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靈!靜竹!我的孩子!”
劉潮只能在心裡默默的叫着,嘴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裂開的大嘴笑着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更加用力的將孩子們緊緊擁住,左右看着兩個孩子怎麼也看不夠。親親孩子的臉蛋,冰冷的脣邊竟然嚐到了一絲鹹溼的苦澀。
“潮叔叔!”靜竹通紅的小臉掛着淚珠,嘴角向下耷拉着,稚嫩的聲音裡滿是委屈。用力摟着潮叔叔的脖子,卷卷的睫毛向上翹着,好看的眼眸裡閃爍着淚花。
“怎麼你們自己出來跑了?葉尋媽咪呢?爺爺呢?誰帶你們來的?”劉潮連珠炮似的發問,久別重逢後的喜悅迅速被心底的忿怒所取代,這麼冷的天氣,兩個孩子自己跑出來,葉尋是怎麼做人家葉尋媽咪的!
詩靈的鞋子都跑丟了,小腳丫只穿着單薄的棉襪,被雨水浸溼的滋膩緊緊黏在小腿上,劉潮心疼的把孩子抱在腿上,褪去溼漉漉的襪子,小心的把小腳丫握在手上,搓動着雙手給孩子取暖,接着又脫下外套,把孩子緊緊的裹在懷裡。
小姑娘凍得上下牙一個勁的磕打着,哆嗦的身子縮在劉潮的懷裡極力控制着顫抖,小手緊攥着大人的衣襟,用力發音卻只能絲絲的發着氣音輕輕的; 說出一句:“不要怪葉尋媽咪!潮叔叔,不要怪葉尋媽咪!”
劉潮狐疑的眯起眼睛,狹長的眼眸拉的更長,看着女兒着急的想要表達卻說不出話來,急得眼淚在眼眶裡一個勁的打轉。
“葉尋媽咪丟了!”
靜竹看着姐姐着急,趕緊補充着幫她說。原本只是有些抽抽搭搭的顫抖,說完這一句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什麼?!”
劉潮的眉頭擰在了一起,黑亮的眼眸閃出驚異的神情,瞪大眼睛彷彿不相信似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們。
“怎麼回事?葉尋媽咪怎麼會丟的?”劉潮極力放緩焦急的語氣,摩挲着靜竹的後背安撫了好半天才慢慢的問道。
靜竹磕磕巴巴的說了半天,邊說邊不停的抽着鼻子,鼻子泡順着嘴角流出了清白的顏色,劉潮掏出手絹給孩子擦好,已經走到車門口,趕緊打開車門,把兩個已經凍僵的寶貝兒抱在了車上。
暖風輕柔的環繞在車內,柔柔的吹拂的立刻讓兩個孩子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劉潮拿出車裡常備的零食和熱飲小心的弄給孩子們吃,準備許久的東西終於派上了用場。雖然千萬次的在腦子裡想過這樣的場景,但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是以這樣的情景出現的。
聽了半天劉潮只聽懂了孩子的媽媽是突然從公交車上拋下孩子跑走的,可到底爲什麼,兩個孩子都說不清楚。不管怎麼說,扔下孩子就是不對,劉潮心裡有點忿忿的,葉尋怎麼對待自己他沒什麼可說,畢竟他是個大人。可兩個孩子還那麼小,她一個當媽的,怎麼能這樣呢!
“太過分了!”
劉潮隱隱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可能是有急事,可再有什麼急事兒能比孩子更重要?
“不行!非得找着她問問究竟不可!”
劉潮細心的給孩子們拿手帕擦了手臉和小腳丫,喝了些熱飲的孩子顯然累壞了,昏昏欲睡的靠在柔軟的座椅上輕輕的打着酣,劉潮把溫度調好,輕輕的鎖好車門,轉身邁開兩條大長腿朝着剛纔孩子們跑來的方向走去。
葉尋感覺到身子一震,胸口似乎被重物用力擠壓到快要爆炸,心跳劇烈加速讓空氣急速的衝擊在喉嚨裡,哽嗓更是難以名狀的憋悶到快要窒息。
“啊!”
