給收拾乾淨了,連洗漱的東西也給我們準備好了,本來有點餓,但是看到外面那些人全都忙忙碌碌的,我也只好再吃點餅乾充飢。
看着房間裡整整齊齊的牀鋪,我頓時覺得十分陌生,這麼多天我都沒有在牀上舒舒服服地睡過,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這時進來個人給我們端了盒飯,又給我們說了廁所和洗澡的地方在哪裡,才匆匆離去。
這人走後,書記大咧咧地躺在牀上把鞋一甩,瞬間一股酸臭襲來,我連忙捂着鼻子把他拉起來叫他趕快去洗澡。
書記不想去,在我三番五次要求下,他才吃了飯不情願地去洗澡。
其實我也很困,但是這麼幹淨的牀,我都不忍心給它弄髒,我站在房間門口看着外面發愣,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嚴老頭叫了我一聲叫我過去。
我問他有什麼事,他面色沉重地看了我半天才道:“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我十分驚訝,心說我能幫你什麼忙。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得不情願地點點頭,雖然一路上大家一同闖了過來,但是除了書記我對他們都不甚瞭解,也不知道嚴老頭有什麼事情會有求於我。
嚴老頭嘆了口氣:“你能不能幫我完成我的心願?”
嚴老頭說着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我看他的手上,竟然咳出了一大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