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文星不敢使勁掰開死攥着的小手,他生怕自己的蠻勁讓孩子受傷,卻又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僵持着,雖然水流並不深,但要是掉進去也還是蠻危險的。
“咱們先把小桶放下,好不好?放下桶我們來猜石頭、剪刀、布!贏了的孩子拿走小魚!”一個暖暖的聲音響了起來,黑亮的頭髮讓喬文星眼前一亮。
“葉尋?”
小男孩聽見葉尋媽咪的聲音聽話的撒開手,小胖墩也不再堅持,盛氣凌人的斜着眼看着,雙手叉在胸前,學着一副大人的模樣。
喬文星的眼眸迅速放光,眼前的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葉尋!
葉尋顧不上和喬文星說話,只是略微點了一下頭,淺笑着算是打了個招呼。低頭給捲髮男孩拉好剛纔被揉亂了的衣服領子,輕輕的整理着孩子額頭的短髮,慈愛的眼神表露無遺的顯示出這個就是她的寶貝女兒靜竹,其實根本無需介紹,只有老媽纔會這樣。
靜竹兩隻小手緊緊攥緊,小腿站定,極其認真的和小胖墩對決。
“石頭!剪刀!布!”
靜竹伸出一個拳頭直直的指向前方,小胖墩略一遲疑,慢了半拍伸出一個巴掌。
“不算!你耍賴!”靜竹立刻指出對方居心不良的混賴。
其他幾個小朋友也都指着小胖墩跟着叫到:“耍賴!耍賴!”
葉尋拉住女兒就要衝上去的腳步,微笑着看着有些發愣的小胖墩,聲音輕柔的說道:“好了,小朋友,小魚是你的了!”
小胖墩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臉上的表情迅速從錯愕變得得意。
嘴角一橫,狡辯着:“你就是輸了!我贏了!”
邁着步子上前,驕傲的拎起水桶,眼神輕蔑的看着靜竹和葉尋,扭頭走了。靜竹看着葉尋媽咪委屈的嘴角哆嗦着,卻使勁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
其他小朋友們一看小胖墩帶着水桶和小魚都走了,也不再圍觀了,紛紛散去各自回到父母的身邊走了。
葉尋媽咪!小朋友們都散去以後,靜竹再也繃不住了,眼淚順着眼眶迅速的蔓延上來,咧開嘴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進老媽的懷裡。
哦!哦!噓……葉尋摩挲着孩子的後背,低低的哄着孩子,讓靜竹不要哭。其實她是刻意讓孩子面對世間的醜惡,耍賴和蠻橫是世間最常見的事情,並不是父母拼命保護、使勁隱瞞就可以不讓孩子面對的,與其一直讓他們生活在沒有人間煙火的天使世界,不如早一點告訴他生活本來的模樣。
喬文星在一邊幾乎都錯愕到不能理解,這樣的老媽實在是太殘忍了點吧,明明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委屈,明明看着囂張的勢力一直叫囂,雖然對方是個小孩子不能把他怎樣,可也用不着如此的軟弱啊!
難道她葉尋已經變得連一點硬骨頭都不存了嗎?昔日那個倔強要強不認輸的姑娘到哪裡去了呢?
喬文星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認錯了人,還是往日的那個葉尋已經完全被生活磨礪的沒有一點銳性,只剩下苟延殘喘的忍耐。
不發一聲冷冷看着眼前的這對母子,震驚之餘喬文星更覺得心痛,雖然早就知道葉尋一定會嫁人,一定會有孩子,可每次面對這個事實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心底的冷風一直不停的灌進來,呼呼啦啦的吹的骨頭裡都是寒氣,心口的颶風能將五臟六腑的溫度都刮到零度,冰冷的感覺彷彿連血液裡都忘記了流淌。
好半天,葉尋才把女兒靜竹哄得安靜下來,靜竹的眼角猶自掛着淚痕,時不時的抽泣一聲身體就會不自覺地跟着抖動,喬文星忽然有些很心疼這個孩子,心底一陣酸楚的感覺讓他彷彿記起很小的時候,被老媽用力的從懷裡奪走的小布熊,扔在風中被雨水沖刷的破舊不堪的樣子。
葉尋直起身子,手裡牽着女兒站在喬文星面前,微笑着重新打招呼。
“少白!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葉尋還是一臉淡然的平靜,既不特別高興也沒有顯得特別激動,雖然喬文星明顯感覺到葉尋還是很願意看見自己的,可她明亮柔美的眼眸裡卻沒有一絲的激動和欣喜。
喬文星不置可否的勉強笑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和反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竟這樣的生疏和客氣,似乎從前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象。
“叔叔好!”靜竹被葉尋教的很懂事,乖巧的探過小腦袋看着眼前這個高大的白臉叔叔,禮貌的問好。
“真乖!叫什麼名字啊?”喬文星似乎找到了一個擺脫心理不斷糾結尷尬的出口,蹲下身子撫摸着小男孩的頭,看着孩子酷似另一個人的眉眼,極牽強的拉扯出一個苦笑。
“叔叔,我叫靜竹!”靜竹揹着手站定,小肚子腆着向前,肉呼呼的小臉蛋上早已風乾的淚痕被老媽細心的擦過,只有眼眸裡水汪汪的似乎還會隨時流出來。
喬文星喜歡這個孩子,打從心底裡喜歡,雖然他知道這個孩子的爸爸一定不是那個葉尋名義上的丈夫,那個法國人,而是他此生恨到入骨的那個花花大少的,可他還是喜歡這個孩子,聰明懂事,懂得自制確實很是難得。
“你怎麼會在這兒?”葉尋牽着孩子的手慢慢的沿着甬道往外走,手裡拎着兩三個打包好的飯盒。
“哦,我和同事們在裡面吃飯,正好出來散個煙就看見你女兒了。”喬文星從褲兜裡不自覺的就抹出來一根菸,熟練的點火叼在嘴裡。吸了一口又似乎覺得有孩子在吸菸不妥,慌亂的趕緊掐滅,剩下的半截煙不知道該扔到哪裡,四下環顧着找不到垃圾桶,只好順手又踹到了褲兜裡。
“哎,你這是給哪兒送飯啊?怎麼拎的這麼多!來,我來幫你拿。”喬文星手足無措的有些慌亂,都已經走出去好幾步了才發現葉尋的手裡還拎着飯盒,趕緊搶着接過來。
手裡不閒了,心裡也就似乎踏實了些。
“哎!靜竹几歲了?”喬文星不知道說什麼,凝重的空氣憋得他酒勁似乎有些上頭,覺得不說又很不舒服,看着葉尋緊緊抿着的嘴脣,突然的蹦了一句。
靜竹伸出五個手指頭,比劃着給喬文星看,得意的挺直後背,大聲宣佈着:“靜竹五歲了!”