一口鬱堵在心門的濁氣被一股力量迅速推開,葉尋猛的睜開了眼睛,白衣護士被這個擔架上施救成功而突然醒來的人嚇了一跳,隨即欣喜的露出微笑。
“你醒啦?”溫柔的眼睛彷彿會說話,細碎的陽光透過她略有些稀疏發黃的髮絲間傾灑下來,襯着臉龐格外的柔美,聲音像天使輕柔的歌唱,格外悅耳。
葉尋看着這對眼眸,忽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烈的絞痛,眼眸的主人彷彿換上了那冷峻的外衣,緊接着血肉模糊的只剩下鮮紅的顏色,一陣腥甜涌來,葉尋“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哎呀!你吐血了!”小護士看見剛甦醒的女人吐出的東西,嚇得有些花容失色,低聲的驚呼了出來。
葉尋只覺得自己腦袋裡嗡嗡的亂響,兩手亂抓着掙扎坐起,猛的起身眼前一黑,搖晃了一下險些栽倒,手扶着把手定了下神,再一次掙扎着往起來,這一次穩穩地站了起來,眼前的黑霧漸漸的恢復了多彩的顏色,耳邊的嗡鳴卻不曾退去,還好其他的嘈雜也伴隨而來了。
“哎!女士!你不能起來!”小護士看着面前剛剛甦醒,卻狀況極度不穩定的女人硬是挺着站起來了趕緊出聲制止,可似乎這個女人根本沒有聽覺,仍然自顧自的往事故地點方向走去。
“哎!那邊危險,你不能去!”小護士不死心,追上去拉住葉尋的胳膊,拽着她往回走,可拉拽住的胳膊卻彷彿橫空劈裂開一般,無力的垂在身體一側,耷拉着不承受絲毫重量,腿腳僵直卻急速的往前邁步,似乎不考慮身子往哪裡傾倒,只是憑着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蠻力如縴夫般奮力向前,倒扯得小護士不能控制似的跟着往前,險些栽倒。
黑色的保時捷已經被電焊切割成零散分離的幾塊了,由於司機的腿被卡死在車裡,搶救人員必須先從車體內部做切割才能把傷者的下肢保全。微小的電氣槍在駕駛座下面發出“呲呲”的幽藍色的火焰,而駕駛座上的人卻沒有絲毫的反應,腦部的重創所帶來的暈厥讓傷者暫時還沒有甦醒。
葉尋再一次衝過交警的防線,撲向那血肉模糊的一團。
“劉潮!劉潮!”
葉尋揪拽着駕駛室裡那個人的衣服,用力搖晃着對方,想要叫醒昏迷的愛人,可滲出的鮮血已經將他的面目染得不能辨別,一股燒灼的味道伴着血腥的氣味充斥着鼻腔。
“求求你們救救他!求求你們!”葉尋朝着搜救的每一個工作人員磕頭作揖,嘴裡不停的重複着,祈求他們可以救他,早已散亂的頭髮黏成一縷胡亂的搭在額前,嘴角皴裂開一道道的口子,看得人一陣心酸。
“我不礙事,真的,我不妨礙你們工作!請讓我呆在他身邊陪他,好不好?”明亮的眸子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光彩,深深的凹陷的深潭顯出灰白絕望的神色,眼神中滿是祈求和哀憐,讓人不忍拒絕。
隨着咣噹一聲落地脆響,葉尋幫着人們七手八腳的把司機從駕駛座上擡出來,血肉模糊的人似乎已從暈厥中醒來,零星可以吐出兩三個字表達個基本的意思。
“劉潮!劉潮!我在這裡!我是葉尋!我在這裡!”葉尋緊緊攥着擔架上只剩一息尚存的男人的手,劇烈的撞擊已經讓這個熟悉的臉孔變得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昔日的模樣,但是此刻的葉尋只想腿腳可以更快的飛奔起來,好從死神的手裡把愛人的性命搶奪回來。
“哎!你不能上來!”戴着口罩臉上,冷峻的眸子發出寒冷的光,葉尋扳着車門的手被推出,隨即車門迅速關閉,帶着傷者的急救車呼嘯着遠去。
葉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神空洞洞的望向急救車駛去的地方,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剎那間只覺得雙膝發軟,疲憊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噗通”一聲重重的跪倒在地,朝着遠去的急救車栽倒,胸中的熱浪伴着洶涌如潮水般的淚頃刻間奔騰起來,臉頰霎時潮潤如海。
“劉潮!劉潮!”
葉尋嘴脣抖動着,沒有人能聽清她在說什麼,四周川流的人羣一瞬間全都變成了黑白默片的場景,葉尋的耳朵裡只留下淚水“吧嗒吧嗒”滴落的聲音,其他的什麼都聽不到。
“你不能死!不能……”
蒼白的臉上已經沒有的半分血色,葉尋捲曲的睫毛細密的輕顫着,深邃的眸子裡沒有絲毫希望的火種,跪坐在地上身子卻益發的沉,連支撐的手臂都乏力到不能支持,索性身子就那麼歪倒在地上,臉貼在冰冷的地面上,腦子卻似乎清醒了許多,竟然能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她恨自己!
是的,葉尋此刻腦子裡一直轉着的念頭是恨自己!
爲什麼一直要欺騙自己已經沒有愛了,爲什麼一直不告訴他自己有多愛他,爲什麼一直裝作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可以不理會!
聶總!多麼滑稽的稱呼!
葉尋承認自己在輕飄飄的說出這個詞的時候,心裡是帶着多麼大的報復和快感,是爲了親眼看到那個男人眼中的憤怒和火焰,可當這一切發生的那麼剛剛好的時候,她卻並沒有感到預期的快樂,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越來越冷,越來越寒的感覺充斥着她的心底,讓她沒有絲毫的快樂可言。
她努力讓自己承認這是一個錯誤,一個從一開始就大錯特錯的陰謀!從推冷香兒掉進海里的誤會,到後來發現父親是他的仇人,再到後來孩子出生……一切的一切都是錯誤,都是命運在玩弄她這個可憐的女人,她不要讓自己痛苦,不要讓錯誤繼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