“呦!五歲啦?那是該上幼兒園了吧?”喬文星的聲音很是漫不經心。
“嗯,我在向日葵小班上學!”靜竹口齒伶俐的利索的回答着叔叔,絲毫不像孩子那樣黏黏糊糊的說不清。“我們班的何老師可喜歡我啦,她也是我和姐姐最喜歡的老師!”
“姐姐?”喬文星有點意外,擡頭看着葉尋,“你還有個女兒?”
“對,我還有個女兒!今年也是五歲!”
葉尋看着喬文星錯愕的臉,神情自若的應答。大多數第一次知道她有一對雙胞胎的朋友們都是這樣的表情,她早已經習慣了。
“哦!哦!”喬文星努力掩飾着自己的失態,瞪大的眼睛不知該看哪裡合適,一愣一愣的覺得滿世界的嘈雜都遠離了他的四周,大腦好像瞬間缺血暫停了一樣,呼吸也不在順暢。
“還有個女兒,還有個女兒,雙胞胎!對!雙胞胎!”喬文星顛來倒去的唸叨着,似乎是想證明什麼,又或者是想努力記住這幾句話。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有腳步敲擊着路面的聲音,風柔柔的吹在臉上,已經有春的跡象了。
“你過得好嗎?”
猛然間,喬文星想通與其東拉西扯的不知所云,不如直接吐出心裡的想法。可話一出口,他就覺得這麼說是多麼的蒼白和可笑。
“葉尋,我知道這麼問很唐突,但是,我想說的是你丈夫,那個法國人,他……”
喬文星趕緊找補着想要清楚的表達出來心中的想法,索性放下之前一直糾結該不該問出口猶豫,破釜沉舟似的想要一吐爲快。
既然葉尋的丈夫已經沒有能力照顧他們母子三人了,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想到這裡他覺得心裡莫名的一陣悸動。
“謝謝你!少白!”喬文星吞吞吐吐的差一點就把心裡的疑問倒出來,卻被葉尋斬釘截鐵的一句話死死的堵在了嘴裡。“我丈夫很好,他快要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他!”
葉尋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眸中閃爍着晶瑩的光芒,似乎更不願意面對春天的日光一般,迅速跳出眼眶滴在地上,不留絲毫的痕跡。
喬文星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眼前的女人堅毅的比男人都要強悍,她在用自己柔弱的臂膀爲孩子撐起一片安靜的天空,可又死死的抵抗着,拒絕別人給她的,哪怕是帶着善意的憐憫。
喬文星很想告訴葉尋他給的絕不是憐憫,可卻再也鼓不起勇氣繼續,他知道她的心裡有誰,他很那個人!
陸小小將身子躲在大廳綠色竹林的後面,看着喬文星和一個頭發烏黑卻身材幹瘦的女人站着說話,隱約覺得這個女人很是眼熟,似乎見過卻怎麼都想不起是哪裡見過。
喬文星的眼眸裡那種欣喜、激動、歡欣是她從未見過的,至少是面對她的時候沒有見過。這讓她嫉妒!眼前這個女人哪裡有一點女人應有的風韻,枯乾平板的身材簡直能用一段枯乾的木頭與其媲美,哪裡有一點美感可言。
喏!還帶着個孩子,看樣子孩子也有個五六歲了,帶着拖油瓶的老女人,爲什麼確是男神心中的維納斯呢!陸小小想不通,自己到底比這個女人差了哪裡?
臉上乾巴巴的一點笑模樣都沒有,拉的那麼長的臉給誰擺着看呢!真是氣人,喬文星居然巴巴的替她拎東西!怎麼?還跟着她走!
陸小小感到內心的小宇宙都要爆炸出來了,這個女人實在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把他的男神弄得神魂顛倒的一點男神形象都不顧了呢!
漸漸走遠的喬文星拉長的身影讓陸小小看的特別不甘心,葉尋扭過的側臉讓她心底一陣驚呼,原來是她!怎麼能是她!怎麼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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